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戴喻与神（九）
施恩神对高阳成的挑衅和厌恶表现得相当直白。
虽然这人的举动让戴喻感到苦恼，但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救星降临一样。
那一瞬，戴喻松了口气，安心感油然而生。
和孟溪那时候一样，后来一切都变了。
信赖和靠近其他人是不可取的，戴喻很清楚，站在施恩神的旁边，就好比飞蛾扑火。
对方是那团耀眼的烈火，他不过是扑棱蛾子，越靠近越容易引火烧身。
要和施恩神拉开距离，保持距离才可以。
“哈啊。”施恩神的哈欠声拉回了戴喻的思绪，他揉着溢出泪花的眼睛，肚子发出了一声响，“虚空能源要消耗殆尽了，可持续行动力已经达最低限度了。”
他垂下手臂，弓下腰，一副慵懒颓废的样子，眼睛半眯着，下嘴唇翘起，“还要沉入虚空世界修复受损的躯体，真是麻烦。”
跟他接触了大半天，戴喻多多少少理解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定，“你这么困是因为受伤了吗？”
但施恩神的身体表面看不出受伤很重的样子，对了，戴喻垂眸，视线落在对方的小腿。
他的腿毛稀，更显出肌肉紧实流畅，他又很白，白得亮眼。
先前磕在小腿的那块青紫的淤青，明明至少要一周左右才能完全淡化，此时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嗯，那时候我并没有展开任何防御结界或者缓冲术式，硬生生的承受你的重量，导致我的躯体内层受到了损伤。”施恩神饿得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戴喻抽了口气：“内层损伤，不是就是内伤吗？”
“那不是很严重吗？”他想着该怎么和戴治平开口医药费的问题，想到后果，即将到嘴边的话都变得犹豫了起来：“要，要去看医生吗？”
施恩神侧头写了他一眼，“不需要，我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一样，强度更高，这种程度的伤只要睡个三五天就能好了，这就是虚空之神特有的优……”势。
话还没说完呢，施恩神往前栽了下去。
戴喻眼疾手快勾住他的腰，不至于让他摔个狗啃泥。
施恩神身形高挑，戴喻与他差距极大，架着他，倒也不是架不住，就是相对吃力，把控不住超出自己身高以上的部分。
咕噜噜。
随着这一声响，施恩神更是全身无力，脚下发软，全身的重量往戴喻身上压。
戴喻两只手一起上都扶不住他，被逼得脚步踉跄地连连后退，撞到了墙边。
施恩神就像按下开关一样，勉强环着戴喻肩膀的手也放下来，贴着他的前胸往下滑。
戴喻当即勾住了他的腋窝往上提才没让他第二次摔到地上。
“你好重。”这是戴喻的真实感想。
“请即刻给机体补充能源……可持续……行动力……不足……”
施恩神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接着戴喻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
这家伙就这样睡着了？
戴喻极其讨厌两件事，一件是今天吃的菜里面有茄子，另一件事就是引人注目。
不要引起他人注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他人无视自己的存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有效避免和其他人产生冲突。
在学校里，只要他不说话，除了高阳成以外，基本没什么人找他。
在家里，只要他不说话，父母就能装出和谐恩爱的样子。
自己和其他人都能友好相处，还不会被霸凌，两全其美。
但是现在，他背着一个比自己高上许多，外表也很吸引人的男生，在走廊上行走，收获了不少视线的这种行为，已经算是在他的地雷线上蹦跶了。
他咬咬牙，无视那些令他不自在的视线。
果然，要和施恩神拉开距离、保持距离。
背着人走得慢，戴喻比平时多花了几分钟走到食堂，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他绕着学校跑了一早上了，这会闻到食物的香气也感觉到饿了。
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动，戴喻问了一句：“你醒了？”
对方的动静马上变得更大了，回复他的话，只有一声咕噜噜。
从戴喻的小身板上下来，施恩神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相当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老板对得力下属的赞美，“作为我的契约者，我忠诚的盟友，我很感谢你的奉献行为，愿虚空之力与你同在。”
戴喻：“……”
两人往食堂窗口走，戴喻故意放慢了脚步，还特地往后退了两步，与跑得老快的施恩神拉开距离。
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的施恩神早就挤到前面去了。
排队的女生看见他，视线就像长在他脸上似的，羞答答地装出淑女的样子；男生看见他，本想呛这个插队的两句，瞅见他那身高，那结实的身板，话只得往喉咙里滚。
戴喻支付宝里的余额配不上食堂昂贵的午餐，他决定再去买泡面。
转身，一个亮眼的东西从对面的同学手中滚落，划下一道银色的弧线，当啷落地，滚到戴喻脚边，转了几个圈停下。
一枚一元硬币。
现在的学生中用实体钱的算少了。
戴喻弯腰捡起，准备交到对面的人手上。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答谢，中间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戴喻这时抬起头，看清对方是谁，愣住。
连和他视线相对都不愿意，男生慌忙地移开目光，那一元银币也不要了，将他当做不存在，“我决定今天不吃日料了，阿希，我们去吃中餐。”急促地与他错身而过。
“喂，孟溪你这个人怎么麻烦。”身后的同伴烦躁地挠了挠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戴喻面无表情地看着匆忙离开的男生，心里生出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因为你长得像女生？这欺负人的理由也太傻了吧。”
“戴喻，你是老子一辈子的朋友，以后结婚生娃，彼此都是孩子的干爸。”
“你有事你可以开口，你可以跟我说，但这是我妈的救命钱，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
“喂，林妹妹。”一道清亮的嗓音穿过嘈杂的食堂。
戴喻没习惯这个新外号，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那种聚光灯下的不自在感将他包围，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四周的目光已经为他让出了一条道，直直就能看见喊他的人，向他招手。
他低下头，避开视线，抬起的脚步倍感艰难，却走得飞快。
施恩神站在西餐窗口，两眼放光地盯着里头。
戴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食堂阿姨刚推出来一车煎好的牛排，铁板的余热未消，碰上肉排溢出的油脂，滋滋地溅起油花，光看着就相当诱人。
他都听到隔壁这位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了。
施恩神的眼睛锁死在那一车牛排上，舔了舔唇，“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虚空世界的顶级食材·卡劳巨兽。那位女士是从虚空世界来到人类世界的人吗？”
“喂，人——”
戴喻见他对食堂阿姨颇有兴趣的样子，赶紧止住他：“那个，阿姨五六十了，孙子都有了，你……”该不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他没接着往下说，觉得这话自己说出来怪怪的。
施恩神一脸迷惑：“哈，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神，维持道德秩序是作为神的基本原则，我对人类或是虚空子民只会抱有宽厚包容的大爱。”
“占有某人给予特别的爱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感情只会影响我统治世界的进度，成神者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你懂吗？”
施恩神眯起眼，倾身凑近戴喻，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戴喻推了推眼镜，转开视线，“我知道了。”
见他回答，施恩神哼了一口气，重新站直，“说起来，你不是有请我吃午餐的愿望吗？现在就可以实现。”
施恩神的食指指向已经被放到架上的那些牛排：“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全都要，指的就是一车，一车有十二份。
“……”
这家伙这么能吃吗？
这并不重要。
戴喻瞥了一眼贴在窗外的价格标签，好家伙，一份售价接近一百，十二份那不就得……比高阳成他们吃的那一顿还要多。
他摸向裤兜的手微微颤抖，“又要借钱了”的想法让他犹豫了很久，拿出手机的速度恨不得像蜗牛爬。
“阿姨，要十二份牛排。”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电子荧幕显示的四位收款数字令戴喻眼角抽动，心也痛，仿佛在滴血一样，疼得厉害。
调出了借呗的界面，指尖悬停在借款上方，又迟疑了几秒钟。
就在这时，一把套着印有绿色双马尾少女手机壳的手机闯入视线余光里。
“神之宝库数据调取。”施恩神边说，边把手机对准扫码器的摄像头。
听到收银台提示付款成功，戴喻一脸诧异地抬起头：“不是要让我请客吗？”
“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吗？”
“……”
“身为即将统治世界的神，不可以用这种近乎□□的逼迫让未来子民献上贡品的。”
“而且我只是想看看你为难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
“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的，没人能够强迫你。”
可是他不敢，也没有拒绝的勇气。
戴喻没说话，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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