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鱼儿依水而生，这是天地自然之理。
  当它们在水中畅游，能感受到水流的存在，却描绘不出水的具体形状。
  除非，能跃出水面。
  林萧从未脱离过红尘，并不清楚所谓的红尘气息是什么，对此也不敏感。
  所以，尽管她猜到宗门和隐世的家族送小辈上学有特定的目的，也判断出这个目的可能与笼罩世界的迷雾相关。
  但是，想不清楚学校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不仅她不知道，就连坤叔、老苏、老顾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资深前辈，同样不能用肉眼和神魂看到这些。
  真相摆在眼前，由于他们身陷局中，根本触摸不到近在咫尺的答案，只能在心中有所猜测。
  毕竟没谁会注意到时刻呼吸的空气，每天喝的水，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居然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尤其，对方还是豪富的上流人士。
  ……
  立德中学这次的探亲日颇为壮观，章程写得也明明白白。
  上午，接待学生的家长；下午，游客时间。
  至于那些买到名额，想要参悟剑意的修士，则要等到晚上。
  当然，有心想要参观学校的，可以提前领通行证入场。
  区别对待，是林校长给学生上的第一课，也是学校对外人展现出来的态度。
  专属校车接送，独有的参观权限，免费供应的自助等等，这些只针对拿到特定参观名额的学生家长。
  其他人想得到这个待遇，要么付出几倍于外面的代价，要么是本校的学生用自己攒下的课外学分兑换。
  今天过来的学生家长，不只有那些尖子生的父母，也有许多心系孩子的爹娘。
  这些家长同样得到参观校园的机会，不用和以前一样站在校门口与孩子说话。
  但相比起那些风光坐在校车上游览，可以随意享用学校午餐的家长，他们没有特权。
  “爹、娘，校车没位置了……我换了两张餐券，咱们去吃饭吧。”
  之前嚎哭的大小伙子，从人堆里挤出来后，举着手里盖了公章的餐券兴冲冲地跑到一棵大树下面。
  然而，在看到父母对吃饭不感兴趣，只用火热的眼神盯着巡游的兽车，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不想吃饭啊，我想坐车……”
  男子没注意到儿子失落的表情，用满是艳羡的语气，表达心中的诉求。
  “坐什么车，这一路坐车过来，还没被颠够啊？”
  当娘的心细，狠狠在男人腰间拧了一把，乐呵呵地说道：“宁儿，走走走，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你们学校的饭一定很好吃。”
  自家孩子靠努力赚来的，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过。
  腰间的痛感让男子回过神，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宁儿，我和你娘今天有口福了。”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毫不掺假。
  因为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他们羡慕那些可以坐车的，同样还有大批的家长，羡慕他们能够不花钱就吃上学校的饭。
  一家三口走在人群中，接受无数的目光注视。
  孩子手里的餐券早已易主，被两个大人一人一张，举在胸前观摩。
  他们脚步很慢，看得无比认真，翻来覆去地打量简单制式的纸张，看起来就像两个文盲。
  每每察觉到有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两口子就感觉膳堂的饭菜要美味三分。
  论炫耀，任何一个学生家长，都是天生的大宗师！
  从小生活优渥的张宁，当然知道自己父母在干什么。
  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第一次如此清楚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在哪里。
  他用极为坚定的表情，看了眼慢悠悠绕圈的兽车，暗暗立下了一个不算宏大的誓言。
  通往膳堂的路并不长，等三人消失在视线里，围观的人群反响强烈。
  无数学生被父母用幽幽的眼神盯着，后背一阵发毛。
  而单纯看热闹的游客，面面相觑之际，心底没由来地泛起了酸味。
  校车也好，餐食也罢，其实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可是……
  那种感觉他们说不上来，却由衷羡慕。
  【小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默默吃瓜的人群之中，姜寒月正仰头看天，喉咙有些发紧。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谁都看不懂的惊骇。
  周辞依旧不理解长辈的深意，却能察觉到这所学校很不一样，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朝气。
  比起曾经去过一次的顶级学府，她也更愿意在这里上学。
  ……
  与此同时，讯风大域。
  周辞小姑娘脑海中的青灵学院，上演着与立德中学差不多的热闹场景。
  今天，以及未来的半个月，是学院的开学季。
  但与立德中学被兽车堵门的情况不同，青灵学院校门口停放着密密麻麻的各式飞行类法器。
  虽是人山人海，却秩序井然。
  来到这里的人似乎格外注重身份，或传音、或小声交流，丝毫没有闹市一般的吵嚷。
  不过，凡事都是例外。

  两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小伙，一人提了个麻袋，快速穿梭在人群之中，口中不停说着借过。
  “师弟，快一些，咱们得找个好位置。”
  被血法改造过的上官杰，无论面容还是气息，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痕迹。
  他一边说话，一边四处环顾，同时还不忘招呼师弟。
  孟云超不懂师兄准备干什么，只得紧紧跟上。
  两人走了好一会，终于在一处正对校门的岔路口停下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兄在地上铺了块布，并不断从麻袋里面掏东西。
  “师兄，咱们这是……”
  话没问完，上官杰已然扯开了嗓子，高声叫喊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生入学指南，一块中品灵石一本，先到先得。”
  孟云超：“……”
  师兄，师祖确实让我们混个名头出来，你这，也太拼了！
  身为皇室子弟，即便大周不是什么顶级势力，孟云超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点世家子弟的矫情。
  刚来就要摆地摊，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上官杰也不去管他，发现自己的叫喊声吸引到了不少关注，赶紧又从另一个麻袋里面掏东西。
  “来来来，新鲜出炉的盒饭咯，只要五块中品灵石一份，出自学院第二膳堂，品质保障。”
  任何地方都有阶级差别，贵族学校也有条件相对不好的穷学生。
  青灵学院不禁止外人参观，家长一样可以陪同学生进来。
  可学校的格调摆在那里，校门口豪车云集，那种非富即贵的氛围，让很多人感到不适。
  盒饭、入学指南，这两样东西显得格外接地气。
  它们就像及时雨一般，解决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
  随着第一个人放下身段，一样买了一份之后，刚刚才入学的上官杰，生意做得飞起，摊位上的客人越来越多。
  “院长，这？”
  这边的异样很快引起学校高层的注意，负责招生事宜的导师立刻同身边的顶头上司请示。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血煞宗这次，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咱们，不管吗？”
  明显不赞同的语气，让青灵学院的院长薛思源，听笑了。
  “你，打算怎么管？”
  “我……”
  “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青灵学院都隶属学盟，不是宗门和世家的打手。”
  “属下万万不敢。”
  被院长狠狠敲打，这位老师满头大汗，再也不敢多言。
  薛院长当众杀鸡儆猴，之后懒得再去看什么各家的天骄，也不想与那些大人物接触，径直返回自己的住所。
  只在视线扫过上官杰的身上时，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顾老东西，既然你我选择的道路不同，那比一比如何？】
  【比就比，薛老怪，就算你知道的比我多，这次你也注定会输。】
  得到对方的回复，放下传讯符的薛院长，笑得更明显了。
  他独自漫步在倾注了一生心血的校园内，喜悦的心情却找不到人来分享。
  高高在上的宗门，自以为掌握全局，可以随意牺牲他人。
  可久离尘世的你们，又怎会了解红尘的真谛。
  真以为，沐尘如沐浴那么简单，只要下个水做做样子就可以吗？
  蝼蚁妄图欺天……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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