第23章 第23章
吃完几块糕点，苏雨薇解了馋，害羞地红了脸，收回手，小声道：“殿下见笑了。”
翊王盯着她吃糕点的模样入了神，闻言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镇定道：“喜欢吃就带回去。”
“不用不用……”小姑娘吓得摆手，她怎么可以带回去呢？
苏雨薇想起来意，斟酌着开口道：“殿下，民女想问问，您为何要派安嬷嬷帮我？”
“本王不是在帮你。”翊王喝了一口茶，黝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这么拙劣的把戏，本王一眼瞧出真凶不是你，既如此，本王自然不想真正损坏礼物的凶手逍遥法外。”
苏雨薇眸子黑亮天真：“殿下是为了查明凶手？”
“当然。”翊王笑了笑，“不然还能如何？”
“可……可您说此次事件由我全权做主……”
翊王放下茶杯，神情从容：“因为你是最大的受害者，让受害者定夺，不是很合理？”
苏雨薇恍然，翊王说得好有道理哦。
她就说，殿下怎么可能专门派人为她出头。
“殿下……”苏雨薇小脸上的紧张褪去，眼眸如水洗般清澈，“您可以饶恕我姐姐，不要追究她的责任吗？”
翊王反问她：“你是真心为她求情，还是被迫的？”
苏雨薇本想一口回答“真心的”，可面对男人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临到头忽然不想撒谎，咬唇说出真心话。
“两者皆有。”小姑娘老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府内的处境，以及自己的交换条件说了。
男人越听，脸色越沉。
虽然小姑娘没有过多描述，他却从蛛丝马迹里明白她在府上不受重视。
联想到当初芽儿在云州不谈家人，翊王的唇微微抿起。
小姑娘见他脸色不对，又紧张起来：“殿下，我……我做得不对吗？”
男人抬眸：“不，你做得很好。”
听到她利用这点儿迫使林氏惩罚二房，男人露出意外神色。
他一直以为小姑娘笨笨的，只会被人欺负，没想到偶尔也很聪明。
当初在明昭寺，若不是小姑娘关键时刻当机立断，用夜明珠引开门卫，说不定跑不出来。
在危难时刻最能体现人性，哪怕小姑娘贪心一点儿，不肯放弃宝物，她不会得救。
若小姑娘性情急躁，被仇恨蒙蔽心智，知道凶手是苏兰馨就哭着闹着要惩罚，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是个通透的姑娘。
苏雨薇听到他的话，略略松了口气。
“说起来，苏家大姑娘冒险损毁礼物嫁祸于你，起因是你抢走了她的婚约，此事情有可原，本王自然会宽恕她。”翊王缓缓开口。
苏雨薇一愣，翊王的话，什么意思？
男人试探着说：“你们姐妹之间的矛盾，皆因为这桩婚约，若想家宅平安，有没有想过把婚约还给苏大姑娘？”
苏雨薇睁大眼睛，原来殿下根本没想过要惩罚姐姐，认为她情有可原？
那她不跑这一趟，苏兰馨也会没事？
“殿下……”好半晌，苏雨薇声音轻柔道，“你想让我把婚约还给姐姐？”
“是的。”翊王袖口里的手指收紧，面容依旧平静，好声好气道，“你觉得如何？”
苏雨薇低下头，胸口一阵酸涩。
为什么会这样呢？
所有人都维护苏兰馨，哪怕她做错了事也帮着她。苏府的人偏爱苏兰馨，她好歹想得通，可为何身为外人的翊王，竟然也轻易原谅苏兰馨，而且还提出让她换婚约？
言外之意，都是她的错。
是她抢了这桩婚约，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苏雨薇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我的错么？”
“不是。”男人否认，“我的意思……该别人的就还给人家，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否则家宅不宁，姐妹不和，若还了婚约，对彼此都有好处。”
苏雨薇咬住唇。
倘若她真抢了婚约，倘若她和何若为不相爱，把婚约还了也无妨，可是，她喜欢三哥哥，也知道三哥哥喜欢她。
她不想还。
而且，当初明明是苏兰馨不要三哥哥的。
“那……”苏雨薇抬起头，目光清澈，“假如我不想还呢？”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为什么不想还？”
“因为我和三哥哥两情相悦。”苏雨薇说。
男人一愣，没说话，坐在石桌后边，没动。
两情相悦……
他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像是变成一尊石像，无人觉察。
苏雨薇站起身，朝他福了福身道：“殿下既然已经不追究姐姐的过错，那民女就放心了，谢殿下宽宏大量，民女叨扰已久，不便再打扰殿下，民女告退。”
男人依旧没说话。
那便是默认她离开，苏雨薇礼仪恭敬地退出凉亭，脚步匆匆离去。
“姑娘……”香槐和于嬷嬷赶紧跟着她离开。
三人行到半途，苏雨薇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香槐性子急躁些，见她如此，走了两步提裙跑回凉亭边儿，福身行礼道：“殿下，您冤枉四姑娘了！”
旁边一名侍女斥责道：“好大的胆子！一个奴婢敢冒犯殿下！”
香槐吓了一跳，不敢开口。
“无妨，让她说。”凉亭内的男人从悲凉僵硬中回过神，微微抬手，黑袍袖口如羽翼坠落。
旁边的侍女恭敬退下。
香槐战战兢兢道：“殿下有所不知，当初何家和苏家订亲，定的的确是大姑娘，可那时候何三郎在白鹿书院读不进去书，还犯了事儿，名声不好，何家也遭遇麻烦，大姑娘嫌弃何三郎没前途，就没答应，老太太才做主让四姑娘和何三郎订亲。”
凉亭里，位高权重的男人，目光黝黑，表情平静。
他仅仅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也叫人不敢直视。
香槐刚冒出的勇气消失无踪，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姑娘抢走大姑娘的亲事，是……是大姑娘不要何三郎，老太太做主把姑娘顶上去的……奴婢想说的就是这些，请殿下恕罪。”
她低下头，不敢看男人。
面对那尊贵的翊王殿下，香槐感觉有些窒息，男人身上的气势太强，哪怕他并未斥责，表情也未生气，依旧让她像置身于死亡之地般压抑。
她忽然后悔刚才的冲动，居然主动跑回来开口。
可是看到姑娘被冤枉，她心里着急……
“你去吧。”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仿佛死亡获得特赦，香槐赶紧跪谢，然后起身，头也不抬地提起裙摆快步追上远去的苏雨薇。
莲花池旁绿树成荫，遮挡视线。
于嬷嬷和苏雨薇说着话，并不知道香槐刚刚跑回去了，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石板路边儿，香槐跑得气喘吁吁，责备道：“刚才做什么去了？怎的才跟上？”
香槐摇摇头：“没什么。”
下次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主动冒出去和翊王说话。
太可怕了！
苏雨薇一直低着头，想着心事。
回到府内，她到正院禀报。
苏锦文特意没上值，而是留在家里等消息。一起等候的还有林氏和苏兰馨。
三人得知她回来，赶紧到正厅等候，眼巴巴地盯着她。
“翊王殿下如何说？”苏锦文负着手，着急追问，“他有没有原谅兰馨？”
林氏和苏兰馨也围过来，表情焦急地等候。
苏雨薇环顾他们一眼，轻轻点头。
“太好了！”
林氏和苏兰馨互相握着手，欢欣鼓舞，满脸喜色。
苏锦文也笑着捋胡子：“甚好！甚好！”
转头对苏兰馨说：“兰馨，这下你没事了。”
林氏也爱怜地抚摸苏兰馨的脑袋：“我女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兰馨激动得差点要哭了，林氏和苏锦文连忙安慰，一家人其乐融融。
苏雨薇静静站在旁边，小姑娘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强求父亲的爱……
可是……可是……
她心里还是难过。
“父亲，母亲，女儿告退。”她努力控制着眼中的酸涩，福身行礼。
苏锦文客气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是，女儿告退。”
苏雨薇带着于嬷嬷和香槐走出正院，回到青竹院里。
“姑娘，你没事吧？”于嬷嬷关心地问道。
从翊王殿下说让姑娘把婚约还给大姑娘开始，姑娘就闷闷不乐，如今回到府上又被冷待，心情一定很差。
“我没事。”苏雨薇轻轻摇头，强笑道，“嬷嬷，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于嬷嬷爱怜地望着她：“姑娘若想奴婢作陪，就喊一声儿，奴婢在外头候着。”
“嗯。”
苏雨薇走进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刚迁入青竹院没多久，好多东西都没准备，看起来很寒酸，旁人看了都不敢相信这是礼部侍郎家小姐的房间。
苏雨薇平时不在意这个，可今日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凄凉。
她走到床边，疲惫地爬上去躺下。
片刻后，小姑娘的眼眶流出晶莹的泪水。
她忽然想离开苏家，不想再面对父亲的冷待。
也不想再见到翊王，因为翊王居然认为，苏兰馨陷害她情有可原，还让她把婚约还回去。
三哥哥……
她还有三哥哥。
想到何若为，苏雨薇心里稍感安慰，抹掉眼泪，起身走出房门道：“于嬷嬷。”
于嬷嬷守在外边儿，闻言赶紧上前道：“姑娘。”
“
嬷嬷，你帮我给三哥哥带个信儿，我想见他一面。”苏雨薇绞着手指说。
原本她和何若为两情相悦，从未怀疑彼此的婚事，可如今她忽然不确定起来。
“好的，姑娘。”于嬷嬷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心疼道，“别哭了，姑娘要坚强。”
“嗯。”苏雨薇点点头，于嬷嬷说得对，祖母已经病重，她不是小孩子了，必须坚强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于嬷嬷离开去何府传信，苏雨薇去松涛苑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精神越来越好，今天能下地走动了。
苏雨薇觉得这件事是近段日子里最好的事，她扶着老太太在院子里走动。
老太太忽然道：“芽儿，你和何三郎如何了？”
苏雨薇脸蛋微红，低头不语。
老太太瞧见，便知晓两人处得不错，苍老的面庞露出欣慰的笑：“过两天我便去一趟何府，让他们到苏府提亲。”
以前苏雨薇会不好意思推脱，可今日，她张了张口，羞耻地道：“全听祖母做主。”
声音小小的。
老太太欣慰地大笑：“我孙女长大啦，想嫁人啦。”
苏雨薇羞得满脸通红，娇声道：“祖母！”
苏雨薇乖巧地扶着老太太回屋，刚到门口，一名婢女匆匆赶过来道：“四姑娘，外面有人见你。”
苏雨薇以为来的是何若为，小脸微红：“是三哥哥……”
老太太笑着道：“瞧你高兴的，去吧。”
婢女赶紧道：“姑娘误会了，不是何三郎，是翊王殿下！”
“翊王殿下？”苏雨薇的笑意僵在脸上。
老太太微微蹙眉，满脸迷惑。她不知道苏雨薇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也不清楚苏雨薇和翊王有了交集。
那般大人物，怎会和孙女扯上关系？
婢女脸色古怪：“殿下当着众人的面说，不知道是大姑娘先不要何三郎，误会四姑娘抢走大姑娘的婚约，出言不逊，所以特地登门向四姑娘道歉。”
最近府上许多人都在传四姑娘抢了大姑娘的婚约，一番话让众人明白，原来和何家的婚约，是大姑娘自己不要的。
当时老爷、太太、大姑娘并一众丫鬟婆子在场，翊王说出这话后，众人脸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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