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爱意
第二天容清璃悠悠转醒。
相比前两次醒来时感到的神清气爽外，这次醒来她却感到骨头痛得跟散架似的。
上一次她还会因怀锦给她带来的这些伤痛而满腹怨言，可这次她却觉得怀锦能选中她是她的幸运。
念起还有小怡嘱托给她的事没办，她忙将莫湫吟和贺锦书喊来，将小怡的愧疚和欠意都转达给她们。
怕记起前世的莫湫吟对小怡仍有怨气，容清璃对着她又是好一通帮小怡说好话。
末了莫湫吟都未言其他，只是神情有些落寞的带着贺锦书离开。
待她们走后容清璃翻起乾坤袋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静静躺着三枚纯白手镯，正是她在鼎尊殿里找出的那三枚手镯。
她明明记得最后这手镯是被小怡拿走，然后她还没来得及重新拿回就被瞬移出了门外，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她这里？
难道是小怡给她的谢礼？
次日清晨。
莫湫吟带着膳食领着贺锦书去往一座陵墓前。
“这个地方我一次都没来过，没想到过去四百年之久这座陵园还能在这，连路也未曾被野草掩盖。”
莫湫吟在陵园中心的一块墓碑前站定，这眼前刻的正是仪诚公主陵。
“公主怎么想起来这了？”贺锦书看着那墓碑轻声问。
莫湫吟扭头看向她，贺锦书亦是回头看着她，“你还在恨她吗？”
她们两人本就差不多高，这一下正好平视，“我不知道。”
“是她害得我们国破家亡，更间接害死了你，可……我始终会想起我们三人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还恨不恨她。”
莫湫吟直视着她的眼底，“其实你应是从未恨过她的吧，你只是埋怨你将她当做朋友，而她却欺骗了我们，即使身处敌对立场也仍能理解她，或许她和我们也是一样，明知是敌对立场却仍能和我们做朋友，可最后又不得不向对方挥起刀刃。”
说到这莫湫吟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锦书，其实早在我被送去和亲之时，在我知道父王将我舍弃那刻起，我便没有家了。于我而言，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贺锦书看着她动容的说道：“公主……”
莫湫吟突然出声打断道：“这里早已没什么公主，日后都不许这么唤我。”
“好，湫吟。”贺锦书浅笑道。
莫湫吟见此亦是回以一笑，过一会儿后她又是有些心疼的说道：“这四百年间你都在找我吗？”
贺锦书没有多想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最初时还只是在红霜和东原界内找，后来时间久了我便往更远的地方去找，有时看见一些秀美的山山水水和花还有海时，我都会想来世的你有没有看到这些美景，会不会活得像那飞鸟一样自由自在。”
“这四百年里你都是怎么过来的？苦不苦？”莫湫吟满眼心疼，手已不自觉抚上她的脸庞。
贺锦书这才意识到惹她伤心了，忙又说道：“其实也并不苦，我是半妖嘛，这点时间对我来说很快就过去了，真的，我不觉得苦。”
又怎么可能不苦，四百年的执着等待追寻，为的只是那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锦书，我们以后还像从前那般罢，有你在的地方也有我，再不叫你一个人过。”莫湫吟开口。
“好。”贺锦书没任何反对。
如此这样已是最好，从不需要说什么，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有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便好。
“前世我活得太累了，割舍不下父王更割舍不下红霜的子民，这一世我想活得自在些，等我们把祖魔消灭后便去看海吧，我还没得看过海呢，真想去看看大海是怎样的波澜壮阔震撼人心。”
贺锦书向往的说，“等消灭祖魔后我们就去世界各处，去看你想看的一切，玩累了就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住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养蚕织布也是极好。”
莫湫吟一边听着她所说的，一边在脑中构思出那蓝天大海两人在沙滩上嬉戏的画面。
“光是如此想想都觉得美好惬意，也不知小怡有没有转世，过得开不开心？”莫湫吟突然又转头看向眼前的墓碑。
“小怡尽心尽力为东原百姓一辈子，想来定是能投个好去处的。”贺锦书也看着墓碑上的字道。
莫湫吟上前抚摸着墓碑，“只希望你下辈子可以活得无忧无虑，不再生于帝王家，然后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嫁于他。”
说完默默拿出膳食摆在墓碑前，又点上一柱香。
“小怡，我们原谅你了。”时隔四百年，莫湫吟终于说出这句话。
“虽一开始接近我们并不是真心，但过程却从未假意相待。若放在四百年前我可能依旧无法与你和解，因为我身上的牵绊太多无法放下，可如今换了个身份立场再去看，你却活得比我精彩做得比我好。
“或许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些特质才能成为朋友的吧，小怡，你真的做得很好，后世的许多百姓因你而活得幸福，你所做的才真正是一国公主该做的。”
贺锦书上前拍掉墓碑上的灰，“小怡，此生能与你成为朋友我很高兴，来世若有缘我还愿意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
等一柱香烧完后，她们两也将陵墓打扫了一遍。
再离去时已是午时，若小怡能看到她们已原谅自己定是会笑得很开心的吧。
山间一湖边，此时卫卿正背着手静望向湖面。
他身为诸蓦然一世，活得真是失败。
志在统一天下，可却半路身死；本以为兄弟齐心，可终遭算计；曾以为可以与一人白头，可终是爱而不得。
连唯一亲近他钦佩他的妹妹也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虽说那也是她的意愿，可终究是他害了她。
唯今想起来他最不该的就是当时射出的那一箭，他当时只是想着她爱贺阑珊他绝不能就这么叫她离开自己，可现在想想爱一个人不是强迫她将她强留在自己身旁，真正爱一个人应是看着她幸福。
她的幸福即不在他这那便放她走罢。
如此想着，卫卿突然双手结印，两手指尖对准太阳穴将体内的残魄强引出。
这些残魄承载的都是关于诸蓦然的全部记忆，还有他对贺阑珊的爱意。
残魄一入体再想剥出那便犹如抽筋剔骨，此等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可卫卿硬是死咬着牙关，任冷汗流了满身也不喊一个疼字。
他觉得诸蓦然是诸蓦然而他是他，纵使是前后世那也已是不同的人，他不该带着这些记忆活下去。
费了好半天时间，直到他都已痛得脸色全无虚弱无力之时，他终于将那丝残魄抽出。
就在打算亲手将此消耗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你还真下得去手，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
“不过你将这残魄毁了也没用”，来者是乌风，“这一世的你已是见过前世的全部记忆，你就是毁了前世的记忆可这一世的你也会记得。”
对，不是烙印而是复制。
闻声卫卿手上的动作迟疑下来，见此乌风又接着道，“你若真想忘就把你这辈子的记忆一并抽除，但人想忘记又岂是容易，若非死若非变成痴傻儿，如此才能忘记。”
卫卿沉默半晌后气息飘虚说道：“纵使无法忘记，但只要没有那份爱意在便好。”
眼看着卫卿掌心的灵力就要送出，乌风又一次阻止道，“反正你都要忘记了，不如趁最后这机会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贺阑珊？是因为她长得美？还是因为她不卑不亢不似其他女子？”
如此一问卫卿也不禁反问起自己，当时的他是怎么爱上她的。
是因为容貌吗？这个不否认是有的，他初见她时确实被她的容颜惊艳到。
是因为她的性格吗？这个说来也是有的，可小怡同她一样的不卑不亢志存高远，这个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而已。
细细想来他更多喜欢的竟是他们之时那种危险且带刺的关系，贺阑珊本是敌国公主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威胁，他们间的谈话更多时候都像是在刺探，他看着她在防守，而他则专注着从她话中找出敌方情报。
他本以为她是被宠溺至极的公主，一生都该是像那日骑在马背上肆意的样子。
可当他知道她被自己的父王下毒时，她明明早已被她在意的所有人抛弃，可她却还为着那些人活着，不光活着还活得那样耀眼，如此又怎叫他不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
卫卿在心里想了许多，可他嘴上只说道：“这些你无须知道。”
说罢卫卿手心猛地一动，手上那丝残魄应势剧烈跳跃着，最后‘噗’一下彻底消失。
“咳。”直至此卫卿才难受的闷咳出声。
身旁的乌风见他一副要强的样子，问道：“现在那些记忆彻底没了，但你忘了吗又真的不再爱她了吗？”
对，他忘不掉，他这辈子的记忆已混入前世的记忆，他忘不掉，同样他也还爱着她，可至少如今的他不会再像前世那般，他想他可以放下对她的爱了。
见他不答，乌风自顾自说道：“是我爱上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哪怕天涯海角我定要追到她，将她留在我身边。”
说完乌风赌气般的甩袖离开。
其实他也就是嘴上还不愿认输罢了，他早就明白他在贺锦书心里是怎么都比不上莫湫吟的。
起初他不信，他总以为只要与她待的时间够久她总会喜欢他的，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追了她四百年，可她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莫湫吟一人，他知道他强迫不来她，要不是她执着寻找转世后的莫湫吟，只怕她早就自杀了一次又一次。
自己安慰自己总还是有希望的，可这四百年间叫他知道得真真切切，他就是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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