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下的阴影
有晨曦的柔光和露水拂过眼前人的鬓角,还有微带笑意的双眼,皆让人甘愿长醉不复醒。胭脂定了定神,收回目光灿灿道:“醒了还装睡?”
“是君主目光太炽热让我无法安睡。”说着,百里荒烬抬手将胭脂鬓角的碎发拂到耳后,动作轻柔如风。胭脂却定定地看着百里荒烬,耳后逐渐染上嫣红,不可否认,百里荒烬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一再恍神的人。
直到百里荒烬把外袍披在她身上,她才缓缓回过神。“君主,我们回去吧。”百里荒烬俯身伸出修长的手,眼底是被隐藏好的情愫。
胭脂是下意识地把手给他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百里荒烬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沉醉,尽管前方深渊不知归路,但她还是想无可救药地追随。
百里荒烬身上是还未散去的酒香味和淡淡的域香味,混在一起极其好闻。胭脂不知道此刻他是否清醒自己牵着的人是谁,但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告诉她此刻这个男人是在她身边的。鬼使神差的,她停下脚步,在百里转身之时踮起脚尖凑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香软的薄唇附上。反应过来后,百里将想逃离之人困住,将轻轻的一吻渐渐深入。天光刹那间越过万物,尽数落在两人身上,仿佛深海中突然亮起摇曳的珠光,光芒万丈。
“你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很喜欢你。”
宫中——
整个大楚去了平日清冷的模样,张灯结彩,从宫中到宫外,无一不洋溢着喜庆的味道。这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大楚城门大开,有许多南疆乃至其他国民都前来围观。
楚河呆滞地看着镜中身后华丽的服饰与屋内那些红色的绸带,有宫女熟练地替她描上远山黛,描上女子该有的秀丽婉转。
最后,楚河自妆河盒里取出了一张与喜服相同颜色的胭脂,启唇轻含住那张以这种方式为双唇润上颜色的胭脂。镜中模样越发的精致起来,楚河心思却越过这层层宫墙去了城门外的世界。
她昨晚一夜未眠,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如今的场面,这是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啊!她多怕她一闭眼再睁眼又是一场浮华。而陆淮安早于半夜就动身去了城门外与南疆来的队伍碰头,翌日一早就要穿过大楚的街巷进入宫中。
宫中楚河已经被一批又一批的宫女包围起来,没一会工夫就淹没在广袖华服中。直到最后将步摇落以发上,众宫女与楚河才深深地松了口气,喜服一层一层繁琐至极,穿起来极其费力。
但是当楚河一切妥当之时。众人眼中皆有了惊艳之色,眼前的女子即使是略带欣喜地立于眼前,也能感受到周围散发出来压抑的气息。肩头龙凤的眼神徒然一亮,仿佛那刻活了起来。又或是光,有宫女看到楚河眼中也闪起了与龙凤一般的金光。
再经不住这压抑的气息,带头的宫女屈了双膝,以额触地,颤抖却又肯定地道了一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一众宫女纷纷加以效仿,皆双膝跪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的声音落下后,宫外的人纷纷听见宫内的某个地方传来龙凤的嘶鸣声。不知是谁喊了“南疆皇来了”,街边人们纷纷朝一身红衣骑在马背上缓慢行着的陆淮安俯首叩拜。
慢慢的,陆淮安唇角的笑容扯开。终于,他终于可以将他暮暮朝朝的人儿永远留在身边了。
陆淮安与南疆的迎亲队伍进入大楚宫中之时,楚河已然立与大殿门前的阶梯上,喜服被完全摆开在阶梯上,龙凤缠绕的景象似梦似幻地围绕着这精致的女子。两侧是立于两国所有的朝臣将军。有微风吹起楚河眼前的流苏,她恍惚地看见宫门前的那抹红色身影。
那一刻!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穿过万千的景象与风雪,她再次掉入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里,她甚至可以看见那人远远地对她弯唇一笑,温柔至极。
像曾经初见时的青涩,如水晶般迸溅开来,让楚河更清楚地看到曾经的过往种种。
终于苦尽甘来。
当陆淮安踩着珍重的步子牵过楚河的手与她并肩而立时,大殿之上晴朗的天气突然青云密布,似有巨物于云层中翻滚。一瞬又一瞬,龙凤嘶鸣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旁。
楚河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神色凛然的男子,他没有看她,只是将楚河的手握得更紧。而与此同时,几乎是一瞬的事,雷光于空中劈下,众人皆惊。
但只有立与下方的胭脂和百里清楚地看到那不是雷光,是青龙与凤凰!
巨大的强光袭来,陆淮安与楚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为对方挡了上去。几乎是同时,两人赤手斩下雷光,步摇和玉冠与雷光同时坠地,青丝散落,在空中交缠。美艳奢华的两张面孔被遮掩,楚河甚至忘了呼吸,她近距离地看到那落下的光将面前人喜服上的青龙照亮,围绕着他而翻滚。
万人寂静,风云皆停。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上方念宣词的公公手中的笔也掉在了地上。
胭脂扯了清浅的弧度笑得好看,缓道:“不愧是天选之人。”
待青云散去,阳光一缕一缕落满阶梯时,陆淮安才缓慢地撩开散乱的长发,牵起身旁的人一步步走上大殿。
众臣不约而同地俯首叩拜。
后来的后来,有人将这一幕记录下来,被无数世人传颂。
而楚河却只能紧紧地回握住身边之人,没有人会知道她那一刻有多害怕会失去他。泪水蓄满眼眶,将琥珀色的眸子淹没。
陆淮安,今后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地狱,我楚河都愿永远追随于你。
入了夜色后,大殿真正开始了笙歌曳舞的夜晚。位于高座的楚河与陆淮安一头青丝随意地用绸带扎上,楚河秀丽雅致的容颜与一旁容貌端丽的陆淮安形成强烈的共鸣。
烛光摇曳,陆淮此时笑得好看,烛光映上他微弯的眼角,他本就生得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此时眼角眉梢都染上烛光,更是朦胧地有了一种不明的意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忙着应付各国的国主与大臣,一旁的熟人倒是意外地忽略了。两边对坐的胭脂百里荒烬和宁纤映沈子枫不经意地对上眼眸后无奈笑着提了酒杯微微颔首示意。
待人走得差不多,几人才纷纷上前施以敬酒。到最后纤映才缓缓起身拿了酒壶上前,广袖下那颗药丸无声无息地滑入酒壶。纤映脸上仍然挂着甜美的笑,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楚河也笑看着来人,毫无防备地任由纤映替她倒满酒杯。
“阿姐,百年好合。”纤映脸色微变,语气有些难以发现的苦涩。而楚河听到这般称呼,便更是欢喜,揽过眼前人便朝沈子枫走去。
“你们两个也要百年好合哦,阿南,纤映。”说着,她将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微红的双颊告诉大家,这人已经喝醉了,这个时候颇像个孩子般固执地拉着两人的手嘴里碎碎念着想说的话。
陆淮安过来将人揽入怀中,笑道:“你是醉了呀。”
胭脂和百里荒烬笑着抱了抱拳,沈子枫也无奈地笑着说好。只有宁纤映知道沈子枫心中在想什么,而今日,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的心上人,是不能难过的。
如果我离开换回她,你会开心的话,那我就尽一切努力让她回来。
陆淮安拥着楚河,嘴角扯出美好的弧度,“请各位为我踏歌而去。”
胭脂会了神,取了殿中琵琶和玉箫,把玉箫递给了百里荒烬。沈子枫也取来笛子,伴随着纤映清丽的歌声越行越远。
而楚河却在陆淮安怀中安睡了起来,看着自己恋人柔和下来的容颜,陆淮安只觉得此刻这小小人儿他怎么都爱不够,轻柔地将人儿抱起,然后缓步走进内室。
繁琐的喜服被一件件解开,滑落在地上,繁重的帷幕落下,遮挡住容貌清丽相拥而眠的男女。
楚河从半夜开始呓语,陆淮安半梦半醒,听到楚河的声音后便再睡不着。怀中的她皱着眉,整个身子不安地屈着。陆淮安也皱了眉,轻柔地拍着楚河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可好了一阵后又浑身冒了冷汗,反复几次后才发现她不对劲来。
他试着将她轻轻摇醒,却发现她浑身滚烫,像个火炉子似的,这下他却慌了神,匆匆披了外衫鞋都顾不及穿就出去叫人请太医。
而太医匆忙把了脉后却俯首跪在了地上,“圣上这是有喜了啊!”此言一出,陆淮安微微眯眼,在嘴里咬着这几个字良久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她,有了孩子?”
“是的,不过不知为何胎气十分紊乱,应是受天寒影响,臣让膳房去熬安胎药,天明就可以送过来,今晚就可能要麻烦君上守着圣上了。”
陆淮安不耐烦地手一挥,满脑子都是床上的人儿,亲自取了冷毛巾替她敷上,见楚河皱得颇深的眉渐渐松了点才缓缓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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