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视角（十七）
“……金是金子的金……”程野盯着厨子把话补充完了。
他看见厨子眼睛一亮，整个人兴奋起来。
就仿佛解锁了什么一般。
厨子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就准备借故离开。
程野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程野：“你不知道罗斯金吗？”
厨子憨憨地笑：“嘿嘿，我第一次听说。”
程野挑眉：“你不是天上城的人？”
厨子依旧装傻，准备离开。
程野拉住了厨子的衣袖：“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吗？”
厨子有些无奈，好脾气地说：“我不是，我就是单纯的想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知道「神明」不是它真正的名字？”程野来了兴趣。
他觉得这个厨子一定有问题。
厨子点点头，十分认真地说：“我是从乡下来的，确实不知道大城市的大公司。”
他的表情很卑微，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讨好怯弱。
眼睛怯怯的，仿佛害怕自己被歧视。
这要是换成别人，心里可能就是：我真该死啊！
可是此刻他的对面是程野。
程野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问道：“你是胖子？”
厨子一愣，眨巴眨巴眼。
“你，你你你……你是……”
程野叹了口气：“程野。”
“老大！怎么会是你！”厨子明显变得更加兴奋了，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宝石一样。
程野撇撇嘴，所以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找队友吗？
“你就没想过找到队友？”程野问道。
厨子垂头丧气：“想过是想过，但进了游戏后，除非是对抗本，不然都换了名字样貌，我每天还得遵守厨师上班的规则，根本走不远，只能趁大家吃饭的时候找找落单的人……”
程野想了想，也的确如此。
他一开始不也是连工位都离不开，得认真工作不能摸鱼。
是后来通过规则才判断出员工牌的重要性，才因此能出去公司大门，获得更多的信息。
“老大，你是怎么猜到我是谁的？”胖子重新坐下，笑眯眯的一脸崇拜地看着程野。
程野：“我来过这个地方。”
胖子眼睛瞪圆了：“你是第二次进入这个副本？”
程野摇摇头：“是同一张地图，上次我来这时，罗斯金已经被取缔了，所以当我发现这家公司是罗斯金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后面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罗斯金是曾经做了人神共愤之事的公司，无论是天上人还是地上人，都会知道这家公司，因为当时是实时直播，每个人都能听到进展。”
“……所以你问我知不知道罗斯金的时候……”胖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程野会是那个表情。
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程野点点头：“你不知道罗斯金，还打探公司的名字，正常人不会怀疑自己公司的名字不是真正的公司名字的。就像你天天去家门口的肯德基吃饭，你是不会怀疑这家肯德基实际上是麦当劳假扮的，其次，当我告诉你罗斯金三个字怎么写之后，你的脸上恨不得写上‘我超高兴’这四个字……傻子都会觉得你有问题。”
“然后都不用过多思考。能打探这种问题，说明你比别人多了一些信息，你知道这个公司挂羊头卖狗肉，而你又满脸写着傻白甜，也不像是专门卧底进入公司调查其他事的，那只有可能是系统给你了一个什么任务，你得完成。”
胖子垂头丧气：“我高兴得那么明显啊？”
程野笑了笑，用筷子敲了一下胖子的脑壳：“相当明显。”
胖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程野面前的菜：“老大你先吃饭吧，四楼的食堂绝对没有问题，你放心吃吧。”
“三楼的有问题？”程野问道。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赶紧互相交流一下各自的线索。
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地说道：“三楼用的都是廉价菜，我去看过，可臭可臭了，他们用了一堆我也不知道是啥玩意的药剂，将食物的腐烂味掩盖了。”
“老大，你可千万别吃三楼的菜，他们几乎一整晚都在处理那些菜。”
和之前程野所看见的对上了。
程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知道复合肉是什么？”
胖子听到这话更紧张了，他头低下来，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上午不是跟我们闲聊嘛，后来你走了我就问洗菜的大姐，她神神秘秘跟我说了……”
“复合肉就是已经腐烂的尸体，打碎后加上各种交联剂，重新压制出来的肉。”
胖子紧张兮兮地：“老大，你没去三楼吃过东西吧？”
程野想了想昨天中午的饭，咽了下口水。
好在他没有点复合肉，但在患者的角度下，那漫天遍野的蛆……想必小鸡腿也不是什么好肉。
算了，不去想了。
“你的规则跟我说一下。”程野轻声问道。
胖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老大，我……”
程野叹了口气：“算了，我懂。”
果然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胖子果然没记住全部规则。
胖子着急了，连忙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没记下规则，但我录下来了，除了第一句的前半句因为时间关系没录下来，剩下的我都整理了。”
程野赞许地看着胖子：“不错。”
“那我去拿给你？”胖子听到夸奖乐呵呵的。
程野点点头，胖子起身离开。
趁胖子回去找规则的时候，程野打开了刚刚那个男人递给他的纸条。
上面写着“紧急体检，全身。”
末尾是男人的名字。
字迹比较潦草，看得出来很急。
这张纸条也有员工牌上特殊的花纹，对着光源上下晃动可以看见花纹的不同光泽。
去体检啊……
要不要去呢？
这是去人事部的好机会，但总觉得有去无回。
感觉那个地方很危险。
如果自己真的被查出来有感染……
“你是为公司献出了一切的人，公司是不会亏待抛弃你的。请安心。”
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他耳边。
程野皱了皱眉。
他不太相信。
这句话听着更像是强调，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像曾经有人质疑过所以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白色员工牌确实和罗斯金签署了保密协议，而协议的内容和卖身差不多。
虽然他被误会是给公司献出了一切的人，但是他不相信公司会用相同的待遇对待他。
说不定是研究他的感染。
说不定他们这些献身了的人就是为了研制药而存在的。
说不定那些复合肉……是从他们身上长出来的……
程野想了很多，直到胖子重新回来。
他还不知道程野面临什么选择，乐呵呵的将一张纸递给了程野。
“老大，我都记下来了，都在这上面。”
程野接过纸开始看起来。
【规则一：……善良，对你没有恶意。如果你感觉到了恶意，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规则二：你承担着很重要的职业，请务必每天按照菜谱做好饭菜，给员工们提供营养。请务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千万不要多盐重油。】
【规则三：如果非必要，请不要离开你工作的地方。你工作范围为食堂，包含就餐大厅。】
【规则四：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有关食堂的事情，你的工作很重要，请务必好好珍惜。】
【规则五：很多时候或许有员工会在非就餐时间饿了，请好好关照他们，他们为公司付出了一切，哪怕没有食物了，请你也要想方设法填饱他们的肚子。】
【规则六：我们四楼食堂的所有食物都只能使用一天，无论有没有吃完，都请倒进厨余垃圾桶里，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垃圾，请不用担心。】
【规则七：你只有在食堂完全没有员工的情况下才可以进食，请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进食过程。】
【规则八：如果你不小心被人看到了你的进食过程，请你抢夺他的员工牌并撕毁。】
【规则九：你要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一定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除非你换了一种身份。】
程野盯着第一条，说道：“你的第一条规则和我是一样的。”
胖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当时着急录下来，所以第一条是不完整的。”
程野没有非常笃定地添加上第一条的内容：“我应该严谨一些，你的第一条的后半段和我的规则是一模一样的。”
胖子眨眨眼，问道：“你的第一条规则是什么？”
“规则一：这里的人都很善良，对你没有恶意。如果你感觉到了恶意，那一定是你的错觉。”程野直接背诵了出来。
“我们……可能不一样？”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程野笑笑：“或许是我紧张了，但我认识，虽然它大部分是一样的，但还是不要这么轻易地就认定。”
这是「炼狱」模式带给他的教训。
永远不要去想当然。
它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
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把所有副本都当成是最后一次认真对待，才是该有的态度。
胖子听着点点头。
他没有任何异议，现在老大都找到了，自然一切听老大的，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奶妈身份就行了。
程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规则中的第八条。
这条让他很是在意。
【规则八：如果你不小心被人看到了你的进食过程，请你抢夺他的员工牌并撕毁。】
这会是员工失踪的原因吗？
因为失去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再也离不开这个大楼，而且也无人可以看见？
程野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吃饭被人看到过吗？”
胖子连忙摇头：“老大，我还是很惜命的，我第一时间就躲在厕所里把规则整理出来了。”
程野点点头，目光又凝重了一些。
【规则四：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有关食堂的事情，你的工作很重要，请务必好好珍惜。】
可是胖子已经向他透露了。
会发生什么呢？他违背了规则，规则会给他什么负面影响呢？
程野眉头紧皱，一时间心情复杂。
这人怎么这么不设防，规则不是让他不要透露有关食堂的事情了吗？他怎么还跟自己说，还说的那么详细，恨不得全部掏出来告诉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胖子明显察觉了程野的情绪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你怎么了？或者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程野抬起头看了胖子一眼。
只见他真挚地看着自己，一脸纯净，眼底透露着丝丝胆怯。
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生气。
程野垂下眼眸，用很轻地声音问道：“你怎么这么信任我？”
胖子下意识地回答：“你是老大啊。”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违规了。”程野指了指纸上的第四条。
胖子目光顺着食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愣住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拉你后腿了。”
他看到老大实在太高兴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发现一股脑都告诉老大。
他真的……给忘了啊。
但是没关系，如果能帮到老大就好了。
可是，好像不是这样。
胖子看着程野那张严肃的脸，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还有道具，有很多次保命机会，不会因为一次失误就死掉的。
但是，程野好像不是这样认为的。
只听见他特别严肃地说道：“哪怕是我，哪怕你特别信任我，也一定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告知我事情，好吗？”
胖子点点头。
程野继续说道：“如果我是假冒的呢？如果我是游戏故意生出来骗你违规的呢？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胖子终于重视起来，他认真地说道：“老大，我记住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程野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跟胖子说重话。
而胖子没有告诉他的是，他对他已经极为熟悉了，在他告诉自己他是程野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感应到了，他绝对是程野。
程野盯着纸上的其他规则。
没关系，确实只是小错误，还有补救的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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