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四月二十三，宜嫁娶。
一夜闹腾，苏雨薇睡得很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有个男人一直喊她：“夫人。”
声音温柔沙哑。
苏雨薇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晓得胸口很胀，很温暖，很开心，她柔声叫道：“夫君。”
男人过来抱她，搂住她的腰，脸慢慢向她靠近，似要索吻。
苏雨薇脸腾地红了，紧张得不行，推开他的胸膛说：“三哥哥，你别这样……”
男人顿了下，后退，似乎很淡地笑了一下，身形化成流沙飘散。
苏雨薇慌乱无比，拼命地伸手去抓那些流沙，喊道：“夫君！夫君！”
“啊！”
苏雨薇猛然清醒，捂住胸口怔怔出神。
梦里的悲伤、慌乱、羞涩和温暖，似乎残留心间。
脑袋沉闷，苏雨薇打起精神起了床，让香槐和于嬷嬷帮她梳妆打扮，再上一次药。右手水泡已经瘪掉，不碰就不疼了。
“姑娘，准备穿哪件衣服？”香槐指着拉出来的箱笼问。
苏雨薇起身走到箱笼边，纤白的手指划过衣服，最终停在水红色的襦裙上。
“就这件吧。”
这是三哥哥给的云天锦做的衣服，意义非凡。
“好的姑娘。”香槐拿出那条裙子。
苏雨薇想了想说：“还有玉镯。”
香槐知道玉镯和裙子都是何若为送的，偷笑道：“是，姑娘。”
己时，下人通报何家上门，苏雨薇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裳，将受伤的手藏在袖口里，娉婷地走进正厅。
坐在左右两侧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苏锦文坐在主位，给老太太预留另一边的位置。
何太太，以及没见过几面的何爵爷坐在右边，两人下方坐着何若为，以及长袖善舞的二嫂子。
左边坐着林氏，以及穿着大红襦裙，比苏雨薇还要华丽精致的苏兰馨。
屋子中间放着几个大红绸箱笼，最前面的笼子里关着一对大雁。
见她们进来，一屋子人站起身道：“老太太。”
老太太走到主位坐下，苏雨薇顺势坐在她身边，苏兰馨面露关切：“四妹妹，昨夜火灾，你没事吧？”
昨夜她根本没来，如今到做出一副关切表情。
苏雨薇轻轻摇头。
何若为蹭地起身，大步走到苏雨薇跟前，浓眉紧皱：“听说昨夜走水，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苏雨薇看了他一眼，羞涩低头。
老太太说：“昨夜那么大的火，我们芽儿却没事，说明我们芽儿是个有福的。”
二嫂子站起身，捏着帕子道：“是啊，四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三郎，你快坐下！”
何若为冲苏雨薇笑了笑，走回椅子上坐下，目光依旧盯着苏雨薇。
苏雨薇害羞得不敢看她，小脚收紧。
“咱们苏家和何家已经定亲三年，如今儿女都大了，的确该成亲啦。”老太太说。
苏锦文起身笑哈哈道：“以后咱们苏何两家，就是亲家了！”
苏雨薇脸已经红得熟透。
何氏拉了拉何爵爷的衣袖，何爵爷咳嗽一声，站起来拱手道：“苏大人客气，今日何某腆着脸上门，替我家三郎求娶苏家大姑娘苏兰馨，还望苏大人同意。”
嗯？
话一出口，众人面色微变，正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雨薇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何爵爷。
何若为也满脸吃惊，从椅子上跳起道：“爹，你在说什么？我要娶的是雨薇，不是苏兰馨！”
坐在林氏旁边的苏兰馨原本有点羞涩，听到何若为的话，面容渐渐苍白。
“胡闹！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娶苏雨薇？我们从头到尾想娶的是苏兰馨！”何爵爷沉着脸呵斥。
何若为似乎懵了。
老太太从震惊中回神，猛然扭头看向苏锦文，发现苏锦文一脸平静。再扭头看向林氏、何太太，都是一脸平静，明显是通过气的。
“老大，你……”老太太气得站起身。
苏锦文赶紧上前扶住她，压低声音道：“母亲，儿子之前和你说过的。”
老太太眼皮子直跳，苏锦文的确和她说过，可她犹豫了并未当场答应。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老太太压抑着怒气，要不是念在外人在场，她已经上手了。
“母亲，我怕您反对。”
所以干脆就瞒着？
老太太要被气笑了：“你啊你！真是反了天！”
苏雨薇迷茫地抬起头，清澈眼眸望向何若为：“三哥哥……”
满脸震惊的何若为走过来道：“雨薇，这其中有误会，你先等等。”
他安抚苏雨薇两句，走回何家人身边，皱眉问道：“爹，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娶的是苏雨薇！”
坐在对面的苏兰馨，表情渐渐黯然。
“三郎，你是被灌了迷魂药吗？苏雨薇有什么好，非要娶她？”何氏似乎烦了他，不耐烦道。
何若为道：“我一直都想娶她，一直喜欢的都是她！”
苏兰馨低下头，憋不住开始哭了。
苏雨薇还没闹，何家母子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先吵了起来，吵得脸红脖子粗。
“娘！东河郡那件差事，是我自己要拒绝的，和雨薇没关系，你要我说几遍？”何若为气得在原地走了好几步。
苏雨薇这才晓得，何氏把何若为拒绝去东河郡上任的事，栽到她头上，难怪如此恨她。
何氏气急了：“不是她，你能拒绝正使之位？苏雨薇能给你带来什么？一个贱妾生的女儿，出身也不光彩，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你还为她失去前程！这辈子我都不允许她进门！决不允许！”
贱妾生的女儿？出身不光彩？
从震惊中慢慢回神的苏雨薇脸色苍白，原来何家人是这般看她的？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华珍，住口！”何爵爷见何氏口不择言，赶紧阻止，拱手向脸色僵硬的苏锦文道歉，“亲家，对不住，内人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口不择言，还望海涵。”
苏锦文私下已经和他通气，也看不起苏雨薇这个女儿，可别人当面说伤他是的面子。
还好他们事先已经商量过，苏锦文很快笑着道：“无妨，无妨。”
苏雨薇听着何若为据理力争，脑子嗡嗡嗡的，觉得从来没有这般丢脸过。
他们私下换了婚，却没有通知她。
她为了今天花了多少心血，昨夜才火里逃生，今日就得打起精神应对。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哪怕一腔对何若为的爱意，她都没法忍受这等羞辱。
泪水涌出，她不想哭的，可忍不住。
“芽儿……”老太太扭头看到她在哭，一下子怒了，拍着桌子道，“你们何家看不上我们芽儿，我们芽儿还看不上你们呢！”
何氏被她吼，脸色难看。
二嫂子趁机讨好婆婆，上前道：“老太太，母亲话说得难听，却是实话呀！你们家四姑娘的确配不上我们三郎，而且我听说了，昨夜失火的时候，有个男人冒出来抱着她出火场……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可不敢娶四姑娘呀！”
苏雨薇再也听不下去，起身飞奔出大厅。
“芽儿！”“芽儿！”
老太太和何若为同时喊道。
何若为赶紧追了出去。
老太太气坏了，拍着桌子道：“我们芽儿的人品，用得着你们指指点点？我看你们早就嫌弃她了，找个借口退婚而已！”
何氏做了个手势，二嫂子赶紧退下。
何爵爷道：“老太太，这件事，苏大人和林太太的确同意了的，这……”
老太太冷笑：“你们不想娶我们芽儿，我们芽儿有的是人要！”
她扭头对宋嬷嬷道：“宋嬷嬷，赶紧去请周公子，让他来家里提亲！”
“是。”宋嬷嬷也替苏雨薇生气，赶紧退出正厅，拔腿就往郊外周府跑。
“周公子？什么周公子？”苏锦文诧异地问。
老太太斜眼瞧了一眼何氏，扬声道：“周公子一表人才，比何三郎好多了！他家里可没势利人，之前碍于何家的婚约，我替芽儿拒了他……哼！如今何家换婚，我就把芽儿嫁给周公子好了！”
苏锦文急道：“母亲，万万不可！”
他等着把苏雨薇嫁给翊王做妾呢！
“为何不可？”
“儿子还未见过那周公子，家世、品行、为人都不知道，怎能把芽儿嫁过去呢？”苏锦文道。
林氏也起身说：“是啊老太太。”
“我已经相看过了。”老太太掀了掀眼皮。
苏锦文见她油盐不进，道：“我不同意！”
“芽儿的婚事现在由我做主，你不同意也不行！”老太太重重拍桌。
翊王没穿衣服，露出健美的上半身，安静地坐在榻上。
张神医给他后背换完药，一层层裹上白布：“殿下，您得注意身体。”
翊王形容消沉，什么话也没说。
一边的汤赢道：“殿下，您先前被刺杀，受的伤还没好全，如今又受伤……殿下，麻烦你为了咱们这帮兄弟也注意一下好不好？”
白布已经裹好，翊王拿起旁边的黑袍披上。
“别，得扎针呢。”张神医阻止他穿衣，打开银针包，“殿下的心疾，得仔细调理。”
翊王面无表情地把衣服穿上：“不治了！”
汤赢和张神医大吃一惊：“殿下？”
汤赢上前道：“殿下，你怎么了？从昨夜回来就不对劲儿，不说去哪儿弄得一身烧伤，现在连针也不扎，到底怎么啦？”
翊王没理他。
汤赢急了，上去抢他的衣服：“殿下，先扎针……”
“不治就不治！”翊王沉着脸，开始冒火。
他一发火，气势骇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极少有人敢违抗他。偏偏汤赢和张神医就是少数人之一。
汤赢仗着宠爱，凑上去道：“殿下，别闹脾气了，有病得治。”
说着上前扒他的衣服。
翊王拉住衣服，恼羞成怒：“我不治！”
可惜他受了伤，不是汤赢的对手。汤赢大着胆子使出擒拿手，飞快将他扒光。
“汤赢！”翊王勃然大怒，猛虎咆哮，“我饶不了你！”
汤赢充耳不闻。
张神医举着针上前：“殿下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我不治！”翊王悲愤地扑倒在床，“让我死了吧！”
今天就是何若为提亲的日子，他们过两天就成亲了。
让他死吧。
“殿下……”张神医十分无奈。
门外传来敲门声，汤赢抱着衣服走过去开门：“谁啊？”
杏儿从屋外进来，恭敬道：“主子，苏老太太到府上传信，让主子去苏府提亲。”
“提亲？提什么亲？”汤赢一脸茫然。
杏儿道：“听说何家当场换婚，向大姑娘提亲，老太太气坏了，让殿下去给苏四姑娘提亲，似乎想把四姑娘嫁给主子呢。”
趴在床上的翊王瞬间如鲤鱼跳起，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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