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女儿（十九）
“尊敬的审判官，这是伟大的人类先驱者们签署协议时的录像。”葛建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他指使自己的助手递上录像资料。
那名助理僵硬地用那只机械手举着材料，面无表情地走上去提交录像资料。
此时，程野注意到，助理不是不想有表情，而是因为大半个脑袋换成了机械，无法做出细腻的表情，干脆保持扑克脸。
很快，大屏幕开始播放葛建白提供的资料。
全城大大小小的屏幕也同步直播。
路上的一些行人停下脚步，直立身子，盯着屏幕看。
依旧是在那飞车站，依旧是那几张桌子。
可是不同的是——
那时候人很多，大家排着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之中还有些人拖家带口，手中牵着的孩子才不过四，五岁。
程野表情微凝，有些沉重。
他看着那些人们在不知情地情况下签署了协议，然后走进无尽的深渊。
他们以为协议是移民协议，实际上，是自愿参与人体实验的协议。
众人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议论纷纷。
很多地上人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富豪自愿为了人类进步去牺牲自己。
如果单单是牺牲自己还能理解，为什么会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愿意牺牲？
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吗？
高高站在台上的审判官，神情微变。
如果是自愿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市长罗茂德突然站了起来。
他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吃得脑满肠肥。
他的脸上带着即将赢得游戏的浅淡兴奋。
“审判官，我也有话说。”罗茂德换上了凝重的表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首先，我们zf部门做事，是不用全部公开给群众的，何况这是为了人类进步的大事，肯定是要保密的，如今被这位先生这么捅出来，影响恶劣。”
“其二，我可以将所有的资料奉上。从320年这个计划开始，所有的科研人员，所有自愿为了人类进步牺牲的伟大平民，他们所签署的全部协议。以此证明我们的清白。”
“最后，这名先生所举报的事情子虚乌有，根本不存在，我想告他污蔑。”
罗茂德痛心无比，声音沉重：“请审判官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散布谣言，扰乱公共秩序罪等数罪并罚。”
程野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四位玩家。
罗茂德说了什么他没再认真听，他只是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了。
他淡然地扫视众人。
葛建白笑着，笑容中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想起昨日微生安和东成业教他说的话，迫不及待地开始表情。
只见他昂首挺胸，大声接话：
“尊贵的检察官。我们人证，物证都有。”
“这是一项跨世纪的医学奇迹，却被无知者如此诋毁。”
“和我们一直合作的医学教授可以证明这一点，我们的所有实验，都是经过正常的流程从小白鼠开始的。”
“大家都知道，一款药想要上市，需要投入多大的心血和多漫长的时间，这其中所投入的金钱暂且不提。”
“这可是能让所有人类永生的伟大奇迹啊！”
“我们说一说这位先生最不能理解的人体实验。我就问大家一句，目前市场上所有投入使用的药物难道没有经历过人体实验吗？”
程野低声讥笑。
偷换概念，混为一谈。
葛建白的声音还在继续，程野淡然地看着他表演。
“众所周知，一款新药的上市，最少经历三期临床人体实验。我们这项伟大的项目的流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完全符合目前药品上市流程规范的！”
“我们投入了九年的心血，却被冠上了如此不堪的名头，让人痛心！无比痛心！”
葛建白用力拍着桌子，冲着程野咆哮。
他双眼通红，大声呐喊：“那些自愿牺牲的人民英雄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那些夙夜不懈，日夜不止的科研人员多么寒心！”
“他还是人吗！？”
“我提议......”葛建白的声音平缓了下来，目光如炬望向审判官，手指笔直地指向程野：“除去他公民身份，剥夺他政治权利终身，驱赶出境！”
葛建白说的铮铮有力，他的语言极具感染力，顿时民众中有些没有脑子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傻子开始强烈附和起来。
他们大声地嘶吼着：“驱赶出境！”
“驱赶出境！”
“驱赶出境！”
......
声音一阵比一阵大，就像汹涌的浪花一般，连绵不断，此起彼伏。
而程野却忽地淡淡地笑了。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微生安。
作出口型无声地说：“我赢了。”
微生安挑眉，露出一丝玩味之意。
慢慢地扬起固定的懒散笑容，拉过身边的东成业不知道偷偷说着什么。
审判官斟酌了一下：“请证人医学教授东成业出席。”
东成业和上个副本一模一样，他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茂德面色一僵。
葛建白似乎已经习惯了，拉扯了下东成业的衣角，压着嗓子说道：“我们现在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你别演了，等结束了慢慢演不行吗。”
东成业深深地叹了口气，特别失望摇了摇头，说道：“唉，真没意思。”
然后他望向高台上的审判官，声音胆颤地问道：“审判官，我说实话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审判官僵硬地说道：“不会......我们是法治社会。”
“啊。”东成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
审判官无语凝噎：“请证人直述证词。”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东成业不耐烦地拿起桌子上的纸，面无表情机械地念叨起来：“我是320年接到这个项目的.......”
“.......所有流程都符合标准.......”
“......没有任何阴谋论......”
.......
程野盯着东成业，又看了看微生安，眼神微微闪动，蓦然缓缓地笑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顿时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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