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我们私奔吧（不是）

不名山上守珏他们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吃梅鱼片火锅，远在天边的妙法和无过只能坐在泉眼旁边唯一一块好地儿上，啃饼子，和牛肉干。

        “干巴巴的，呸呸呸。”妙法吞了一口，嫌弃的吐舌头。

        “抱歉，这里没有太多讲究，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定找家最好的酒楼来补偿你。”无过挠了挠妙法的头顶。

        妙法也没有躲开，自顾自的又咬了两根牛肉干面目狰狞的咀嚼着。

        吃完无过收拾好东西，背起箱笼，示意妙法跳进来。妙法却在原地用小爪子挠着石头的纹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你身体还没好吧，不多休息一下喵？”来自小猫咪别别扭扭的关心。

        “不用担心我。”无过莞尔。

        “谁担心你了？我这是怕你走不稳把我摔到地上，摔坏了我可跟你没完啊！”妙法挥动小爪子，亮出指甲威胁。

        “不会的，这次感觉比之前都要松快些，我真的没事。”无过信誓旦旦的掂了掂箱笼，表示自己身体状况真的不错。

        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谎，也许是最后对欲望放弃抵抗，全盘妥协了，虽记不起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这次自己清醒过来并不感到脱力寒冷。只是稍微和平时相比有些疲累，仅此而已，已是很难得的了。

        妙法眨眨眼：“真的真的？”

        “真的，快进来吧，听说下个城镇非常繁华，早些去就能早些吃到好吃的。”无过再次打开箱笼邀请。

        再多话就矫情了，当下妙法灵巧跳进去，原地转了两圈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将那狼藉的泉眼和森林抛在脑后，假装未曾发生过。

        “对了，我们一起逃跑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妙法忽然发问，无过简直措手不及，思考片刻旁敲侧击：“既然是逃跑，那逃向哪里，你有计划吗？”

        妙法显然是误会了无过的意思，以为他是答应了，立刻兴奋的站起来：“当然，首先我带你去看你的家乡啊！其次你要带我走遍这繁华的人世间！我要吃没有吃过的东西！啊，我们干脆寻一处舒服的地方住下来吧！要那种能衬托我天下第一漂亮可爱艳绝四方气质的地方，最后我再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乡。当然这几个步骤可以打乱顺序的，只要完成，我哪一条先哪一条后都可以的！”妙法愉悦的眯起眼，耳朵也往后愉悦的压低。

        无过苦笑，妙法提的这些里，无论哪一条他都无法答应。

        说起来，妙法和春舟的关系素来不错，可能同属于单纯天然的类型，也可能是清泉观里少有的女性，所以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了春舟口中的“手帕交”，妙法口中“一个窝生的姐妹”。

        自从离开清泉观以后，妙法时不时就会给春舟写信，她还不会写字，无过自然是她的代笔，妙法念给他听，无过再写下，除去偶尔妙法会出现几句听不懂的猫话，整个书写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

        “这是我给春舟写的第五封信啦！”妙法望着飞向远处的纸舟，向无过伸出小爪子。

        无过捏她的爪子：“你一只手只有四个指头，要伸出另一只手才够五指。”

        妙法不服输的亮出指甲，四根并排指头后面还有一个大拇指，粉嫩的肉垫子，亮晃晃的爪子，示意无过不要乱说话，小心她立刻给他挠个五颜六色。

        无过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戏谑的笑起来：“而且信都是我写的，你连笔都没自己碰过，怎么能说是你写给春舟的？”

        “呜——喵！”

        无过向后抽手，还是被挠出了三道红杠子，逗猫须谨慎啊。

        这纸舟本就有守珏的法术，临行前给了许多给无过用于联诺。纸舟分两色，重大紧急的事件用红色纸舟，即使相隔天南地北，也可在半日内到达，剩下的大部分是白色纸舟，用于日常通信，差不多两日就到了。

        这次的信件两日后也到了春舟手上，春舟展开信，密密麻麻的小楷都是妙法和自己分享的趣事，山下的世界和山上的世界截然不同，一座山，一个道观，仿佛隔绝出了太多差异。

        “笑什么呢，傻丫头。谁给的信啊？”

        身后骤然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把春舟吓得一个激灵，她娇气的故作生气扭头：“爹！你吓死我了！”

        凌虚道长慈爱的坐到她身边，捋了捋胡须：“我已然刻意放重脚步了，这都听不到只能说明你完全没有在意。”

        “究竟是谁给你的信，能叫你如此认真？”

        春舟刚想回答，就想起守珏师兄早就提醒过她，莫要在师父面前太多的提起妙法，也不要说自己和她交好。具体原因守珏没有详说，但是春舟早就习惯了，这个道观里的人上到自己亲爹和师叔们，下到众位师兄弟总是如此，说话只说一半，往往只告诉她需要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从不说明白缘由。

        春舟知道，这是他们对自己的一种疼爱，疼爱出生便伤了身体根基的自己，自小多病无法修炼清心诀和度厄剑法。所以将关爱和怜惜化成了保护，是那种由他们去处理掉全部隐患，自己只要乖巧的快乐的活在他们撑起的那方无风无雨的天地里就好。

        思及于此，春舟扬起一个他们最爱的单纯的笑来：“哎呀，老头子怎么问题那么多，越来越啰嗦了。能给我寄信的也没有几人，这是无过师兄写给我的。你要看吗？”

        她故意将信纸在凌虚道长面前晃了晃，凌虚道长立刻撇开眼，以示不看人隐私。

        他们只想保护她不受不好的东西侵害，而不是要将她的自由也扼杀。而且凭他虚晃一眼就看得出，这的确是无过的字迹，工整得像是从字帖上拓下来似的。

        凌虚道长略安心点，又装作好奇的问：“你无过师兄性子沉稳，能同你说什么说这么满满当当两页纸。”

        春舟借着舔下唇的空隙，灵机一动想出新的借口：“哼，爹爹这么说就是在暗示我在为难无过师兄咯？虽然的确是我同他约定了，下山了告诉我他一路上的见闻，”春舟将信纸叠起来，不给凌虚道长看半个字，又在掌心里拍了拍：“我也没想到无过师兄居然把什么都写得事无巨细的，好玩的事情没写多少，倒是一路上荒山野岭的旅途给我写了好多。”她佯作嫌弃。

        凌虚道长到底是凌虚道长，一生见过的人无数，更不要说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儿，他很快就察觉了春舟没有说实话。他没有揭穿，准确的说是不知道怎么揭穿。春舟的娘亲走得早，自己在又当爹又当妈的路上摸索许久，春舟年纪小的时候还好说点，等到了现在已过及笄，有些话他这个当爹的就不好说了。

        凌虚道长尴尬的捋了捋长须，又摸了摸眉毛，难得有几分局促问：“女儿啊，爹问你，你对你无过师兄是怎么想的啊？”

        春舟不明所以的反问：“什么怎么想？”

        凌虚道长咳嗽两声：“爹以为你一直是心悦守珏的，难道是……”

        话还没说完，春舟的脸上已是绯红一片，连眼角都晕着春桃的粉色。她豁然起身一跺脚：“爹你浑说什么呢！”自己心悦守珏是一回事，由自己亲爹直白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凌虚道长法力高深，剑术精湛，唯独对少女的心事一窍不通，他被女儿顶嘴后还认真的自我怀疑了一会儿，“怎了，这，难道是爹想错了？我本来还计划明年把你俩的亲事定下来呢，难道小舟你中意的另有他人？”

        春舟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一跺脚，丢下一句“我不同爹爹说了！”便飞快的逃了出去。徒留凌虚道长僵在椅子上，想不出个结果。这种事情他也不好问别人，清泉观一水儿的臭男人，最后他只能到春舟他娘的灵位前给春舟他娘悄悄说了。

        春舟一口气跑了好远，冬天的寒风呼呼的拍在脸颊上也降不下脸上的温度。直到跑累了，胸口发闷在逐渐停下，一抬头发现自己都快跑出清泉观了。

        “我还，真是能跑啊……”她自嘲的笑笑。又想到凌虚道长直白的探问，面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又升高了。

        “春舟小妹，怎的在这？”

        春舟回头，是清泉观的弟子。

        “师兄好，我散步来此的。”她乖巧行礼。

        那弟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周正挑不出毛病，但是放在清泉观里就显得不那么引人瞩目了。唯独鼻尖上有一颗痣，让春舟一下就想起了这是负责隔一日去取清泉观下石箱子里的信件。她先前也见过两回，只是没记住名字。

        一颗痣师兄回礼：“贫道还要下山取信，就不耽误春舟小妹了。”作势要告辞。

        “诶，师兄！我陪你一起。”春舟急忙叫住他，这会她还不想回清泉观，能跟着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

        一颗痣师兄没理由拒绝，两人便一起结伴而行。说是结伴，主要是春舟叽叽喳喳的说，一颗痣师兄应着，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常常是春舟说五句，他才能憋出一个字来。

        春舟悄悄吐舌，看得出一颗痣师兄有点难以招架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一路到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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