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渡你两口,不能再多
唐立言家里倒是跟想象中没差别。
电脑桌旁胡乱摆着在书店顺走的书,塑封都没拆;衣服有的被扔在了床上,有的还躺在箱子里;地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能看到角落有沉灰跟蜘蛛网。
裴山站在门口,用眼神询问唐立言自己坐在哪里比较合适。
“平时不搁家里呆,也没怎么收拾过。”唐立言先进了屋,把床上的衣服扔进衣柜,拍了拍床单说,“喏,坐这儿就行,我去给你找医药箱。”说完进了浴室,开始翻箱倒柜。
床单上已经没了温度,但残余着洗衣粉的味道。
裴山把脸埋在布料里,猛吸了一口气。
唐立言的味道。
这事儿他从前没少干。不过那是在俩人胡闹到半夜、第二天他赖床起不来的时候——总喜欢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把脸埋进枕头,嗅一嗅爱人的余温。
只不过,此时不是清晨,也没有什么爱自己的人。
裴山贪婪地摩梭了几下床单,听到脚步声离的近了,赶紧端庄坐好,拿手抚平了被弄皱的地方。
“你怎么光搁这儿坐着,倒是给自己倒杯水啊。”
唐立言走出来,看到他笔直板正的坐姿,不禁笑了笑,“怎么着,非得让我伺候你?”
裴山便摆摆手说不用。这一抬手,右边没包扎好的伤口就绽开了,血慢慢从纱布里渗了出来。
唐立言赶紧上前,一边检查创面一边说:“你怎么还哪只手伤就抬哪只?生怕口子不够大是不是?”
话说得急,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急迫里似乎是带着亲昵的。
就这么两句话,跟个棉花糖似的把裴山包裹住了。软绵绵裹着心脏,沁出又甜又香的味道。
裴山暗暗想,光凭这两句听来像嗔怪的话,就够撑着他再守个几十年了。
唐立言倒是不知道这人心里拐了多少个弯,只是瞅见他的嘴角弯起,觉得奇怪,“这会又不难受了是不是?还笑呢,刚刚还拿伤手点烟,怎么不疼死你?”
说完,利落地消完毒清理完伤口,重新扯了快干净纱布包好。
“你好熟练。”裴山说。
唐立言吊儿郎当没当回事,“这不废话嘛,几年警校总不能白念吧。”
裴山叹了口气,这话题算是被堵死了。他只能在屋里环视着,假装自己并不尴尬。
床头摆着一张相片,裴山眼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于是拿左手指了指,“相片里面是你父亲?”
唐立言的手抖了一下,钳子把裴山冰得一惊。
“不是。”唐立言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从表情到肢体,处处显示自己不愿再多说。
裴山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他的逆鳞,突然吃瘪有些失落。
“行了,收拾完了。”唐立言站了起来,恢复平日里那副调笑的样子,伸手把裴山的头发打乱,“别沾水,别抽烟,别喝酒,少动它。另一只手闲着呢,可另一只用。”
裴山见唐立言收好箱子就往浴室去,于是放肆地环视了一圈,想把唐立言住着的地方都刻进脑子里。
唐立言突然在浴室喊:“冰箱里没啥剩的,给你煮个面,凑合一下得了。”
声音就像经过混响处理似的。
能吃到唐立言做的饭?裴山觉得自己今晚被幸福砸晕了。
屋里空调制冷很慢,唐立言觉得热,干脆把上衣脱到一边。
虽然更亲密的事儿也做过,但这会俩人都还算理智,也不是什么顶暧昧的场景。裴山觉得自己脸颊烧红,逼着眼睛从精壮的腰线上挪开。
唐立言一边打鸡蛋一边打趣他:“怎么不看了?刚刚不看得挺起劲儿嘛。”
裴山又一次吃瘪,索性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大大方方打量起他的上身,却看见......横七竖八的伤口。
刚刚那点心思一下子就没了,裴山满心都想着,明明之前不是在学校吗?怎么能受这么多伤?这得......多疼啊。
“熟了,来吃面。”唐立言敲了敲碗,打断裴山的思绪。
但裴山却没了心情。
本来就被这通莫名其妙的打砸惹得心烦,此时再看到唐立言身上的疤痕,想到刚刚的熟练可能是好多次受伤换来的,裴山心里就一阵疼,恨不得能替他受了去。
裴山走到桌子旁坐下,看到面前摆了碗鸡蛋面。黄澄澄的鸡蛋和红彤彤的番茄躺在上头,香味随着热气冒了出来。
唐立言点了根烟,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坐下。
裴山问:“你不吃吗?”
“不饿,在所里扒拉了几口盒饭。”
裴山指着刚点着的烟说:“你没收了我的烟盒,自己倒是抽上了。”
唐立言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这烟,是裴山塞进口袋的。
“那怎么了?我又没伤。”唐立言说完,看到裴山好像还是不高兴,以为他是在为店被砸难过,于是存心逗人开心,嬉皮笑脸地说,“怎么着,想抽啊?哎不行,我跟你说,烟,它不利于伤口愈合,还容易造成感染。”
说完,唐立言猛抽了一口,好像要故意让人眼馋似的,幼稚的很。
这好像是个注定会失控的夜晚。
裴山看着唐立言笑开了的样子,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他不自觉挪得近了些,看到那人满是戏谑的眼里,好像有那么点真情实意的部分在。
这点就够了。真的够了。不过是拿来吊口气的东西,能提出来点,干干净净存上,就算是难得的幸事了。
裴山跟着他一起笑,放任另一半自己溺死在抠出来的糖分里,而幸存的那一半,也被香烟的气味惹失了神。
“唐警官。”
求求你收敛一点,不然我真的会疯。裴山在心里狂喊。
但唐立言听不见他的心声,挑衅似的,故意又吸了一口,笑得更开心了。
裴山实在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抓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个向后的力。
唐立言就这么仰面朝着他,因为惊讶,嘴唇微微张开了。青色的烟从缝隙里冒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裴山低下头,堵住正在流窜的烟,还贪得无厌地沾湿了唐立言的嘴唇。
唐立言唇瓣的温度更高,以至于在触碰它的一瞬间,裴山突然清醒了不少。
他确信今晚自己没喝酒,人是冷静的,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受了伤。
——所以他越界太多了。
——一沾上情情爱爱就会有许多麻烦,唐立言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本来这个吻是蜻蜓点水又情不自禁的。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越界,裴山不得不换了种吻法,极尽挑逗,甚至有些色情地伸出舌头在温暖的地方搅弄。
多可笑,人家情侣之间是情到浓时才会做爱,到他这,反倒得以做爱为名,遮一遮自己见不得人的情思。
唐立言根本受不起这种撩拨,还没一会儿,就喘着粗气,把人推开了。
“裴山你他妈就不能忍忍——”话到一半又被咽了下去,换了个柔和点的说辞,“你伤着呢,下次吧。我也没那么禽兽。”
裴山见他果然误会自己的意思,也算是计划得逞,干脆借坡下了,“那个,烟瘾犯了,找你渡口烟。”
唐立言叹了口气,就差没把“你把我当傻子”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但他看裴山一脸无辜的样觉得还挺可爱,没忍住又想逗一逗。
“张嘴。”唐立言笑眯眯地说。
裴山不明所以,真就乖乖“啊”了一句。
唐立言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只烧了几分钟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抓着裴山的领子,重新堵住了他的嘴唇,把口中的烟雾渡了过去。
“瞅什么?别想再耍花样。”唐立言憋着笑说,“渡你两口,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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