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立场

在林萧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有三个是她看不透的。
  一个仙武学院的老顾，一个是天工坊的坊主。，最后一个就是一个的岑不语。
  这三人只会让你看到，他们想让你知道的。
  比如，林少主对宗门的了解，大多来自身边的这位姐姐。
  至于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透露那些信息，天晓得。
  再比如当下，林萧相信这些话出自真心，却不敢尽信对方的来意。
  “姐，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滚蛋！”
  岑宗主正经不了一会，很快回到那种带点疯癫的状态，把烈酒当水喝。
  “小丫头，我看人是没你准，但你是个什么货色，姐姐又不是瞎子。况且，你知道昨晚那家伙喝醉以后，说了什么吗？”
  “老莫提到了我？”林萧随口接话，心中暗暗一紧。
  论大胆和不着调，岑不语比那位义兄更胜一筹。
  但莫阁主除了是个喜欢游戏人间的阵道大佬以外，还掌握着算命这项神奇的技能。
  也因为这个，林少主从来不敢把对方当成自己人，始终与神棍保持必要的距离。
  “呵呵，他说你是一块仙品灵玉，本来是世家挖到的，他们却没有勇气去力保自己看到的那一点翠绿。
  而宗门因为富裕惯了，见过无数极品灵玉，根本不相信世间会有超越极品等级的玉石，存在于宗门之外。”
  说完上半段，抱着酒葫芦的岑不语抬手一点，直接将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的小姑娘封禁。
  随后，她再度对着葫芦喝了几口，语气逐渐转寒。
  “宗门原本不会这么快出来，都是你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丢出那种人人眼馋的东西。
  老莫说，如果单纯站在宗门的立场，最好杀了你这个变数。然而，他在昏睡前又小声嘀咕，自己在梦中的迷雾前，看到过你的影子。”
  林萧没感觉到任何杀意，也懒得理会那些能力之外的事情。
  眼下坤叔不在身边，即便校长能赶回来，对上这位姐姐估计白给。
  喝了酒的女酒鬼，老莫都制不住。
  “姐，迷雾是什么？”
  “嗝！不是，姐姐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只听到了这个？”岑不语打了个酒嗝，脖子开始泛红。
  “官府砍头还给顿饱饭吃呢，您要不，满足满足我这个乡下人的好奇心？”
  “嗤，上过那么多次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好吧，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异数？”
  处置？
  岑宗主狠狠瞪了眼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非把院子拆了不可。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随手从地上吸起一根树枝，借着酒劲将自身的气息极致升华。
  “丫头，凌云宗有问心三式，我剑宗亦有星辰九式，看好了！”
  瞬间，杀气与剑意将整个小院填满。
  林萧眉头微皱，知道这是对方的一种提醒，或者说警告。
  有天尊战力的坤叔，对宗门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
  只不过，这位姐姐的告诫方式，太过特殊了。
  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林萧脸色大变，当即便要出言拒绝。
  但岑不语没给弱鸡开口的机会，直接原地起爆一剑刺出。
  咣！
  本就被砸出大坑的法阵，当场崩碎。
  使出第一剑之后，女疯子顿时来了感觉，化身残影不断在院中闪转腾挪。
  与其说这是在教授剑法，不如说是单纯的发泄。
  事实上，她确实很气愤林萧的所作所为。
  小丫头聪明归聪明，可仅凭心中的那点猜测就对宗门满是恶意，该打！
  砰砰砰！
  剑锋四溢，摧残着肉眼所见的一切事物，却完美绕开了风暴中心的林萧，以及被定在原地的戚柳。
  巨大的响动，惊出了无数师生。
  “快回去！”
  匆匆赶来的老苏，感受到远处的冲天剑意，急忙喝令不到境界的他们回避。
  察觉到林萧的气息平和，老爷子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生生止住上前的脚步。
  直到此时，他一颗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根本不知道小丫头惹来了哪位煞星。
  器修都是疯子，尤其是练剑的！
  而被人强行传授剑法的林萧，同样觉得，这位姐姐疯得可以。
  她将真实面目隐藏在粗犷的行为之下，内里实则是一个纯正的宗门宗主，多数时间都站在宗门的立场。
  对于老莫的醉话，恐怕嗤之以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会拿剑宗的镇派之法来作为警告。
  强买强卖，林少主遇到过不少，可卖得这么彻底的，生平仅见。
  步法、剑招、意境，甚至运气的线路和剑诀，全都展现出来了。
  也许，她相信老莫，却不信自己真是什么仙品灵玉吧！
  星辰九式，剑宗压箱底的剑法……
  想到这里，林萧一阵牙疼，有种被人强行塞了份交易合同的感觉。
  因为，她学会了！
  确切地说，现在还不会，但已经录了下来。

  在对方挥出第一剑的时候，识海中的道种又一次抢镜登场，将院中的景象化作一个个符文，添加到新出现的叶片上。
  甚至不甘寂寞地给主人反馈，更为犀利和霸道的剑势。
  星辰之力？
  理论满分的菜鸟修士读懂符文所表达的含义，直接愣在当场。
  她猛然想起，昨夜入道的过程中，似乎是有别的东西随着灵气一起进入体内，被阵图全盘吸收。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用上星辰之力配合星辰九式，会比岑姐的剑招更正宗？
  林萧：“……”
  这可真是，将前辈死死拍在沙滩上了。
  凌云宗的问心三式以情问心，剑宗的星辰九式幻化星辰。
  此刻，完全沉浸在剑道意境中的岑宗主，挥出第八式之后，立德中学迎来了与墨风城一样的场景。
  白昼被黑夜取代，柔和的星光挥洒在一众目瞪口呆的师生身上。
  七颗巨大的星辰，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浮空而起，盘踞在众人头顶，
  它们随时准备碾碎下方的一切，只等主人的命令。
  咕咚！
  林萧的喉咙发干，头一回近距离感受到杀神的威力。
  尽管她明白对方只是在秀肌肉，却仍然忍不住心底的兴奋和颤栗。
  嘭！
  发泄过后，岑不语彻底清醒，捏着剑诀的左手轻轻一握。
  如有实质的星辰当场碎裂，悬在头顶的危机随之解除，天亮了。
  “怎么样，学会了吗？”
  “呼，学会了。”林萧满脸麻木，根本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姐姐。
  “什么，你学会了？”岑宗主大乐，把手上的树枝朝前一递，“来，把前三式使给姐姐看看。”
  如果在没有心法的前提下都能学会星辰九式，她回去就让老家伙换人，推荐小丫头来当剑宗的少宗主。
  “要不，算了吧。”林萧不自然地低下头，下意识用脚尖杵了杵地上的小坑。
  “嗤，扭扭捏捏的，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就没看清过你。”
  光学会剑招，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你猜到这个世界有诡异，能力不够又能如何？
  小丫头不愿意，岑不语也不勉强，把树枝往下一丢，重新端起酒葫芦猛灌。
  “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人来得莫名，走得也够洒脱。
  不过，当林萧听到那句‘这顿酒一点也不痛快’的时候，脸色有了微微的变化。
  “姐，我朋友死了。”
  朋友，是有类别的。
  林少主的真心朋友，只有上官杰一个。
  第二档的朋友，是孟云轻那种可以不用设防，将来可能真心相交的一类。
  至于莫阁主和岑宗主，包括老苏、老顾等人，是第三类。
  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
  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坤叔那样的长辈。
  “可是……”
  “没有可是！”林萧严肃地打断对方的话语，随后轻声开口，“事实就是他死了，为我而死的，死在你们宗门手上。”
  “他心怀魔念，是天生的魔种，万法天尊并没有做错！”
  “呵，这话您自己信吗？或者说你们都坚信于此，但一切未曾发生就断人生死，我又如何敢相信你们？”
  今天你们可以说上官杰是魔种，来日同样可以把魔王的名头安在林萧身上。
  “我是个小人物，不明白何为大局。在发现这个世界有怪异之后，要是自己不做点什么，将来只有后悔的份。”
  既然宗门能做出党同伐异的举动，那就别打着大义的旗号点名让谁去牺牲。
  谁来保证，你们一定是对的？
  岑不语听懂了，也明白二人的分歧在哪。
  一切的根源，在于立场。
  “你有你的想法，宗门有宗门的考虑，多说无益，等来日再看吧。小丫头，我提醒你一句，走出这一步，不仅仅站在了宗门的对立面。”
  世家和隐世家族，又能比宗门好到哪里去？
  “多谢前辈提醒。”林萧躬身行礼，谢过对方的好意。
  称呼的转变，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正式结束。
  岑宗主定睛看了眼平静的小丫头，突然有些相信老莫的醉话了。
  她长叹一口气，把葫芦朝天上一丢，默然远去的同时，留下满地错愕的眼神。
  【老家伙，你说，有没有人可以不看心法，就能学会星辰九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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