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九命猫的用处
如无过所料，妙法的确是被绊住了，一时无法脱身。
不过情况比无过的预料严重多了。
妙法捏碎玉珏后，想也不想的直接想用法术赶到无过身边，立刻离开这时时刻刻都令人不快的皇宫，可惜她刚一使用法术，身形一晃，本该直接转移到无过面前的，却直愣愣的撞在窗框上。
坚硬的木头和头上摇晃的珠链一撞，痛得她顿时冒出眼泪来。
可疼痛现在不足以让妙法在意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拦下来了。
“乌妙姑娘太心急了些，应该听下官把自我介绍说完。我想你应该清楚天命司是个怎样的地方，再来讨论你的去留问题。”
妙法扶着窗框，没有动。她隐约感觉到这次可能比上次遇到九尾狐，更难脱身。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无过教过自己，遇事慌里慌张肯定会一事无成，若是冷静或可寻到解决之道。
妙法学着无过的样子绷起嘴角，模仿无过，似乎能让她的勇气稍微回笼。她站直身体，强迫自己不要去摸额头上的红肿，一手扶着窗户，一手背在身后，周身气场骤地冷了下来。
“愿闻其详。”珠链摇晃，晃出一片翡翠色的碧波荡漾。
“所谓天命司，便是专属于陛下一人的机构，主要是观星卜卦，推测未来，还顺便降妖除魔。皇城也不太平啊，多少妖魔想要进来浑水摸鱼的。下官见得多了，但乌妙姑娘这样的实属罕见。”
那年轻人颔首一笑，眼睛里冰冷若霜，他摘下腕骨的手链，细细一条，落地便长大数倍， 变成了一条闪着彩光的银色锁链。
妙法暗叫不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死心的运起法术，那手持锁链的年轻人满脸无动于衷，显然是成竹在胸，妙法身形一晃，再一次狠狠撞到窗框上。好在这次她提前用双手挡住了，不然这一下能把她鼻子撞歪。
还不等她揉揉发红的手臂，那男人也动了起来，他高高抬起手，那银锁链化成一条银蛇，闪电般飞快窜向妙法。
妙法无法出去，只能在屋子里闪转腾挪。那银蛇锁链来势快，还总爱变换角度，让妙法无法猜测其路线。然而蛇，总是快不过猫的。银蛇虽进攻角度刁钻，但妙法每次都能险险避开。
两人在这屋内就这样僵持了快一刻钟。皇帝显然对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美人的状态极为不满，他轻皱眉头，还未有其他表示，时刻注意他态度的年轻人立刻认真起来。
银蛇加快速度进攻起来，妙法也紧张的不敢分心，那银蛇朝着她脸上扑来，她刚闪过第一次攻击，就见蛇头变换了方向落向她的肩膀。妙法一扭身，本以为躲过了这次攻击，没想到蛇头却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快速进攻。妙法接连躲开了两下，但毕竟分身乏术。中间的那只蛇头猛地咬住了她的胳膊，她浑身一震，没觉出痛，只感觉冰冷异常。
妙法正欲脱手，没想到三个蛇头融合在了一起，飞快的从她胳膊上往上窜，最后环在了她的脖子上。变回了银链的形态，那银链不紧不松，严丝合缝的箍在妙法脖子上，像个丑陋的项圈。
妙法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就算在山里被大家排挤，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捉弄，生气有余，却未曾有屈辱。
珍珠般的泪水还未坠下，她就感觉到脖子一紧，一股不容她拒绝的力道拽着她往前踉跄了一大步。妙法恨恨的抬头，就见那年轻人正收紧锁链，拽着她往前来。
妙法不愿，忍住了泪水，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可那项圈本非凡物，只要套上了就不容许反抗。就算妙法身体的每根骨头都在抗拒，却还是被一下一下带到皇帝陛下面前。
她努力挺直腰板，瞪向皇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妙法都想用这样的目光把皇帝做成烤鸭卷！
可惜不能，这样不服输又带着泪光的绿宝石双眸反而取悦了皇帝。
那年轻人揪起妙法一只手，毫不怜惜的在她手腕上一划，尖锐的疼痛让妙法皱起五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只余下脸上粉嫩的妆容在强撑，她必须要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忍住呼痛。
红色的血淌在年轻人手里的白瓷碗中，那年轻人端详片刻，恭敬地道：“回陛下，这是只猫妖，还是只九命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帝露出玩味的眼神，“有何可恭喜的？”
妙法后背的寒毛倒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揭穿，等待她的绝没有好下场。九命猫一族隐居避世，不是天性，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体质特殊，容易给自己招灾招祸。
“陛下有所不知，九命猫一族生来便有九条命，这一条命便是一百年。她的这些尾巴都是可以割下来，赠与的。即是说，寿命也是可以赠与的。而且，如果失去一根尾巴，认真修炼后新的尾巴就会又长出来！这又是一百年的寿命啊！陛下苦寻多年的长生不老，如今终于得到了！此次乃是天赐良机，实在是意外之喜！”年轻人说到激动之处，又是弯腰拱手，又是喜笑颜开的。
妙法的心却“咚”的一声，狠狠坠落谷底。
这些人知道！她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遍布全身。
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必须逃走！
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手指疯狂的抓着脖子上的锁链，想将它扯下来。可惜除了指甲在脖子上留下道道抓破的血痕，不能撼动这银锁链分毫。
而皇帝和那天命司年轻人则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欣赏妙法的困兽之斗。
“莫在做这等无用之事。你放心，朕不会一下子杀死你的。你这么美，既可以留在身边服侍我，还可以为我延续千秋万代的盛世，朕肯定会不会亏待你。”皇帝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你真让我恶心。”妙法作势要抽皇帝。
手刚抬起就被皇帝捏住了，他手指狎昵的在妙法温热细腻的肌肤上划过，那条手臂还淌着血。
他手心一片黏滑，又笑了：“原来你们妖的血也是红的，倒真装得跟个人似的。罢了，朕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了。凤冠霞帔也穿了，就不要浪费洞房花烛夜了。你放心，朕素来宽厚，待你侍奉结束，朕定会给你个妃位。”
皇帝一扯妙法，妙法就往前摔，就在要撞到他怀中时，妙法扒了头钗想也不想便往外刺。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抵抗了，浑身妖力因脖子上的锁链凝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
他们离得近，就算妙法下意识避开要害，也能把皇帝的手臂扎出去。可她忘了，现在是她为鱼肉，人为刀俎。
皇帝一紧锁链，妙法手里的钗应声落地，整个人也软得后退两步，就这样被皇帝拽着手臂拽到了怀中。
“不愧是猫，爪牙锋利。倒是有趣，不过这般有攻击性可不好，日后朕会好好教你的。”
除了无过，妙法从未如此和人亲近过。皇帝说话时的吐息圈在脖子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掉了一层，妙法反胃想吐。
“陛下，下官还有一事要禀报。”
兴致被打断的皇帝有些不悦，但还是点头应了。
“此猫妖此前应该受过伤，有股魔气始终缠绕在妖丹上，要想让她长久的服侍陛下须得要用见阳草做药引，解了此魔气方可让她长久维持人形。”
妙法一愣。
皇帝皱眉：“那她好了会逃走吗？”
年轻人笃定的回答：“不会。只要这降妖锁一日在脖上，她就一日不能离开。解开魔气只是为了让她能够修炼以及维持人形而已。”
皇帝颔首，“去把见阳草带来吧。”
门外有宫人立刻应声，很快见阳草就被捧着进了求仙院。
年轻人写了一张方子递出去，很快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皇帝心情的确好，慢悠悠的坐下看年轻人炼丹制药起来，而妙法则被迫站在他身边。
那天命司不愧是专属于皇权的机构，炼起丹药来和清泉观不相上下。不过半个时辰，那丹药就出炉了，晾了片刻，被放在锦盒中盛到了自己面前。
妙法心情很复杂，本来她和无过这次出行本就是为了这见阳草，为了炼丹治自己的魔气，还自己自由之身。没想到如今丹药有了，无过却失去了消息，自己也身陷囹圄，以后就要做这个狗屁皇帝的续命良药了。
现在灵丹妙药放在眼前，妙法忽然就不想吃了。
如果吃了就是板上钉钉的续命良药了……至少拖延片刻也是好的。
可如今，妙法没有拒绝的权利。
皇帝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吃。”
妙法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道，操控着自己的手，拿起那颗救命也要命的丹药递到嘴边。妙法咬紧牙关，抵抗了片刻，最后还是颤抖着张嘴，将那颗苦涩回甘的丹药咽了下去。
见阳草不愧是见阳草，灵丹妙药也不愧是灵丹妙药。不多时，妙法就感觉到妖丹上的魔气正逐渐淡去，那丹药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正把魔气一点点剔除掉。
随着天命司年轻男人一句：“成了。”妙法心也坠到了谷底。
因为她感受到，即便妖丹清明，她也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妖力来抗争，她垂下眼眸，珠链拍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上，像只哀哀的蝶，坠落人间，无助且徒劳扇动磷羽又再也飞不动了。
妙法咬了咬嘴唇，自己可以认命，但还有一人始终令她挂心。
“我……兄长呢？”他们约定，离开清泉观后无过在人前叫自己，阿妙。而自己则称呼无过为，兄长。
若会些法术的自己都逃不出去，更不要说什么都不会的无过了。
无过走这一遭全是为了自己，至少要把无过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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