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最后的医生报告

太子寝殿内。

        那沙发般的白色丹顶鹤在那点雪蓝的灯光下，静止着翅膀扇动的画面。

        太后特地命人从太后殿送来的九鼎香炉塔上萦绕着丝丝让人安神入眠的檀香味。

        那盏盏细红的小灯笼依然盈盈地亮着。因为程雅在太子殿呆久了，越来越喜欢这些红灯笼。

        殿内摆放着为数不少的青铜暖炉，正散发着股股让人温暖的热气。很温暖。

        床上的妈妈和女儿都睡了。

        九层纱帐没有放下来。

        因为祁煜就坐在案台边上，很仔细地透过床边的一盏橘子红色的灯光，看着她们。

        她们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妈妈依然醉了，所以说些爱情的话。

        女儿因为伤心了，却说的话好有力量。

        祁煜一直明白与懂得责任的意思，却从来都没有此刻这样体会深彻过。

        原来责任是双方的。

        因为爱对方，所以才愿意为了对方承受一切，至死不渝。

        祁煜不会让程雅离开自己的。他幽幽地看紧程雅那沉睡中的脸，想起日记本里那青春可爱的少女，束那高高的马尾辫，对着镜头好羞涩地微笑，总是带了一点甜甜的暧昧般。她随时看人都好有柔情。祁煜略皱眉，再看着程雅突然因为睡得不安稳，辗转过身子，将脸庞埋进被窝里，只露出那双平时迷离梦幻的双眼，那眼睫毛好长好长地覆盖在眼敛下方，呼吸又开始不匀称起来。就像一个平常的日子，她只是做恶梦了，明天就会醒来。

        祁煜继续看紧程雅，看得好紧好紧，不停地回忆起从初相识再至她跪在父王的面前，成全自己与紫楦，回忆起她走在大殿前，牵着女儿的手，向着所有人勇敢地告别。程雅并不清楚，自那个时候起，祁煜的心总是随时为当时那个飘雪中的身影而稍凌乱，为飘雪中的她那甜甜的微笑而感动也心动。

        祁煜突然幽幽地站起身来，缓步地来到程雅的面前，低下头看着她依然在床上睡得好沉，那雪白的臂膀都伸了出来，覆盖在被褥的上方，祁煜那坚硬的脸上，突然再柔情的一笑，那双眼睛看着程雅，总是能看到好远。他悄声地坐至床边，轻轻地拿着程雅那雪白的小手，再放至被褥下方，然后再沉思般地看紧她突然一个转身，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与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庞，或许因为太温热，所以她的脸上浸了些许汗珠，还沾了几丝头发。祁煜好温柔地再伸出手，为程雅用手小心拨弄着那发丝，感受到她肌肤的柔软与六年前一样。

        祁煜的心里一酸。…突然间有点苦有点疼地笑了。…“程雅。”祁煜看紧程雅，突然想急切地叫起来，因为在这样的一个寂寞夜里，黑暗就要吞噬这一切。祁煜仿佛已经不能再忍受程雅的安静，他轻轻地叫唤着她，甚至想她醒来睁开眼睛来看看自己。

        程雅依然沉沉地睡了。睡得好沉重。仿佛不愿醒来，只是那小手在辗转间，不经意地抓紧了祁煜的手，身子不经意地往他的身前靠，想深深地依赖她。

        祁煜淡淡的一笑，握紧她那小手，握得好紧发紧。

        黑暗中有一滴泪水，透着那橘子色的光，闪动了出来，却因为太渺小，所以祁煜并没有发觉，它就那样隐没过去了。把时间也隐没过去了。

        时间是最珍贵，可有些人，因为拥有永恒的一些爱，倒不再惧怕时间。

        只是时间不管你惧怕与否，它还是渐渐地过去了。它带着那淡淡的风，轻轻的雪，还带走了幽黑的天空，浅黑的天空，蓝黑如同小时候的那滩蓝黑墨水的天空。时间让天空的颜色从深至淡变了，变了。

        这一切都好安静，因为黎明来之前，总是因为那股涌动的光，让人压抑，因为要等待。真恨不得让人与春天有个约会。

        好吧。时间终于带走了天空最后一阴郁。

        云层在天的那边越来越厚。紫色的霞光，居然形状如同天庭的奇幻的宫殿大门，好强烈的颜色在天的那边眩丽着。流动着。

        宫里的一些早班的宫女个个或站在那大殿外，还有回廓间纷纷地看着天空中的那紫色霞光，都纷纷啧啧称奇起来，都嚷嚷着说，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云。

        正当宫里越来越热闹地争看那云层的紫霞光时，一窜金色太灿烂的阳光，突然冲破云层，如同时间之门，一闪而出。再将那亮着紫霞眩浪般的云层幻变成了深度的黄金颜色。太眩太奇幻了，如同影画像般，命运与上帝同是幕后的策划者。

        “真漂亮啊！”宫女们再大叫。好兴奋地看着那太阳终于微露黄金线，一轮半圈就那样亮在云层下，折射光华大地。

        燃亮了整个世界。

        祁文一大早就已经边披好西服边焦急地往太子殿走去，并不清楚发生一切的他，只是很紧张地对着身后的悠然说：“今天我要请太子妃到西华殿赏雪。”

        悠然只是微笑地跟着，并不作声。

        祁文一个奇怪地转过头看着悠然，真心地问：“最近都不见你说话，你越发沉默了，这是为什么？”

        悠然只是淡淡的一笑，摇摇头。

        “想泰允了？”祁文逗她。

        悠然的脸一红，并没有再说话。

        东华殿！

        后花园的蓝球场内！

        风长清领着宫女将茶果捧到场地旁，然后看着祁磊穿着那白色的运动服，满头大汗地弯腰运球，边运球边喘着粗厚的气息，汗水自英翼的鼻尖滚滴而落，他不让自己停下来，只是在阳光下，将那球准确地一个飞跃，让它在天空中展露一个美丽的弧形，然后准确地掉进了篮子里。

        祁磊开怀地笑了起来，在阳光下是这样的青春洋溢。

        电话铃声从太子殿内响了起来。

        一夜不作一点休息，不曾闭眼的祁煜，坐在那案台前，一握起那电话，嗯的一声，听着医生的报告。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只余下那灼热的光，气势万千的他，依然还是一股不肯服输与不相信的劲！

        祁煜继续安静地听着，很安静地听着，直至听完了医生最后的报告，他突然眼神猛然地一亮，转过头看着程雅依然躺在床上，沉睡着，那长长的眼睫毛继续覆盖在眼敛下方，那双雪白的手臂依然挂在被褥外。祁煜看紧床上那可爱的身影，他一下子将电话放了下来，突然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双手撑着前额，靠在案台上，低下头重重地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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