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凌国公夫妇从两个儿子嘴里得知玥华跟凤薇斗嘴的事，心中大快，看样子玥华这个儿媳妇要对了，因前有邓伯闺女的事，国公夫妇觉得此事万不宜迟，待回到京中定要尽快下聘，早日完婚，彻底断了昌邑侯府的念想。

　　俗慕芍向寺里借了一间小厨房，又从斋堂老僧那儿买了许多面菜糖油以及各色鲜干果子，在厨房指挥丫鬟们帮忙操弄收拾，一群女孩系上花花绿绿的小围裙，撸起袖子收拾的有模有样，把各色蜜饯果仁碎钉子和米蒸出八宝饭，又炖银耳莲子羹，蒸藕粉桂花糕，炸酥皮糖心饼，煮冰糖玫瑰茶，很快沉宓皙妍也带人来帮把手，主仆一群前后忙的不亦乐乎。皙妍年纪虽小，却有一手好厨艺，灵巧的小手熟练的把碎果钉子裹进揉好的菜汁面团子里，再用小剪刀绞出各色花样，围观的小姑娘看着无不惊叹。绞好的面果摆在罩笠上，放油锅均匀一炸，朵朵小花开皮绽形，一道精致的花样点心便出锅了。

　　天夔长远不便帮忙，就在小厮的伺候下取来碗筷，坐一旁长饭桌边等着，做好了一道试吃一道，又有小厮伺候喝茶，极享幸福气息，惹得路过门口的小沙弥无不咽口水犯馋，恨不如还俗自在。

　　炒好花生米后，皙妍又拌了个豆腐，酸凉雪嫩，天夔和长远瞧见端上桌的豆腐微微弹动，忍不住立刻想吃，却被皙妍阻止道：“你们都试吃到现在了，怎么也该留一盘别动呀，这豆腐是芍贞和玥华爱吃的，先把玥华叫过来吧，咱们一起吃。”

　　天夔忙命豆儿去请葛姑娘来，又让小厮把新杰新锐一起叫来。

　　很快新杰新锐和玥华几人聚齐，众人大快朵颐，新锐吃莲花酥吃的痛快，忍不住道：“吃东西就图个气氛，哪怕就是味道不好，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吃也高兴。”

　　一众小姑娘都吃停了，集体笑着看新锐，皙妍被气的不轻，懊恼的说：“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我做的怎么就不好吃了？既然不好吃你还吃。”

　　周围人也纷纷批评新锐不会说话，新锐连忙解释自己不是这意思，又赶紧狠吃，不停夸好。

　　皙妍仍旧不肯罢休，甩下一句：“你若是真心觉得好，就把这桌给吃光了。”

　　众人原只是听一听，都没当回事，又岔开话题说别的，不想新锐就慢慢说，慢慢吃，也是少年正长身体，胃口好，当然，其他人也解决了许多，丫鬟也时不时凑过来得赏了不少去，一群人前后说了一个半时辰，新锐真就把一桌清光了，总算叫皙妍看到了诚意，众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暗黑的夜空下，凤薇躲在树后，远远瞧着围在长饭桌边吃喝笑的一群人，看见新杰居然对桌上容貌最差的葛玥华百般呵护，心里恨到极点，此时若有弓箭，凤薇定要将玥华射穿，便在心里立下毒誓：“葛玥华，你敢夺走本来属于我的地位，我定要叫你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因时候晚了，明日还要赶早回去，贾夫人便穿齐衣服出来叫俩闺女回去，半道上遇见其他几家长辈也过来接儿女。

　　凌国公瞧见贾夫人晚上出来，婉言乌亮的发髻上簪一支金凤嵌宝琉璃簪，一身红衣，到如今这个年岁还是这般惊为天人，不觉失神说不出来话，只可惜自己无缘。

　　沈夫人看见凌国公心里也酸涩：“凌大哥，如今咱们都老了，当初你娘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你，竟然用上吊逼着你娶那崔氏，害的你后来沦为满京城的笑柄，若是先人有知，不知凌家祖先是否后悔过不曾成全你我。”

　　等散了回去后，凌国公让高夫人趁此机会去找贾夫人，希望托求贾夫人说几句好话，劝浩然为新杰捐官的事儿帮把手。

　　贾夫人知道这是凌潮旭的意思，他一生不求人，今日话带到这份上，贾夫人也不会拒绝。

　　回城后不久，勋国公府要与葛将军家结亲的消息便在贵圈私底下露出口风，凌国公有意挣回面子，中元节过后，凌国公父子挑了个好日子，带上厚礼前去将军府拜访葛家男眷，商议媒妁纳采等事，此番国公爷出手大方，给葛家几房人人都带了厚礼，单玥华个人的就有蜀锦十匹，皆是名贵花色，装足一大箱。

　　葛晟葛峻兄弟二人全程一起接待的国公爷，因祖上有些交情，又都是习武之人，国公将军彼此说话敞快，毫无猜度，意见一交换，国公府想赶在年前迎新媳妇过门，葛家也无异议，结亲大事明白落定。

　　不久后国公府便遣媒人往将军府送聘雁、首饰以及酒米黍稷等物，换取庚帖。

　　高氏怕凌氏又在新杰的婚事上坏事，早早派人放风出去，说会请城西鼎鼎有名的关卜师为儿子测八字，昌邑侯府果然上当，花重金收买了关卜师，叫关卜师定要把玥华和新杰算成八字不合，一旦结亲，必有血光之灾，凌潮旭虽不信算命，但是事关儿子终身，再不信也信五分。

　　不料国公府拿到玥华的庚帖，另找了别的卜师测算，得出了上上大吉之兆，很快便给将军府送去卜婚吉兆，另有大雁和吉礼，定下纳征之期，越发要趁早完婚。

　　这些日子满京城都在传勋国公府的富贵风光，毕竟往日只听高氏会哭穷，对人情费用抠抠搜搜，把国公爷都折腾的寒酸，可一旦办起大事，居然颇有厚底，那些名贵的织锦器玩都是稀有珍藏，若不是早早准备着，就算有再多钱，一时也买不到，顿时不少人家都觉得这高氏分明是个大财主，还一天到晚一毛不拔，所以一时间外头把勋国公府传的都不知道有多富裕，言语中暗指葛家走了天大好运，昌邑侯府与乐群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等。

　　得知新杰婚期将近，且外头四处传言勋国公大富，那一车车送去将军府的厚礼也容易看见，凤薇后悔莫及，整日在家作死要活的撒泼哭闹，甚至吵着叫爹娘派人出去散播消息说玥华已经失身，或买通杀手结果了玥华。

　　之前因凌氏逼疯钱氏的事在外漏了口风，韩侯爷被言官以大不孝之过参奏一通，随即受申饬，停了官职，好在韩家在言官中也有力量，钱氏逼死老侯爷一事又被牵出来救急，不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险些把凤薇骑马踩凌世子的事扯到御前吵，最后惹得龙颜大怒，言语影射侯府爵位，好在皇上最终念及韩家祖上忠烈，未因内宅之事动降罪之心，只罚了三年爵俸。韩侯爷另几房健在的叔父堂伯随后都回侯府大吵一场，把凌氏窝里斗的手段以及凤薇的人品未来贬的一文不值，更把韩侯爷骂的唾沫星子满脸，狗血一头，就差没干照脸吐痰这般有失斯文之举，最后总算是把这丢丑的一房骂安分了些，暂时压住侯府无人敢提分家，毕竟此时的侯府需要二房三房的巨大辅力，不过，再怎么翻了天的吵闹，始终无人过问钱氏一句死活。

　　凌氏如今一心要把女儿嫁回娘家，好把持住娘家的力量，把勋国公府也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彻底压住韩氏一族，可又毫无远见智谋，只有些自小就会的内斗招数，以及受钱氏影响所学的挑唆暗害本领，便籍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哥哥和高氏，可到底怕犯国法，何况杀人污蔑等事，以京城严格的户籍管控制度，只需顺藤摸瓜，挨个查问，轻易便能揪出幕后主使，根本不保险，凌氏也怕再被言官揪住把柄，一不留神丢了诰命，暂时无计可施。

　　八月秋闱，京中但凡有资格的生员都及时应考，待发榜时，嵘耀名题桂榜，其余贵族子弟几都未上榜，经纬年少，只为试手，倒也无碍，鸿飞本也无意，见嵘耀题名，不免失落，靖宇为祖荫生员，也参加了秋闱，走个过场。

　　九月中旬，勋国公府往葛将军府下聘礼前后几日尤其热闹，凌国公与高夫人为新杰娶亲提前几年就备办了大量的名贵细软，礼部按爵制和宫中旨意，送来两拨不菲的赏赐，另外国公府百余名仆从四处采办布帛山珍，购得礼品装满十数辆大车，豪华一时。新杰也要把手中的万两银子放进聘礼中去，却被高氏阻止，让新杰留着与玥华过日子用，成家后有需要的花销多，留一大笔银子在手，往后手头就不急了。

　　玥华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时值九月下旬，浩然经贾夫人劝说，费心帮新杰补上了正七品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名额，算是给世子成婚的贺礼。凌国公说要为儿子捐官，却不是为了花一大笔银子买个好听的虚品，而是想得个实职历练，原若弄个从七品京卫经历的差使就能满足，新杰年纪轻，慢慢熬着品级往上升，也不会差，不想最后居然得了这么个实差加肥差，等填好履历，兑银子批了执照，取到腰牌，大喜过望的凌国公硬拉李尚书去喝酒，二人亲近更胜从前。新杰如今也长了不少眼色，得李尚书帮这么大的忙，知自己一入职便是兵马指挥官，顿时比父亲还会客气，嘴上不自觉学起了兆辉的叫法，喊二叔喊的特甜。

　　如此风光聘娶景象，彻底颠覆了往日勋国公府在凌氏和凤薇眼中的寒酸做派，加之听闻新杰得了不错的官职，这下不说凤薇了，凌氏也在家日日爆骂高氏哭穷恶毒，叫自家上了当，白丢了新杰这块大肥肉。韩家底下四房见大房如今失了这么大一场曾经近在眼前的富贵，都在看热闹，女眷们整日不是扯嗓子隔着院墙胡夸凌葛两府婚事办的如何气派，就是在私底下骂凤薇因错失凌世子已经疯了，堂姊妹们更是窝在一起怎么难听怎么传。

　　玥华出嫁这日，俗慕舟娇飞坻芍皙宓瑶等一起来给玥华道贺，玥华住处题归鸿二字，宽敞的三间大房，是时屋内大家具已经搬走，只剩大床大案镜台等必需品，另有十几抬尚未抬完的嫁妆，显得十分空阔，台案上摆的果菜点心着实不少，米酒茶水两大壶现炖在炉子上，再就一个玥华用来作活的红木绣架，上面绣着有些歪扭的鸳鸯。

　　穿着正红满绣喜服的玥华坐在炕上，由母亲给梳新娘头，鲜红的凤凰绒花垂珠大冠摆在一旁炕几上，再有桂花油，脂粉等物，玥华难得化了浓妆。

　　一群小姑娘围着有些羞涩的玥华看，见玥华母亲将玥华的头发分成一小簇一小簇编起来盘上，每根小辫都染上桂花油，梳的一丝不苟，等头发全部盘起来后，戴上巨大的绒花凤冠，绒花鲜艳，大而不沉，配上绣满成双成对花鸟的喜服，一身打扮的明艳而不落俗。又有丫鬟拿来新做的鸳鸯履帮玥华穿上，鞋袜具是红的。

　　新郎官为了接新娘下足血本，一路带人拼文采，扔红包，闯过层层关口，可不容易。雅俗站屋内不动，就在自己脚下陆续捡到五六个飞过来的红包，加起来十几两银子。沉宓堵在门口挤的一身汗，末了被长辈问得几个红包了，竟一个没抢到。其余的人多少都抢到红包三两个，或银子几两，或铜钱几百。

　　吉时一到，母亲行哭嫁礼，为女儿盖上红盖头，兄长背妹妹上花轿，新杰骑高头大马，领八人大轿，接媳妇儿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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