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勘破

构成实力的要素，其实有很多。
  自身拥有的财富、通过苦修得到的境界、与生俱来的地位，以及手头掌握的人脉资源等等，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因此，在学校四处闲逛的姜寒月，无意间看到了这样一幕。
  已经是第七境大修士的孟颖，领着大周王朝的帝姬，走在一个毫无修为的年轻小姐身边。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她们稍稍落后那位小姐半步。
  大千界极重尊卑，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看不出修炼痕迹的小姐，是绝对的上位者。
  要么，这是一位修为通天的老妖怪，要么她有足以碾压大周王朝的手段。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姜寒月不能忽视。
  周辞也看到了远处的三道人影，心中有些纳闷。
  她莫名觉得正中间那位小姐的背影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小辞，你认识那位小姐？”姜寒月看到外甥女犹疑的样子，略感诧异。
  “我也不知道。”周辞单手托着下巴，脸上的疑惑更浓，“奇怪，明明看着很眼熟，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
  眼熟？
  这个说法听得姜寒月面色一变，外甥女自生下来从未离开过周家，平常能接触到的生人，唯有同为隐世家族的那些小辈。
  “先去凉亭歇歇吧，我有事要和家主商量。”
  “哦。”
  周辞听话地点点头，走向凉亭的途中不停回望，试图将那道背影与所认识的人对应。
  而不远处，领着朋友参观的林萧，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窥探，一清二楚。
  原本她的神魂强度就远超常人，未曾修炼之时都可以直接使用储物戒。
  在正式入道之后，神识直接暴涨几倍，近乎达到自身所能容纳的上限。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林萧并不在意，只在其中分出了几股需要注意的视线。
  “前辈，您是因为不明白周家为什么要送孩子去南方上学，生怕云轻被人落下，所以就想跟风？”
  “呵呵，什么都不瞒不过少主。不错，老婆子的确有这个打算。”
  孟颖没有任何隐瞒，简单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和自己的猜想之后，将心底的想法如实相告。
  “轻轻现在还小，不宜过早被国事束缚，我想趁此机会让她多见见外面的世界。”
  “前辈心细如尘且计之长远，晚辈佩服。”
  说着，林萧偏头注视第二次见面的小姑娘，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神魂气息依旧纯净，却隐隐有变质的迹象。
  目睹此景，林少主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孟前辈会生出这样的打算。
  “前辈，我能不能和云轻单独聊聊？”
  孟颖闻言，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惊喜。
  她二话不说，立刻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笑着将自家的小辈推向林少主。
  “好，你们年轻人聊，我这个老家伙自己逛逛。”
  临走前，这位大周的老祖宗，用眼神示意孟云轻好好表现。
  只是王女殿下深深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老祖宗的动作。
  光站在林少主身边就让她很有压力，不自觉地就把自己摆到小辈的位置上。
  平辈交流，不可能的。
  “最近遇到难题了？”
  “没，没有！”
  “没有？”
  林萧摇摇头，语气渐渐变得有些严肃，“那为什么，你看着像要疯魔了呢？”
  一个人在经历各种事情之后，自身的性情或者说神魂气息发生蜕变是正常的，变成市侩、自私、各种蝇营狗苟都有可能。
  但充满偏执和戾气，这就有点出乎预料了。
  “我……”被一言点破现状，孟云轻紧咬下唇，似乎觉察不到痛感。
  自身的无能和无奈，与心中的某些愿景已经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刻压迫着紧绷的神经。
  大周的弱小被动，以及姑姑的遭遇，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近期所遭遇的种种事情，王女殿下的牙齿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用力。
  就在快要出血的当口，林萧抬手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展现出土味浓浓的霸总气息。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发现孟云轻好似没听懂，她又换了一种方式询问：“你现在是一朝帝姬，将来的大周国主，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国君，会把大周经营成什么样的国家？”
  “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自觉做不到？这一点，很关键，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林萧的刻意停顿，使得孟云轻总算回神，意识到所谓的关键指的是什么。
  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也许林少主的朋友名单，马上会划掉一个。
  “我想改变一些东西，可我很笨，什么都做不好，天赋也不能和那些天才去比……有时候想想，我都会恨自己无能。”
  “也就是说，你心里其实是有想法的，也能勾绘出未来的蓝图，是吗？”
  “嗯。”
  得到确认之后，林萧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极为不自信的小姑娘，感官上要比第一次还好。

  “能不能告诉我，你理想中的大周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带着一股惑人心神的魔力，孟云轻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脑海中浮现出车水马龙的街景。
  “我希望大周变成一个有秩序、讲法律的地方，所有子民受到律法的保护，不会平白遭受欺压，不用时刻担忧自己的安全。
  我希望，他们凭借努力就能养活自己，也希望……”
  不知不觉间，王女殿下讲了很多，所描绘出来的世界逐渐具象化。
  然而，林萧越听，脸色就越发奇怪。
  开始的内容还好，心地纯善的皇室子弟爱惜子民，想营造一个理想化的国度，这说得过去。
  但到了后面，各种详细完备的制度，大大超过了合理解释的范畴。
  大千界是不讲人权的，一个生来就高高在上的皇室贵女，光靠想象绘制出如此具象的世界……
  除非自己看走了眼，怂怂的小姑娘，实则是个天生的君主！
  林萧彻底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下意识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世界或许存在其他特殊的人。
  比如说，同乡！
  人，想象不出来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除非真的经历过。
  以王女殿下的阅历和表现出来的稚嫩，绝对完善不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法律和制度。
  所以，这小丫头大有古怪！
  “殿下，我老家有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无需妄自菲薄，也不用把所有的责任和担子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凡事尽力便好。”
  尽力吗？
  熟悉的箴言将孟云轻拉回了现实，顿时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由于两人的神魂强度差距过大，她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被带着走，无意中透露出了极为关键的信息。
  把心里话说出来后，积蓄已久的压抑得到了宣泄。
  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做成，王女殿下从来没想过。
  构建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怕是老祖宗都不能接受。
  “这些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
  “你的想法，相当不错！”
  林萧对这种天真美好的想法给予高度肯定，随后仰头看天，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以她的观察力，从小姑娘对那句至理名言的反应中，直接有了判断。
  孟云轻，同样来自现代！
  剧情中的‘林萧’是反派，眼前的小姑娘，无疑是‘女主’的不二人选。
  也只有这样的纯净品质，才配得上老天爷的那些福泽。
  时至今日，一直压在林少主心底的疑惑，有关上天的眷顾、各人的气运、宗门的怪异、世界的迷雾等等，总算有了可以解释的方向。
  种种一切，都可以归为八个字：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天赋，气运，奇遇，乃至这个世界存在的灵气、灵材，全包含因果。
  老天爷的东西，是附带条件的赠与，不是白给。
  宗门知道这个道理，隐藏在暗地里的老怪物也知道，所以他们想出了钻空子的办法。
  一边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却又一边谋划着送小辈去上学，企图以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云轻，算上你在内，我林萧一生只有三个朋友。”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说出来，孟云轻立刻站挺直了后背，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种自豪。
  她知道林少主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说，安心等待着下文。
  “那么作为朋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你的理想出几分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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