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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顾清安很久没做过有关裴然的梦了。今晚包厢里那人口罩揭开,眉眼间的神色和记忆里不差分毫。

        她也因此梦见了许久不曾入梦的故人。

        裴然车祸的第三天,顾清安远渡重洋去了法国。葬礼结束,莫岑画打电话安慰她,顺便交代那些她没来得及参与的前情旧事。

        “沈惊语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脱离生命危险。安安别担心,一切都好。”

        彼时,浪漫之都迎来初雪。她从街头酒馆里出来,满身的酒气融进冰冷刺骨的雪里,她没忽略掉那四个字:“一切都好。”

        真是笑话。

        她这个“杀人凶手”潜逃在外,无辜的人因她惨死,怎么可能一切都好?

        初到法国时,在顾清安这里,有关裴然的记忆全部变成嗜人血肉的噩梦。过往有多少欢愉温暖,如今就有多少残败不堪。梦境磨人,难得安宁。

        那场梦在反复了三年后,悄无声息的停了。

        顾清安早上起来后打开手机,看见微信聊天界面,莫岑画发来的一串信息。

        【宝贝我错了,我应该提前和你讲的,别生我气好吗?】

        【姜衍也是前段时间才认识的,一个经纪人朋友介绍过来学油画的学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吓到了。真的太像了。】

        【宝贝你骂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了。】

        随后附上了一个哭唧唧的卖萌表情。

        最后一条信息发在夜里两点,看起来是真的急了。

        她这个夜晚怕是没睡。

        顾清安头从棉被里探出来,因为睡眠不足眼睛有些肿,想了想一字一顿地在聊天界面上敲打,“骂你太轻了,人民内部矛盾需要用人民币解决。”

        指尖在界面上停顿,顾清安想了想才接着补充,“我课时费超贵的。”

        莫岑画愁了一夜,此刻盯着手机忍不住笑出声,泪差点流出来。

        看这意思,算是应了。

        ——

        傅铮赶到会所的时候,酒局已经散了,钟易在包厢门前踱步,看着很是着急。

        “怎么了?”他走上前,看见钟易皱的厉害的眉头,笑道,“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倒是很少见钟秘书像今天这样。”

        钟易看见来人就像看见了救世主,恭谨地唤了声“傅少”,而后直接略过他话里的调侃,低声道,“时先生心情不太好,现在一个人在里面。”

        “酒局过半时忽然发了脾气。”钟易试图准确措辞,“包厢里有些乱。”因为害怕打扰,没敢进去收拾。

        钟易实在没见过哪次酒局像今天这样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病急乱投医下,找了傅铮。整个平城找下来,能在时晏迟面前说上话的同龄人,不过一个傅铮而已。

        “喝多了?”

        “没。”如果真喝多了也就好了,回公馆睡一觉的事。可偏偏千杯不醉,神智清明,却叫人摸不清意图。

        傅铮心里有计较。

        “钟秘书来盛时有七年了吧。”傅铮没急着进去,反倒是和钟易唠起了磕,“他向来心思深沉,什么事情能让他当面翻了脸色,你还不清楚?”

        钟易知道,却也糊涂,“可最近,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人回来后,钟易所知,先生和她也不过一场交集。

        只听说那人在韵澜设宴,当晚推了应酬,在隔壁包间呆到散场。

        傅铮看他还是不理解,所幸不再和他聊。摇了摇头准备迈开步子进包厢。末了忍不住感叹,时晏迟身边的人和他一样。

        不通风月,活该单身。

        等到人进去了,傅铮才算明白钟易口中的“有点乱”是什么意思。

        玻璃酒瓶碎了一地,房内吊灯璀璨,映了满地的琉璃。时晏迟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陈年烟鬼似的正在那吞云吐雾,光影和白雾间透出飘渺的轮廓。叫人看了气结。

        “少抽点。”他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开口规劝。不像时晏迟那样坐姿随意。周身板正,军人的气势在举手投足间气质尽显。

        “盛时承了西城的项目。”傅铮难得将语气放的小心些,“我想你心情应该会好些,怎么这副鬼样子?”

        时晏迟许久未答,开口时语气凉凉,不波不澜,“你怎么来了?”

        军区事情多,傅铮难得有时间休息。他英年早婚,圈里有名的宠妻狂魔。这样的夜晚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反而到他面前转悠,很稀奇。

        “能有什么事啊。队里有人生日在楼上庆祝,下来时遇见钟易,料定你在这,进来聊一聊。”顾傅铮不敢说自己是被钟易一通电话招来的,这家伙现在脾气阴晴不定,但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傅铮试图快点走进话题中心,闲聊两句后小心翼翼试探,“听说,顾家丫头回来了?”

        时晏迟握着烟的手指顿住,沉默的像一尊雕像。

        傅铮自顾自道,“一走六年也算是舍得。以前路都要横着走的嚣张姑娘,这次回来倒是安静了。我还是听别人提起才知道。什么时候得着机会见见啊,悠悠总缠着去我要见见她。”

        悠悠是顾铮的妻子,结婚五年,夫妻感情恩爱,孕育一双儿女,羡煞一圈子人。

        傅铮也是在婚后才了解到,自己看着柔弱的妻子年少时痴迷柔道散打,嫁过来后,得知顾家姑娘是个练跆拳道好手,拿过国际大奖的那种,总缠着傅铮介绍认识。

        彼时顾清安远在法国,自然没有机会。

        再者,傅铮实在不忍心告诉自己老婆,她眼中的偶像,学那些东西都是被逼的,小时候可没少因此哭鼻子。媒体渲染的坚持和梦想,全是瞎话。

        “已经见过面了?”顾铮终于切入正题,了然道,“那你这生的哪门子的闷气?六年都忍过来了,还怕眼前?”顾铮语气颇有些无赖。

        时晏迟抬头凉凉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发脾气。

        他所有的骄傲和心思,顾铮是难得明白的人。

        他语气沉沉,“有些事,她一直瞒着我。”

        “瞒你?”顾铮实难见时晏迟碰壁,语气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她都瞒你什么了?”

        时晏迟没说话。

        他想到那瓶药,和后来放在手边的诊疗报告,心里发闷似的一阵抽痛。

        那晚在派出所,等待她做笔录的间隙,他将车里剩下的伤药喷雾放进她放置在一边的包里。暗扣即将合上,那瓶药恰巧从她包里掉下来,标签上标着vc的字样,时晏迟又打开看了看,是普通的白色药丸。

        放在任何人来看都不会觉得稀奇的东西。却让时晏迟皱眉。

        顾清安是早产儿,小时候没看出来的毛病,两岁的时候显现了出来。

        小短腿总是没力气,跑几步后就软趴趴地跪地上了。别的小孩撒了欢儿玩的时候,她就由人抱着静静地看。

        只是在听见笑声时,轻轻地把头埋进人怀里蹭,也不去看。

        医生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要慢慢治,急不得。之后就是不停地吃药打针,持续了好几年。她那时候年纪小,吃药是个大问题。几乎没有一次喂药是不哭的。

        她坐在时晏迟腿上,一边哽咽一边喊,到最后,还是把那些药一口气吞了进去。

        后来病好了,却养成了毛病,对所有药丸型的东西都发怵。偶尔的生病感冒,都是靠挺过去的。

        那时候时晏迟觉得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以后把人养的白白胖胖不生病就是了。

        思忖片刻,时晏迟到底没能将那瓶药完完整整地放回去。

        两小时后,市中心医院六楼,化验室刚打印出来的化验结果单还带着机器的温度,似要灼烧人的手心。药品鉴定结果冰冷且刺眼,几行字用来写药品配方。

        剩下的大半页纸张,用来详细介绍药品的副作用。

        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手里的烟将燃尽,时晏迟在烟缸里拧灭,火光消散时回忆一并被打散。他又从桌上拿了根新的。打火机还没挨近就被顾铮拦住。

        时晏迟掀了眼帘看他。

        “你瞪我没用。”傅铮没松手,“哪有你这个抽法?简直不要命。”

        顾铮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怂。时晏迟从来不是经得住劝的人,前几年还有时淮时伯伯偶尔提两句,现如今父子俩关系不算好,时伯伯说的话他只当耳旁风,更别说这些人了。

        今天到底有些不同。

        时晏迟没说话,傅铮拦着,他也就顺手将物件重新扔在桌上,身子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相识二十多年,傅铮很少见他这么颓然过。

        他叹了一口气。

        “你说顾丫头很多事瞒着你,你又事事和她说了吗?”顾铮随手掂了个橘子剥着,“再说了,人家凭什么和你说?凭你把她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

        “可是晏迟,那些事都只有你一人知道,旁的没人明白。更别说顾丫头。她那时候还小,只把你当哥哥。”

        “她的整个青春都是裴然在陪着。你对那丫头来说早已经是局外人了。”

        这话字字戳心窝,可句句实在。

        顾铮在军区浸淫多年,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手段学的炉火纯青。他今天也想将这招数搁在时晏迟身上试一试。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顾铮没说完的话被时晏迟打断,“这周五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周五晚上?”顾铮扔了橘子皮,“你说空出来就空出来啊。”

        时晏迟云淡风轻,“我家老爷子过寿,你不去?”

        顾铮听了有一阵短暂的懵圈,印象中时家很少有过宴会。原因倒也简单。时家夫人去世后,时淮没再娶,时家家大业大,到现在也不过时淮时晏迟爷俩而已。时家没有女主人,这些事总不好张罗的。

        至于时家老爷子寿辰将近这事

        “时伯伯要过寿这事,他自己知道吗?”顾铮问了一句。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着实有些没头没尾。

        时晏迟已经起身,捞了西装在臂弯处挂着,闻言低头,嘴上难得带笑,“我现在回去和他说,怎么让平城其他人知道就是大哥的事了。”

        时晏迟难得叫他一声大哥,顾铮觉得背后一阵战栗。

        太他妈的惊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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