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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周宇的真相


转眼已是五月末,空气里渐渐有了热辣的感觉。向阳处的栀子花都结了带须的细朵儿,等着散发初夏的芬芳了。

        老杜住院已有半月,陆铭也从日日探视变成了隔天一次。每次进病房,还没来得及问恢复情况,老杜就忙着问古建筑修复的事。聊完工作,老杜就催着陆铭回去盯着工匠。

        其实工匠都是专业的匠人,在自己的领域都是一把好手,哪需要人盯着啊!

        不过老杜经历过早20年专业工匠稀缺的年代,那时候有些施工手法,老杜是要找资料研究透了,再手把手教给年轻人的。

        最近20年旅游业兴旺,各地是有古迹就修古迹、保护古迹,没有古迹也要创造古迹,专业工匠倒是渐渐多起来了。

        不过人老了,从前的习惯就难改了。哪怕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老杜还是习惯在施工现场看着。不看着他心里不踏实。

        这一天陆铭被老杜赶出来之后,在医院门口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镇上的施工现场。之前的一个星期,她已经指挥着匠人给院落和房间的主要木结构上漆了。而现在的修复阶段已经不是她的专业领域,去了也是惹人嫌。

        陆铭在医院门口托着下巴踱步,无意中朝玻璃门上望了一眼。视线原本一扫而过,但她脑中一凛,迅速转过头又看一眼。

        这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徐芝。

        但陆铭没有转头去打招呼,而是向门口的角落里缩了缩。很快有两个人越过她,进了医院的门诊大厅。

        陆铭对着徐芝的背影怔怔发愣,她好像有点明白周家那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头案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走在她身边的男人,正是周宇。

        不过陆铭没有发呆很久,她很快跟了上去。同一时间她抽出包里的墨镜戴上,又把脑后的丸子头放下来,散了头发披到腰间。

        这时周宇已经从挂号窗口往回走了。陆铭坐在徐芝身后两排的座椅上,心里有点发虚。

        要是被他们认出来,这可怎么解释?

        不过陆铭在外面一向没有披散头发的习惯,不仔细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认出。

        心里的想法还没完,身前的徐芝已经站起来迎向周宇,两人一起走向了电梯。

        陆铭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胆跟两人进同一班电梯。她迅速地向着楼梯指示牌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二楼的科室指示牌那里,陆铭又犹豫了一会儿。她无法确定两人要去什么科室,更不能确定他们会在二楼还是三楼下电梯。

        陆铭盯着指示牌看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决定。

        周宇和徐芝果然在二楼出了电梯。陆铭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五六米的样子,一路看着他们往前走。

        看着两人在自己猜测中的科室门口停下来时,陆铭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想再看下去,就转身走了。

        在她身后十米处,是妇科诊室。陆铭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两人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年轻的男女谈恋爱,男朋友陪着看妇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问题是,徐芝为什么要否认她认识周家的人呢?又为什么告诉她周氏集团里没有周宇这个人呢?

        答案太明显了,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所以不能给朋友知道。

        陆铭摇着头,慢慢下了楼,又出了医院。到停车场时却发现自己的车子被一辆吉普大切给挡住了出路,陆铭的无名火忽然就起来了。

        医院的车位是挺紧张,但是再紧张也不能把车停得那么霸道吧。

        她坐在车里试了好几次,左腾右挪都没办法把车开出去。

        陆铭真想找枚硬币,在那辆嚣张的大切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痕。可是拿起手提包,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一只硬币。

        陆铭猛地把提包砸到了副驾驶上,又把头埋到了方向盘里。

        心里有一种空落落又堵得慌的感觉。陆铭不是气恼徐芝给自己带来的困扰,她是想起了徐芝从前掷地有声的爱情宣言:我的伴侣是一棵高大伟岸的橡树,我会是一株秀颀挺拔的木棉。我绝不做没有方向、只懂攀援的紫藤!

        到头来,她不但做了紫藤,还做了见不得光的紫藤。

        陆铭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她抽了张面纸擦了擦脸,准备下车联系大切的主人。但一抬头,陆铭惊讶地发现前面的车位空了。那辆大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走了。

        回到店里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陆铭叫了外卖草草解决了午饭,然后就打电话给师父那两个在博物馆工作的徒弟,问了一下那栋古建筑的施工进展。

        确定了下午不用去施工现场,陆铭就开始着手查找欧洲各大拍卖行的信息。她要开始为maggie心仪的波西米亚玻璃做准备了。

        在网上浏览了相关信息之后,陆铭又给拍卖行发了邮件,询问有意向的拍品的详细情况。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时间就到了下午4点左右。陆铭走到店门口,想要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不过火辣的阳光很快就把她劝退了。

        初夏午后四点的阳光原来也是不可小觑的。

        陆铭想了想,就进了隔壁的花店,买了几朵半开的白芍药。回到店里,她从储藏柜里拿出了一个玻璃花瓶,装了水,又给芍药修了枝叶,放在了窗下避光的台子上。

        玻璃瓶子是仿巴洛克风格的,是双层无色玻璃,杯体又用金箔进行雕花和刻花。虽是现代仿品,但纹饰雕刻细腻,也不知道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陆铭退开三四步,细细地端详了花瓶和芍药半晌,觉得满意了,才回到座椅上摊开了信纸,开始写信。

        对的,她在写信,亲笔书写的信。信笺是她自己调出的一种淡淡的灰蓝色,底部有一只简笔画出的小鹿,寥寥几笔,神韵尽出,是她的一个学绘画的朋友的杰作。信笺的页首角落则用秀雅清润的字体写着“鹿鸣小雅”四个字。

        这是陆铭为店里专门去印刷的信笺和包装纸。

        此刻,她提笔在信笺的开头写下了第一句:亲爱的长腿叔叔。

        是的,陆铭有一个长腿叔叔。跟小说和动漫里的女主角一样,她也曾在少女时期接受过一个陌生人的资助。

        那个慈善基金提供给她的大学学费就来自于那位陌生的先生。陆铭之所以知道那是一位先生而不是女士,是因为大学时有段时间她在福利院做义工,刚巧结识了那个基金会的一个工作人员。

        原本基金会的规矩是:无论定向还是非定向捐助,都不得向受助人透露捐助人的信息。大多数时候,这条规定都被很好地执行了。

        然而只要是人执行的事情,难免有漏洞。陆铭先是想方设法向那位工作人员打听她的捐助者信息,未果,她又借那人的工作空当,在他的信息库里偷偷查到了她要的信息。

        不过,工作人员带出的信息并不完整,陆铭只得到了一个收信地址。她悄悄给那个地址寄了一封信表示感谢。

        一周后,慈善基金会的人面色严肃地找到了她。她先是被劈头盖脸地责备了一顿,然后,他们给了她另外一个邮箱地址。

        那是邻市兰湖大道上的一个地址。陆铭开始很好奇那个地方,于是在一个周末乘长途车到了相隔100公里的地方。然而兰湖大道上的那个地址只是个中转邮箱,她没有找到她的捐助人。

        当年那个冒冒失失想要当面对捐助者道谢的陆铭只有18岁。如果换做如今的她,势必不会再去做那么幼稚的事了。

        别人做好事不留名,说明根本就不是为了听一声谢谢。所以陆铭想到当年自己的死缠烂打,都不禁有点脸红。

        不过,给兰湖大道100号写信却成了她的习惯。她开心时写信,悲伤时写信,春雨潇潇时写信,白雪皑皑时也写信。她在大学幽静的图书馆里写信,在工作间绿色的小轩窗下写信,也在博物馆里两千年的青铜樽边写信。

        提笔写信已经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了陆铭生活中的一部分。

        今天给长腿叔叔的信里,陆铭讲述了到周家修复古董后发生的一系列奇事,末了她又加了点感慨。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聊斋》,总觉得那里面的女鬼既善良又美艳,书生既呆萌又复杂。最动人心魄的场景是女鬼在梳妆镜前揭下自己的面皮,细细描摹,手法轻柔得像抚摸情人的面庞。所有悠远而精美的东西经过时间的层层遮盖,像黑色石头上升起的绚烂火焰,像无底深渊里开出的殷红花朵,像情人面颊上流下的带血泪珠。”

        “有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幽深的工作间里给古物打磨,上釉,抛光,心里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些古物历经了数百、上千年的时光,旁观了世间那么多悲欢离合与沧海桑田。如果它们一开口,会轻轻吟唱一首悠远的歌,还是讲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陆铭一时情怀汹涌,竟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最后,她还是表达了那日在落霞路尽头没见到周家宅子,却看到一汪湖水的困惑。不过,她没有提徐芝的事。

        长腿叔叔在她上大学的时候还会回信,但最近三年渐渐就不回了。即使他跟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可以把他当作树洞,对他倾诉无处言说的感慨,陆铭还是觉得,事关徐芝的隐私和名声,对任何人都是不要提的好。

        晚饭时陆铭又去了隔了两条街的依旧小馆。窗外的小河波光粼粼,反射的是傍晚时分临河小店屋檐下油纸灯笼的光。

        牛腩芦笋套餐端上来了,陆铭吃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头。她伸手叫来了服务生,问:“味道怎么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服务生语气抱歉,“我们换厨师了。怎么,新口味吃不惯吗?”

        陆铭偏着头想了想,牛腩那种弹牙的韧劲没有了,芦笋的火候好像也过了一点。她舀起芝士奶油浓汤尝了一口,口味又太甜了。

        但是她没有直接批评菜的味道,却问:“是临时换,还是以后都换了?”

        服务生说:“他辞职了,应该是不来了吧。”

        陆铭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去开了信箱。打开信箱的一刹那,陆铭忽然想:铜版纸和诗,会不会是长腿叔叔寄来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她留给长腿叔叔的是店里的地址。而且,铜版纸上也不是明信片,上面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地址。

        那么,到底是谁呢?

        陆铭思考间已经打开了信箱,她扫了一眼,便轻轻地一挑眉。里面果然躺着一张米色的铜版纸。

        她伸手拿了出来,翻开一看,照例是两句诗。

        云山万重,寸心千里。

        陆铭轻蹙起了眉头。这已经是第5张写着诗词的米色铜版纸了。那人什么意思呢?这么有耐心地写诗传意,为什么不能现身一见呢?

        回家之后,陆铭把铜版纸放进了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她换了衣服就去书房继续完成她的素描作业。

        至于写诗的铜版纸,她倒要看看那人有耐心到什么程度,这游戏究竟要玩到哪一天为止。

        画到一半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陆铭放下了画笔就去开门,从猫眼里瞄了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大捧鲜红的玫瑰。

        陆铭笑了,这种把戏通常只有俞乾会玩。门一开,外面果然站着高高瘦瘦的俞乾。

        今天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子衬得他唇红齿白,眉也英挺,鼻也秀挺。

        陆铭从没见过他这么帅气逼人的时刻,愣了愣才把脸偏了偏。顺手接过他手里玫瑰的时候,她问道:“怎么有空来看我?今晚不用加班?”

        俞乾一边换鞋一边笑答:“对,前期工作顺利收尾了,就来看看你!”

        陆铭咀嚼着他话里的喜意,问:“这回募集的投资到位了?”

        “不但到位了,而且超额完成任务!”俞乾越说越雀跃,“我刚跟投资商谈完,就过来了。”

        陆铭看着他泛着亮光的眼睛,莫名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真是把年轻的所有好处全占尽了。

        她把玫瑰找瓶子插好了,就招呼着俞乾到阳台上去喝茶。俞乾的兴致很高,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往外冒着喜悦的情绪。他跟陆铭说话间忽然注意到了那个藤编的小篮子。

        “这是什么?”俞乾拿起米色的铜版纸一张张把玩。

        陆铭想了下回答:“一个客户要求在装修上弄点中国风的东西,这是其中一个创意。”

        她说完就看着俞乾的反应。俞乾听完就把篮子放回了原处,并没有多问。

        陆铭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的硬笔字写得怎么样?写给我瞧瞧!客户嫌这个字体太刚劲逼人了。”她说着就要起身去取钢笔。

        俞乾却一把摁住她,“别别别,我的字从没练过,写得跟狗爬似的!没脸见人!”

        陆铭没有强求,缓缓坐回了原位。不过她却觉得,俞乾的拒绝里有点慌乱,绝不止字丑怕丢人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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