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东京很大，容得下千万人的生活和梦想，快乐和悲伤；东京又很小，小得足以让一些巧合发生得恰到好处。
比如，在陪着东方仗助好好逛了一圈银座（并陪他买了双名字长得她念不出来的品牌的新款皮鞋），把他从柏青哥店门口拎去玩抓娃娃机（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吃过晚饭，将他送上回杜王町的列车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冲野洋子边愉快地畅想着要不要干脆买下现在住的整栋公寓楼精心装修一下，边朝转角的咖啡店里瞥了一眼——
浅粉色头发、带着半框眼镜的可爱女孩面前放着半杯咖啡布丁，正板着一张冷漠的脸与她对视。
“又见面了，齐木楠……子。”
自觉地推门，拉开对方身边的椅子坐下，冲野洋子拉长了音咬着最后一个字。
“下次请叫我栗子，谢谢。”
“好的，栗子。”
冲野洋子没有为对方的出现感到惊讶。在“那张支票居然真的过程如儿戏般简单地顺利兑换”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之后，与拥有近乎神明的能力的超能力者“偶然”相遇，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她想从齐木楠雄这里得到解释。
“不存在的。”齐木·女体状态·栗子·楠雄一边传音，一边舀了口咖啡布丁，满足地吞下。“我没有什么‘近乎神明的能力’，也不能解释你遇到的事情。我想说的是另外的事。
“我上次说过，拯救世界的尝试失败了。”
“的确有提到过。火山爆发，是不是？”
冲野洋子唤来服务生，多少带着点调侃意味地点了份栗子蒙布朗。
“不止是那样。”
齐木楠雄不为所动，说道：“还有一场从概念上无法‘被我预知或提前阻止’的灾难。
“你已经是我在不同时间线上见过的第三个，在最初世界里未曾出现的超能力者了。”
在理解齐木话中含义的瞬间，冲野洋子感到喉咙哽住了。
维持笑容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冲野洋子知道，齐木能够看清她的情绪和大部分想法，包括她为表情管理付出的努力。
但她还是勉强保持了微笑，与身边坐着的人是谁无关。
“这是什么，少女啊，你的任务是去拯救世界，之类的宣言吗？我已经提前开了宝箱，接下来就要去打boss了？我……”
“冷静，冲野同学。先尝尝你的蛋糕吧。”齐木楠雄动了动手指，新鲜出炉的蒙布朗便被服务生放到了冲野洋子面前。
细腻的，软糯的，甜蜜的，栗子的香气。
冲野洋子却从叉子轻易破开蛋糕的动作中幻视了血腥味，和挥之不去的苦涩。
“所以，”她在脑海中想道，慢慢慢慢地组织语言，“你一直都关注着我的状态。挑选在这个时候，来通知我。”
泛着梦幻光泽的肥皂泡需要被及时戳破？这几天连续的情绪的大起大落能让她理解和记忆得更深刻？或者，这能让齐木楠雄对她有足够的观察，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冲野洋子其实并不真的需要齐木给出理由的。她自己就能替他编出大约十七八种。
齐木楠雄没有做声，单方面聆听着冲野洋子心声的不断变换。
或许他也在同时关注着成千上万个其他值得关注的人和事，谁知道呢？
在外人看来，两个有着不同气质的女子高中生正享用着桌上的甜点，沉默地眺望玻璃店墙外的晚霞。
紫红色的云海悠悠浮动。
过了一会，冲野洋子开口道：“我差不多冷静下来了。辛苦了。”
对她来说，齐木的消息是戳穿美梦的棘刺。而对齐木来说，那是接连不断的日常，是为了维持一个平和的世界，需要一次次面对的事务。
仔细想想，冲野洋子并没有立场去抱怨什么。
——不过她还是不太爽。所以原本想再请齐木楠雄吃一份奢华顶配咖啡布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奢华……布丁…………那么换成普通咖啡布丁可以吗……”
齐木楠雄的心声直白地传来。
冲野洋子抬手说道：“您好，这边加一份咖啡布丁。”
“唔姆。认识的人变成富婆的感觉还真不错啊……可以考虑一下让她承包我几年份的咖啡布丁……唔姆。”
“过于直白了，喂。这样很容易让我怀疑你究竟靠不靠谱的。”
这么说的话，冲野洋子想道，那场连齐木楠雄都无法预知或阻止的灾难，会发生在几年之后？
“是的。确切地说，十三年后。”
冲野洋子，今年十五岁。
这么说来她至少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活到那个时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对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做过很多更改。”
拨开垂落在镜框上的发丝，齐木楠雄双手交叠撑住下颌，侧过头来注视着她，传声道：
“世界也自发地产生了很多变化。其中包括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我每年都会为了阻止火山喷发而倒回一年时间。这一年不是完全回溯。新生儿不会消失，死者不会复生，影响生活的重要事件不会撤销。人们的感知处于混乱的叠加态，符合‘合理化’地在相处时忽略和规避与其他人时间感知的不同……
“‘■■的万年■■■之谜’是什么？”
“是我听了你的解释联想到的，相当有趣的东西。”冲野洋子挑了挑眉。“所以，因为我的时间感也可能混乱，你要在这个时间点提前告知我？”
“赶在这个时空的你第一次经历火山喷发的回溯之前，没错。”
说着，齐木楠雄从背提包里掏出一条手链——变身成“栗子”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还随身带着女式提包啊？
“是‘等价交换’。麻烦不要再在我面前脑补奇怪的东西了，冲野同学。”齐木晃了晃缀着一颗银色珠子的链条，说道，“这个是空助研发的‘定向精神力屏蔽解除系统’，需要联系我的时候带上它，就可以保证即使我带着屏蔽广域心声聆听的铅戒指，也能接收到你的心声。还内置了每次火山喷发之后的自动闹钟。”
“嗯，我明白了。空助是谁？”
伸手接过，对着夕阳余晖细细打量，冲野洋子觉得制作者的品味还不错。至少比粉毛配绿眼镜和奇怪天线的齐木好。
“……后续你有多关于世界设定的问题，可以用它联系我。我先走了，为了避免三分钟后被海藤缠上的事故和八分钟后的火灾。
“谢谢你的咖啡布丁。”
“辛苦了，栗子。”冲野洋子挥手告别，“也谢谢你把‘它’给我。”
这次见面，冲野洋子收获了被扰乱的好心情，语焉不详的十三年后的任务，对世界的奇妙了解，一个联络器……还有，当齐木亲手将手链递给她的时候随之许可的、再一次变身成齐木、使用他的能力的权利。
算起来倒也不亏。
看着疑似齐木临走时说的“海藤”的、半边脸遮着眼罩、手臂缠满绷带的少年摆着一个中二的姿势靠近甜品店，为了避免麻烦，冲野洋子默默打消了立即变身的想法，揉了揉阿银的头让它消失，结账，走人。
她想借助齐木的超能力办的事还真不少。
思索着，冲野洋子一边在脑中列出清单，一边走进附近的另一家饰品店，挑选了一串木制的佛珠手串，准备用来掩饰那条‘定向精神力屏蔽解除系统’手链。
1选择可靠的律师、会计师事务所、经理人等一系列资产经营团队。
2关于暂时被影山茂夫解决的“恶魔召唤”诅咒问题，寻求和小泉红子达成交易获取帮助的可能。还有名取前辈给她的，的场静司的名片。
3检查一下她失忆以来接触过的可疑人员看看有没有特殊情况。
4研究自己的阿银和东方仗助的粉蓝色肌肉男，以及寻找同类超能力者……这条念头刚跳出来，就被冲野洋子打消了。
半小时的变身时间，想要完成前三条的调查都不够，耗时长收效慢的事情只能延后再说。至于amaze的培训选拔、经纪人之类现实生活问题，完全没有必要利用超能力研究。
带着一份便利店的便当回家，加热，冲野洋子匆匆解决了晚饭，在几张白纸上勾画起“变身齐木后的超能力使用方案”。
开启心灵感应后会同时直面大范围的混乱心声，要在中间找到需要的信息，哪怕是齐木楠雄的大脑也必须准确筛选。
第一轮模糊检索关键词：小泉红子、红子大人、恶魔、召唤、交易
第二轮查找对象：可靠的资产管理相关个人与团队，排除关键词：丑闻、脏活、引诱、暗箱操作
第三轮重点观察对象：白大褂、池泽优子、东方仗助、夏目贵志、山岸荣一、六神通和他的经纪人、picky酱、松本沙纪、灵幻新隆、影山茂夫、名取周一……
写到这里，冲野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琴酒与伏特加的名字划掉，补上了一个“见吉香耶”。
那两人是反派无疑，但大概率只是她生活的过路人；反过来，虽然很不想怀疑香耶，她还是必须确保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值得信任。
写好方案，抖了抖，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笔痕在灯下略微反光。
为自己倒了杯糖水，冲野洋子再次确认了自己已经调整至最佳状态迎接接下来的，化身为“人肉大数据云处理系统”的考验。
“希望不会消耗过度脱力晕倒在家里把自己饿死再上个社会新闻什么的……”
小声吐槽着缓解压力，冲野洋子捏着那张纸走到门口处。
她深呼吸了几下，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光彩闪耀的银色人形从背后环抱住她，如同万千星光与灯火，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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