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副本03
五条悟不太喜欢见到人。
尤其不喜欢看到咒术师。
作为天生的“六眼”, 他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丝咒力的流向。明亮的，暗淡的，散发的, 集中的, 缓慢的, 加速的……
他眼中的世界是常人难以理解，也难以承受的。“六眼”无法关闭，被咒术师和咒灵包围的生活就如同时时刻刻被灌输入海量的信息，五条悟尚在发育期的大脑很难做到对信息进行归类筛选，也不可能彻底无视。
许多个夜晚，他躺在空荡的房间正中难以入睡，脑袋又涨又痛, 即使闭起眼睛好像也能看到莹莹的咒力光点在黑暗中游动, 好像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 也像他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双没有感情的蓝色眼睛。
他是五条悟，是五条家千年来期盼的“六眼”，是被寄托了全族希望的下一任家主，他生来就有这样的能力, 那就必须去忍受, 也只能去忍受。
可是, 真的好痛。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五条悟静静躺在榻榻米上, 在只听得见虫鸣的房间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处血管在弹动, 前额好像被人用锤子锤击一样痛得特别清晰, 而一闭上眼睛, 他眼前依旧会出现那团明亮到刺目的咒力。
“……”
细密的汗珠在额角凝结, 五条悟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地贴上了他的额头。
“今天又出去见人了吗？”
少女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半透明的双手带着寒意，稍稍驱散了他的疼痛。
“……嗯。”五条悟依旧闭着眼睛，“家里把我抓去加茂家，要我和他家的那个小女孩订婚。”
“你不会凶人家了吧？”少女带着笑意问。
五条悟撇了一下嘴：“她也不算温柔。”
模糊的半透明人形跪坐在五条悟的头顶，她弓着腰，又细又轻地和小神子聊天：“你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五条悟说，“不算讨厌。”
少女笑出了声：“能让你说出不算讨厌，那她应该还挺合你眼缘的。毕竟你也没有几个不讨厌的同龄孩子。”
“那家伙只是矮子里拔高个罢了。”五条悟嘀咕道。
毕竟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女孩子能比此刻和他说话的人更好。
“那我要恭喜你吗？恭喜你在小小年纪就有了未婚妻。”少女说，“说不定等你长到我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你把她接到家里来成婚了。”
“我才不想跟她结婚，我们今天才认识。”五条悟反驳，“我跟她说了，长大以后等我们有了各自喜欢的人，就去找对方解除婚约。”
少女有些讶异：“为什么？”
五条悟闭着眼睛，有些气鼓鼓：“因为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万一你以后就喜欢上她了呢？”
“不可能。”五条悟斩钉截铁地否定。
他喜欢的是……
“对了。”他转移话题，“我今天去的加茂家族和你有关，他们是你的后裔，继承的术式也是赤血操术。但是那家伙她说没听说过你。”
少女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吧，毕竟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
“但是是你封印了两面宿傩，你还……”
为了坚守封印，就这样作为地缚灵在人间徘徊了一千年。
“历史就是这样的，被记住的只是少数，更多的都是时代的沙粒，随着时间洪流被冲走。”少女轻声说，“我也不是很在乎会不会被记住，毕竟……”
她微微一笑：“毕竟有悟能记住我，这就够了。”
“头还疼吗？”
五条悟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少女用双手捧住五条悟的耳侧，用自己灵体的寒气为他镇痛：“睡吧，我给你唱歌。”
五条悟问：“还是那首？”
少女：“我只会那首。”
好吧，他也没得挑。五条悟放松身体，在一片黑暗中，响起少女轻声的哼唱：
“迷路的迷路的小猫咪，你的家在哪里？”
“问她家在哪里不知道，问名字也不知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小猫咪只知道哭哭。”
“小狗警察好为难，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真是的。五条悟心里在叹气，这家伙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唱的也是童谣的歌曲。之前他明明听过她在哼唱别的歌……
不过他很快就能长大了。
等他长大之后，他就可以继承五条家，然后集齐宿傩的手指，将她从封印里解救出来。
到那个时候……
疼痛随着歌声远去，五条悟的意识渐渐下沉，沉入了有笨蛋小猫和小狗警察的梦乡。
黑暗中，长着圆圆脸的地缚灵垂下头，她微笑着看着五条悟恬静的睡颜，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屋外。
……加茂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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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五条悟果然又没再见到地缚灵。
地缚灵小姐的活动受到限制，她并不能一直在外面出现，而且出现的时间也大多是在晚上。五条悟知道这是因为她不能离开咒物太远的缘故。
她是五条悟无意间解放出来的，之前她一直沉睡在封印了两面宿傩的咒物上，看守着当年被她亲自封印起来的诅咒之王。作为“御三家”之一，五条家也保管着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而她就这样出现在了打开了咒物盒的五条小神子的面前。
在那之后，她偶尔会出现在五条悟的房间里，陪他聊天，为睡不着的他唱歌。
他特意去查过，她是来自一千年前平安时代的咒术师，但是历史上关于她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除了她的姓名，术式还有封印了两面宿傩的事迹之外，再没有其他。
加茂家那边倒是流传出来几句只言片语，他们说她是加茂家族历史上最强大最有天赋的咒术师先祖，而如今加茂家又出现了另一位足以比肩她的天才，正是他的那位“未婚妻”加茂知春。
五条悟并不服气。
他一点也不觉得加茂知春比地缚灵小姐强——她还不如自己呢！
“啪”
一片树叶突然违反常理地飘向五条悟，然后被他开启的“无下限术式”挡下。他去看那片叶子，“啪”，突然又是一片。
五条悟抬起头，看向树叶飘来的方向。
在五条家高高的院墙上头，一颗脑袋探了出来，在树木掩映间贼头贼脑地向他招呼：“喂！五条悟！”
怎么他想到谁，谁就到？
千晴撩起和服下摆，动作相当灵活地翻过院墙，就这么直接翻进了五条家。
“你来干什么？”五条悟问。
“找你玩。”千晴大喇喇地说，“家里那帮老头子又要我去学什么礼仪课，烦死了！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跑出来。”
五条悟突然发现他的这个“未婚妻”好像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我这儿没什么可玩的。”他说。
“我知道，你家跟我家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我爸的小老婆更多，所以会更吵。”千晴耸了耸肩，“既然这里没什么可玩的，那咱们就出去玩嘛。”
出去玩？
坐在墙头的女孩摇晃着双腿，笑嘻嘻地向他伸出手：“走，我知道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看！”
五条悟看了一眼她，有些迟疑：“怎么走？”
千晴理所当然地答：“翻墙啊！”
五条悟：………………
千晴眨了眨眼：“不会吧，你难道不会翻墙？”
五条家也不可能让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神子学这个啊！
“唉，真弱。昨天某个人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你没我强’，结果今天就现原形了，原来五条家的小天才连翻墙都不会。”千晴笑得眼睛弯弯，“那就没办法啦，要不然我去敲正门，让你家大人放你出去？”
五条悟的气性一下子被千晴激得涌上来，他漂亮的蓝色眼睛充满了鲜活的情绪，毫不服输地大步走向院墙：“翻墙这种小事我只是不屑于去学而已，看着！”
他来到院墙下，大约一米五不到的小朋友卯足力气，伸直手臂对着墙头向上蹦。
“加油~加油~”千晴摇晃着双腿，“再多使点力，2008年奥运会就派你代表日本队去参加田径比赛啦。”
五条悟：………………
他头一次遇到这么气人的家伙！！！
千晴：嘻嘻，我故意的。
五条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那棵紧靠院墙的梅树，也不管什么形象了，直接双手抓着树干就往上爬。
梅树不高，而且树干分叉的地方较矮，就算是五条悟这样的小孩子也能很轻易地爬上去。他很快就爬到了靠近院墙墙头的位置，他踩着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向着墙头努力伸出手。
千晴拉住了他。
“来！”
她一个用力，将五条悟就这样一起拉到了墙头。
五条悟在墙头上勉强坐稳。千晴很快就松开手，双脚轻巧地抬起一旋，转向院墙外：“走吧！”
五条悟慢了一步：“去哪儿？”
“去禅院家！”千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家家主有个小儿子特别好玩，一打就哭，跟我一起去逗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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