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戴喻与神（十四）
最近几天，戴喻每天都能看见比自己来得更早的施恩神帮自己清理桌上的垃圾话。
他不禁涌起那么一点点好奇心，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来那么早的？
他特意问过校门口的保安林大爷，大爷却一脸惊讶：“早来学校？除了小戴同学你，我就没见过其他人了。”
林大爷警惕地拿起警棍，“小戴同学你在学校里碰上陌生人了吗？带我去看看！”
戴喻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看错了。
回到教室，看见擦拭桌子的施恩神，戴喻走过去，把这个忍了几天的问题问出来：“你，为什么每天都来得这么早？”
他突然出声把男生吓了一跳，手上的刷子都掉了地上：“哇啊！林妹妹，你做什么，吓我一跳，灵魂与躯体的链接差点断裂。”
施恩神弯腰捡起刷子，边刷桌面，边回答戴喻的问题：“当然是翻越人类养成所的守护之墙，这里的眼之守卫意外的多，我探索许久才找到一处没有监视的地方，就在荒废的古楼那边。”
原来是从旧教学楼翻墙进来的吗？
戴喻继续问：“那你每天翻墙进学校就只是为了帮我擦桌子吗？”
他突然对施恩神的行为有了那么一点小感动和佩服，仅仅是为了帮他实现愿望而已，就能额坐到这种程度。
不过，戴喻的敬佩之情，马上被打散了。
“啊，不，清除咒语只是顺便，主要是因为人类养成所这边虚拟端口信号波是5g的，用远程交流通讯机进入模拟战场时加载效率更高，你看。”
他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各种各样的游戏占满了屏幕桌面，随便点开了其中一个，游戏界面弹出来，同时跟随一句“哼，mihoyo什么的最讨厌啦”的软萌少女音。
随着他的指尖轻点，上一个界面只停留了一瞬，便跳转到下一个界面，速度确实极快，切换如同德芙巧克力般丝滑。
“……”
他只是为了方便打游戏……戴喻相当无语地掀了掀眼皮子，把感动还给我。
章福学院除了高一新生外，每次新学期开学一周过后都会安排考试。
虽然只是普通的学力测试，但高三老师选题时会综合一部分历年的高考题目，相当于一次模拟高考。
戴喻所在的高三一班几乎都是年级前八十名以上的优等生，最差的那几个也在年级一百五十名左右徘徊。好学生云集的班级，总体的学习氛围一直很好，不会差到哪里去。
语文课上，同学们认真地做笔记记下老师讲的知识点，为下周的周考做准备。
沙沙的动笔声一直是教室里的重点音色，不时穿插老师的讲课声。乍一看，学习气氛浓郁，但要是按百分比进行精准测量，会发现气氛值仅有998。
而那个令气氛值无法达到百分百的同学，是如今坐在戴喻左手边的施恩神。
他难得不是在睡梦中度过一节课，而是竖了本语文书放在桌面做掩饰玩手机游戏。但是他玩得不是很开心，不断发出烦躁的啧啧声。
戴喻被他干扰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瞥了一眼，他在玩抽卡游戏，运气实属非洲酋长，连续三个十连抽连张sr卡都摸不出来。
难怪他会这么暴躁。
戴喻收回视线，继续做笔记。
“《离骚》这次周考的题目会出，不能熟练背下来的同学，抓紧背书。”
听了老师的话，戴喻在新买的语文书目录页，《离骚》那一栏做了个记号。
“那么我们接着讲下一个考试重点——”
“啧！真是！”
就在这时，第八次十连抽依旧脸黑的施恩神暴躁的一声盖过了全班沙沙动笔的声音。
语文老师正在黑板上写考前重点，被突兀响起的声音惊到，粉笔应声而断，咔哒掉在粉笔槽里，溅起一片粉笔灰。
老师放下另外半支粉笔，转过来，视线穿过大半个班级落在最角落靠窗的施恩神身上。男生私底下的小动作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低下，然而对方依旧全然无知觉地继续玩游戏。
讲台底下的同学发现老师突然不讲了，茫然地抬头，顺着老师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因为戴喻和施恩神坐得近，不少人以为老师看的是戴喻。
对视线极为敏感的戴喻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不自觉地垂下脑袋，用手肘碰了碰施恩神，压低声音：“中、咳，施同学老师在看你。”
施恩神皱了皱眉，抬头与老师的视线相撞。
“施恩神。”老师瞥了一眼贴在讲台面右上角的学生座位名单。
被老师念到名字的男生站起来。
“这次周考要考的《离骚》，你来给同学们背一段吧。”老师扫了一眼课本内容：“就背到‘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好了。”
背《离骚》……吗？
施恩神陷入了沉默，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别人都是对数字犯晕，但他不一样。除了文字剧情游戏外，他看见方块字就头疼。上次背书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地扫了扫周围。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同桌男生突然提示了他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又刚好能让他听见。
戴喻低着头，趴在桌面，脸几乎贴到书里。按照他一贯的行为准则，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不掺和不搭理他们任何事情，像永远不相交的两条线那样无法产生交点。
但看见施恩神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对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帮助，他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决定稍微提示一下对方，就当是答谢。
然而对方照着他的话把第一句念出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戴喻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同时压低脑袋，不让老师看见他的小动作，对施恩神做了个口型：“你难道都不会？”
从这个角度抬眸看施恩神，恰好能看到他下巴的线条连接脖子勾勒出俊俏的弧度，甚是好看。
对方垂着眸，长睫盖下来，与深黑的眸子混作一体，第一眼看过去好像眯着眼似的，透出一股子散漫。
施恩神眨了眨眼睛，准确传递出一个信息：是的。
“……”
真是没辙，戴喻只好继续念，他念一句，施恩神跟着念一句，直到念到老师指定的那一句。
“坐下吧。”语文老师摆了摆手：“上课玩手机还那么大动静，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你就当我全瞎是吧？周考语文不及格就把这首词赋抄五十遍。”
说完施恩神，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向戴喻：“还有你，戴喻，你同桌玩手机时怎么不见你帮老师阻止他呢？既然你这么想帮他，周考他不及格，你同样抄五十遍。”
果然不应该帮忙的。
他看了一眼让自己连带躺枪的施恩神，这其实不是施恩神的错，都是他自作主张。
这家伙坐下之后，依旧对老师的警告视若无睹，还在玩他的抽卡游戏，一如既往的酋，死活抽不出ssr卡正一脸暴躁得想砸手机呢。
看他这样，戴喻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想答谢的念头简直是个错误。
那五十遍《离骚》他抄定了……
打铃了，老师一宣布下课，戴喻便拿出纸和笔开始誊抄《离骚》，他落笔飞快，字迹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这会儿已经抄到第三句了。
隔壁桌的同学偶然瞟了一眼过来，“哎哟。”忍不住发来几声嘲讽：“戴喻，你刚刚上课不是帮人家帮得热切么，这会儿直接放弃治疗了，这么痛快抄起了课文？”
戴喻没理他，继续抄写。
被无视的同学见他专注抄书那样子，心里想要作弄他的念头一下膨胀，靠到戴喻桌边：“字写得还挺好看。”边说，边把手伸出来，放到戴喻正在写的纸上。
同学的手进入了戴喻的警戒范围，他停下笔，想把纸张收起来，但晚了，同学的手指夹起纸张的一角就要撕开——
“现在我情绪值底下，不要随便在我的结局周围瞎晃。”
施恩神声音响起的前一秒，一只手闯入戴喻的视野抓住了同学的手腕，那是一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手。
施恩神压着唇角，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就差拿笔在脸上写下“我很不爽”四个字了。
不知怎么的，戴喻忽然想起对方跟他说过的结界，原来是物理结界吗。
同学对上施恩神秒怂，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别生气嘛，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放开举白旗的同学，施恩神重新坐回位置上，戴喻向他道谢都没在听，一门心思都拴在抽卡游戏上。
不到两分钟，戴喻便听到酋得不行的施恩神败兴地一拳轻砸在桌面，烦躁至极地低嚎：“抽不到，就是抽不到啊，身为虚空破灭者的我明明拥有无可匹敌的运势，为什么没有在这游戏上发挥作用啊。”
施恩神丧丧地弓起背，脸贴着桌面趴着，下嘴唇撅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林妹妹。”他闷闷地喊了戴喻一声。
戴喻没停笔，看了他一眼，等他下文。
施恩神把手机推过来，“我的虚空之力被你夺走了，运气值也掉光了，所以——”
他故意把话断在这里，戴喻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放下笔，拉过他的手机，问：“要怎么做？”
施恩神立即来了精神，说了句我教你，往戴喻身边凑过来。
接近时，他身上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很是好闻，戴喻嗅了嗅，辨认出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水果味的。
根据施恩神的指导，戴喻指尖一动，按下十连抽，游戏画面里祈愿的修女眼睛一闭，交握的双手闪耀着漂亮的粉红色光芒，脚底也浮现出同样色泽的魔法阵。
“喔喔喔喔——！”
接着戴喻便听到耳边施恩神逐渐兴奋的声音，随着他的指尖轻点，看到界面上跳出来的十个物品，连续四个不带重样的本期瞩目ssr卡。
“林妹妹！你太棒了！我爱你！”
施恩神的声音简直要破穿戴喻的耳膜，抱住戴喻的肩膀一整猛晃，戴喻难以忍受地推开他。
但他被对方摇得重心不稳，椅子也跟着晃动，他这么一推，椅子的重心往右侧偏移，左侧椅子腿翘起，戴喻硬是往右边栽去。
施恩神下意识地想拉住他，可他的重心几乎偏向戴喻这边，握住了对方的手，没拉起来，反而自己也摔了下去。
班级里的同学被刚刚施恩神那一声激昂的喊声吸引过来，便看到两人双双跌倒，施恩神压在戴喻身上这一幕。
“好痛。”烫伤未愈的肌肤被施恩神的体重压下，戴喻只觉得全身如同电流窜过般刺痛，眼泪都挤出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推开施恩神。
施恩神头一抬，看见戴喻泛着泪光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呃，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顺手就帮他抹掉了泪水。
动作极其温柔，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他随意而突然的举动让戴喻蒙住了。
然而——
咔嚓。
隐约间，戴喻听到有人拍照的声音，后面跟着的那句话也传进了他耳朵里：“哇，戴喻这个变态真的是，没勾引到班长，现在开始诱惑转学生了，同性恋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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