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2471
“对了,我明天准备去一趟92471。”
回到家躺在床上,周宏宇对白露说道。
白露问道:“就是那个社会孤儿养老福利院?”
周宏宇点头:“嗯,自从上次出差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了。”
白露说道:“需要我也去吗。”
周宏宇想了想:“不用,你忙你的事就好,我自己可以。”
白露皱眉:“店里最近确实很多事儿,不过如果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周宏宇笑着说:“傻瓜。”
…………
“宏宇。”
“怎么了?”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额,什么故事?”
“嗯…桃园三结义怎么样?”
“我,我没看过水浒传。”
…………
第二天一早,白露还在睡觉,周宏宇已洗漱完毕,驱车前往粮油市场。
他把他的小汽车里装满大米白面豆油,接着又买了几十斤的肉,直到车里再也放不下一点,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每次回到沈城,周宏宇都会买上一整车的粮食,然后等到了地方,看到那些老人孩子,又经常后悔自己怎么不多买一点…
92471是由政府出资建造的一所综合型的社会孤儿养老福利院,并设有捐款账号,提供给社会上的一些有能力伸出援手之人。
地址位于沈城郊区一处荒野中,周围多是树木,整个福利院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温暖牢笼,把那些深处不幸之中的人给紧紧的包裹住。
虽不至于让他们幸福,但应不会再惨了。
福利院地处高地,四周高墙筑垒,在院墙的左侧有一条宽约五米的河流,不下雨的时候,河水呈现青黄色,略显浑浊,水势平缓,徐徐向下游流去,宛如老人散步。
可是每当下起大雨,河水就会变成黑黄色,汹涌澎湃,水流滚动时卷起大片泥土,呼啸而过。
就像是和蔼的老人突然变得面目狰狞。
到了冬季,河水结冰处,一切又归于平静
…………
这条河是院子里的“有些”人唯一可以欣赏到的景点。
上一任院长给这条河取名叫:“那坷川”
在春夏的早上,午后,傍晚,甚至深夜,在与那坷川一墙之隔的院里,都会有数不清的人围坐在一起,静静的聆听那坷川流动时带来的声音。
……
院里一切生活必需品的维持都需要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有的汇款,有的购买物资,每个知道这里的人都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大院里面有无人认养的或是失去亲人的孤儿孩童,有已无任何亲人的残疾人,还有抑郁症,精神病,等等各类不能与人正常沟通的人群。
但更多的还是鳏寡孤独的老人,这群老人大都七十岁以上,很多都是坐着轮椅,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他们有的子女意外身故,有的子女出国为了生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子女不愿去管,老人不得已过来的。
……
驱车大约一个多小时,周宏宇才到达92471。
92471至从上一任院长离任后,一直未有院长,现在院内全部事宜都归主任管理。
至于这座社会综合福利院为什么前面要加上“92471”,这一点无从得知。
或许是代号,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意义。
92471的主任叫:郭温宁。
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有些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盘在脑后。
周宏宇管她叫宁姨。
…………
“宁姨。”
周宏宇下了车给宁姨打了个电话。
“咦,宏宇,怎么了,你回来了?”
宁姨的声音有些惊喜。
“嗯嗯,我在门口,您出来接我一下吧。”
为了院内儿童以及精神病患者的安全与顾虑,福利院的大铁门常年关闭,外来人员想要进入其中,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让里面的人出来迎接。
除此,别无他法。
“啊,好的,我现在出去。”
宁姨挂断电话就走了出来。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宁姨让工作人员把周宏宇带来的粮食搬进去,接着同周宏宇一起向园内走去,路上热情问道。
“这次回来,就准备定居了,不会再出差了。”周宏宇笑着说道。
“宁姨,最近还好吗?”
周宏宇问道。
宁姨笑了笑,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道:“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没有很坏,但也没有很好。”
周宏宇认真说道:“您辛苦了。”
宁姨有些感慨:“即使我不辛苦,也会有其他人辛苦,总会有人来辛苦的啊。”
“所以,既然命运我在这,我辛苦一些是应该的。”
周宏宇表情沉重说道:“以后我会常来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就跟我说。”
宁姨望着周宏宇,点了点头。
“这次回来准备结婚了?”
宁姨又问。
周宏宇想了想说道;“嗯,有这方面的打算,我在和白露沟通。”
宁姨哈了一口气说道;“白露是个好姑娘。”
‘嗯’
周宏宇点头。
…………
“对了,宁姨,静怡那丫头怎么样了?”
周宏宇又问道。
宁姨想了想说道:“这小丫头,可了不得了。”
周宏宇纳闷:“怎么了呢?”
宁姨笑着说:“现在在她们那个组,这小丫头可是大姐,其他孩子没有不敢听她的呢。”
福利院的孤儿太多,所以都是分成小组,方便于管理。
静怡在七组。
周宏宇也笑了:“这丫头的性格也不知怎么形成的,与她小时候的环境一点不一样。”
宁姨点头说道:“是啊,一般来说,像她这种家庭的孩子,性格都比较自卑,自闭,不爱说话。”
“但这个丫头却恰恰相反。”
“真希望她永远这样,为此我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周宏宇郑重说道。
……
静怡,今年九岁,母亲是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的聋哑人,父亲在静怡生下来时就不知所踪,母亲只好带着静怡去外婆家过活。
外婆与外公离婚多年,且外婆脾气不好,虽是疼爱可怜她们母女二人,却时常控制不住自身情绪而对她们恶语相向。
在静怡四岁时,母亲自杀而死,外婆受此打击,精神时常错乱。
而后外婆一人带着静怡生活了两年,最后外婆也自杀而死,事后因为静怡大哭不止,才被邻居发现。
年仅6岁的静怡,又被邻居送到政府救助站,政府救助站则把静怡安排在92471。
如今已过三年。
静怡刚来的时候特别沉闷,不爱说话,也不敢吃饭,可是没过两天,这丫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吃饭吃得最多,说话说个不停,每天都叽叽喳喳的,倒是为这座大院平添了许多欢乐。
要是哪个孩子不老实不听话,她一瞪眼睛,那个小孩就一缩脖子,然后乖乖的了。
这一幕被宁姨她们看在眼里,当真是惊讶的不行。
…………
静怡把头发用一根橡皮筋束成一束辫子,两侧脸颊各有一缕头帘。
此刻静怡正在院子一处角落练习骑自行车。
周宏宇与宁姨别过后径直来找静怡。
他看着她因为个子不够高骑自行车总是要一崴一崴的才能前行,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啊,周舅舅”
骑了一圈自行车的静怡突然看到周宏宇,惊喜大叫道。
接着赶紧把车停好,向着周宏宇跑了过来,一边喊一边嚷:“周舅舅,周舅舅”
望着少女跑过来,周宏宇鼻子一酸。
他向前几步,紧紧的抱住少女。
“好久不见,静怡。”
静怡的头部只能到周宏宇的大腿处,所以静怡搂着周宏宇的大腿神情兴奋大喊:“周舅舅,好久不见,你好久没来了。”
周宏宇心里一顿,接着说道:“舅舅去出差了啊,这不一回来就来看静怡了。”
“静怡想舅舅没?”
周宏宇笑着问道。
静怡让周宏宇坐下来,就在台阶上,静怡挨着周宏宇坐下,望着周宏宇,大眼睛一闪一闪说道:“想了,静怡想周舅舅了。”
“舅舅,静怡想你了。”
静怡拽着周宏宇的胳膊轻声呢喃。
周宏宇鼻子有些发酸,咳嗽几下说道:“舅舅也想静怡了。”
“静怡最近学习怎么样?”
周宏宇扭头问道。
静怡立马一副苦瓜脸唉声叹气的说道:“哎,舅舅,学习太难了,静怡不喜欢学习。”
周宏宇问:“你不喜欢学习,那喜欢什么?”
静怡立马回答:“我喜欢玩,喜欢骑自行车。”
周宏宇反问:“玩?跟谁玩?玩什么呢?”
静怡回答道:“跟同组的小朋友玩呀,他们都听我的,我教他们骑自行车。”
周宏宇又问:“那你们同组的小孩,有没有学习好的?或是喜欢学习看书的?”
静怡想了想说道:“有,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总爱哭的男孩,叫王家伟。”
周宏宇笑了,摸了摸静怡的头,说道:“你现在喜欢骑自行车,只是因为你刚接触它,当你熟悉它之后,你就会觉得无聊了。”
静怡疑惑的说道:“静怡喜欢骑自行车。”
周宏宇说道:“好好好,静怡喜欢骑自行车,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答应舅舅好好学习,然后舅舅给你买一辆新的自行车给你送过来怎么样?”
静怡抬头瞪大眼睛大声问道:“周舅舅,真的吗?”
周宏宇点头,说道:“真的,你只要答应舅舅这次考试及格,舅舅就给你买自行车。”
静怡站起身来大叫道:“耶!”
“对啦,舅舅,那,那你买自行车的时候,能带着静怡一起去吗?”
“静怡…静怡想出去看看…”
静怡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两只手不停交织打转。
周宏宇目光闪动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静怡在原地连跳了好几下:“耶耶耶!”
“那静怡你什么时候考试?”
周宏宇问道。
静怡连忙回答道:“下周,下周,就在下周!”
周宏宇想了想说:“好,等你拿到成绩单,及格了,舅舅就带你出去转一天,买自行车。”
“周舅舅”
“嗯?”
“静怡好幸福啊…”
…………
周宏宇第一次来时并不认识静怡,一次偶然,遇见静怡在与其他小朋友玩游戏,她聪明伶俐的劲让周宏宇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然后他去找了主任宁姨,问了一下静怡为什么会来到这,她的身世怎样。
初听到静怡身世时,周宏宇便在心里对自己说过:“有时间一定多来看看她,对她好一点。”
这么小的年纪,经受这么大的悲痛,周宏宇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去理解静怡,或是去尝试着感同身受。
周宏宇也更不知道如果把静怡换做自己,自己如今会是什么样…
每当想起这些,周宏宇的心就一阵阵绞痛。
…………
“静怡,舅舅给你带礼物了。”
过了一会儿,周宏宇说道。
“啊,还有礼物吗?舅舅你真好。”
静怡静怡大叫。
周宏宇从背包里取出一大袋牛奶果冻糖交代道:“这个你要分给你同组的小伙伴每人一块知道吗。”
“嗯嗯,静怡明白,静怡替他们谢谢周舅舅。”
非常懂事的一句话,但是从这位九岁少女口中说出来,周宏宇只觉内心一阵酸楚。
周宏宇又拿出一只很小的黄色的海绵宝宝说道:“这是给静怡一个人的。”
静怡接过惊讶问道:“呀,这是什么呀?舅舅。”
周宏宇身子一口气把内心情绪压下,笑着说道:“这个叫海绵宝宝,静怡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抱着它睡。”
静怡点头:“嗯嗯,静怡把它当成周舅舅。”
“好。”
周宏宇起身说道:“那静怡你好好看书,舅舅就先回去了,静怡你回课堂一定要好好学习。”
静怡不舍:“啊,舅舅你这么快就回去了啊…”
“那,那你什么时候还来啊…静怡会想周舅舅的。”
周宏宇摸着静怡的头笑道:“笨蛋,下周你考完试舅舅来找你呀。”
静怡反问:“啊,那…那静怡如果没有考及格,舅舅你还会来吗…”
周宏宇想吓吓静怡,告诉她如果考试不及格下周就不来了。
但是看到少女紧张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不及格舅舅也会来。”
“耶耶耶,舅舅再见。”
静怡说完就一手拎着糖,一手抓着海绵宝宝跑去了。
周宏宇望着少女跑去的身影,不禁幻想,十年后该是何等模样。
他坚信所有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一切苦难终会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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