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持

北明二百五十年正月初一，新春佳节，金府两位少夫人同时发作。二夫人申时诞下大小姐金婵，三夫人亥时诞下二小姐金玉。金府辈辈女孩稀少，终于一辈有了两个女孩，当家人金瑞彪大喜，所有人三倍月例，阖府欢腾。
  1
  一转眼，金玉四岁。
  金家马场，几个孩子玩捉迷藏，金玉找了个山洞藏起来。限于心宽体胖胳膊腿儿短，金玉只敢在洞口坐着，没往里走。
  斜躺在洞壁上，望着天上的云，金玉哼起了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好想念纵马奔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金玉摸摸肉嘟嘟的肚皮。
  阳光明媚，寒光闪闪，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洞里居然有人，大意了……四岁的小娃娃，值得用刀威胁？！
  “叫什么名字？”
  听声音，对方也还是个少年，至多十岁。
  “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哥哥，我是金玉。”金玉眨眨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刀，害怕。”幼小无助又天真。
  “切！”
  换来了对方不屑的一哼，倒是收了刀。金玉舒口气，刚想转头去看，脖子后面被击了一下。
  金玉晕过去之前还想，谁家倒霉孩子，对一个小奶娃也下得去手。
  要完蛋了，谁来救救我……金玉玩捉迷藏，除非她自己走出来，还从来没被人找到过。
  金玉醒来，发现躺在一张架子床上，明显不是自己的闺房。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自从四岁那年捉迷藏被人打晕，家里人十分紧张，看金玉看得紧，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千防万防，居然被人从家里偷了出来！
  房间简陋整洁，除了床，还有一张桌子，四个圆凳。桌上放了茶壶茶碗，金玉爬起来去喝水。
  金家是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都有些本事。能进去把个大活人偷出来，金玉表示，挺佩服对方。既然不绑着自己，那就代表可以自由活动。桌上还有盘点心，适才被茶壶挡住了，金玉刚打算拿一个，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前，两个小丫头端了饭菜进来。
  金玉吃饭间隙，通过小丫头的嘴了解到一点情况。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凉州东南方向的二龙山寨，处于河西地区边缘地带，属于南山山脉。
  跟两个小丫头的谈话中，金玉大致了解到，山上缺……压寨夫人，难怪如此客气。
  只是除了两个小丫头外，也就门口站着的两个喽啰兵，再不见其他人。
  2
  天终于黑了下来，金玉吹息灯烛，躺在床上，营造出她已经睡了的假象。
  她得回家去看看，府里并不安全。
  大约子时初，外面早已没了动静。金玉悄悄起身，把裙角掖进腰间，浑身上下收拾利落。“咔吧”开了东侧的窗扇，飞身纵出窗外。
  两个小喽啰，东倒西歪地靠在门边，呼哧呼哧睡得正香。金玉微微一笑，纵身一跃，上了墙头。要不是疏忽大意，谁能把她偷出来。
  金玉朝着后山的方向跑下去了。金家的马场也在南山山脉，与这二龙山寨一脉相连，这样走应该能到自家马场。
  金玉脚下生风，一路纵越，一个时辰后已经翻过两个山头。
  金玉停下来，坐在一棵树上歇脚。
  月芽挂在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清风徐来，还挺美……突然不远处有信号弹发上天，接连两颗，一红一黄。风里还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金玉侧耳细听，是刀剑声，有人在打斗！顺着声音再往前走了百十步远，有一片树林。声音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六个围住一个打，中间那人功夫略高一筹，目前看一对六，游刃有余。
  高手过招难得一见。金玉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树上的兄弟，既然来了，不能见死不救！”中间那人突然出声，惊得金玉差点咬住自己舌头。
  金玉没动，万一有诈。
  围攻的人也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被中间那人划到左臂，顿时被惹怒，招呼一下，其他几人攻击更猛烈，大概是想着速战速决。
  “哎，东南边树上的兄弟，快来帮忙，不能见死不救啊！”中间那位直接点出金玉的位置。
  有了金玉的帮忙，那六人很快招架不住，被围的那人切瓜砍菜一样，将对手全部杀死。
  “对不住了，姑娘！”被救的人瘫坐在地，“拉你入局多少有些不厚道，可我没办法了。多谢姑娘不计较，能够出手相助。”
  金玉很想不救他，但那群黑衣人杀完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金玉找棵树靠着休息，干掉六个人，挺累的。
  “恩人，怎么称呼？”
  金玉依然没理他。
  “好，你不说，我说。”对方也找棵树靠着，“我叫刘孤帆，孤儿的孤，风帆的帆。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二龙山寨。”
  “往后姑娘有用到我的地方，直接上二龙山报我名字，刘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孤帆几句话表达了感激之情，还特别江湖地朝着金玉一抱拳。

  二龙山寨的人，金玉瞬间戒备心起，周身气场变得不一样。
  “接着。”刘孤帆不知扔了什么过来，他似乎也感觉到金玉的变化，“饿了吧，咱们吃点儿。”金玉顺手接了，原来是一块油纸包着的牛肉。
  金玉也不客气，吃牛肉。大战一场，确实需要补充能量。
  “适才信号是你放的？”肚里有了食物，金玉脑子清明起来，刘孤帆一定求救了。
  “嗯，但追我的人也放了。”刘孤帆大概是肚子里有了热量，开始大言不惭，“追到我家门口了，还不依不饶的。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与之前严肃道谢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差点儿有去无回。
  “姑娘，快点儿吃。咱还得躲躲，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我的人来晚了呢？”
  “……”金玉。
  3
  刘孤帆乌鸦嘴，刚说完，金玉感觉地面不同寻常地震动。来人很多，且武功不弱。
  刘孤帆也听到了，招呼金玉一下，瞬间跳离此地，想着金玉来时方向奔去。
  金玉无奈，只得跟着回去。
  半路遇到二龙山寨来支援的人，见到刘孤帆纷纷施礼。
  “大寨主！”
  ……
  “大寨主！”
  “……”金玉，不是被骗回来了吧？
  “金家小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金玉。
  “你们认识这位姑娘？”刘孤帆诧异地看金玉一眼。
  “不止认识，还是我给扛回来的。”有个虎背熊腰的家伙乐呵呵地，悄悄爬到刘孤帆耳边，“大寨主，这金家小姐是二寨主给您弄回来的压寨夫人。”声音大的能穿出二里地去。
  刘孤帆终于明白金玉为什么穿着衣裙在夜里行走了。可金玉武艺高强，如何栽到熊忠手里的？！
  来不及细想，身后大批黑衣人已经赶到，双方展开混战。
  刘孤帆混战中靠近金玉，一边打一边道歉:“金小姐，对不住，底下人胡闹。”有人一刀砍过来，刘孤帆只好闭嘴。
  一会儿又靠到一起:“您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又被冲散。
  “金婵？”
  “金玉？”
  金玉惊诧于刘孤帆对金家的了解，又特别痛恨他在这样的场合大喊金家女儿的闺名。如果不是缠斗中，捡来的刀不顺手，她早一刀砍过去了。
  此时人群中有个黑衣人忽然高喊:“捉住那个女子，赏黄金千两！”
  人群有一瞬间静默停顿，然后大批的黑衣人向金玉涌来。
  金玉莫名其妙，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简直荒唐，价值千金。
  混乱中，刘孤帆高喊:“兄弟们，保护那个姑娘，她对大寨主有救命之恩。”
  二龙山寨的人也在瞬间调整方向，涌向金玉。还有人喊着:“保护寨主夫人！”
  双方再次混战在一起。
  渐渐地，金玉发现，自己被黑衣人隔离了，而且对方人数增加了不少，不是刚才那一批人。
  远远望去，刚才交手的那批人还在跟二龙山寨的人缠斗，刘孤帆被围在其中，脱不了身。
  4
  金玉往哪里走，这些人就往哪里涌，始终被围在一个圈子里。没人敢伤金玉分毫，在这儿消耗她的体力，等着捉活的。
  天已经蒙蒙亮，金玉绝望地发现，身后是悬崖，深不见底。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跳下去！”金玉咬牙切齿，把刀往人群里一扔，不管不顾坐在悬崖边上。
  黑衣人群闪出一块空地，刀“当啷”一声，倒在金玉和黑衣人之间。
  “金小姐，我们受主人之命，请您回去。”终于出来个主事的，貌似喊话的也是他。
  金玉看看他，约摸四五十岁，背有些驼，说话特别有气势，像主子身边的管家？
  “你家主人是谁？”金玉问，估摸着他不会回答，拖延一下时间还是有必要的，第六感告诉金玉，刘孤帆一定会来救自己。
  “金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果然，不交底。
  “那你又是谁？”金玉天真烂漫，“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跟你走？！”
  “金小姐，我家主人是请您去府上做客的。”对方试图劝说，“做了客，自然便认识了。”
  “请我我就得去？”金玉哼道，“再说，哪里有这样请人去做客的！”
  突然，人群后一阵大乱。
  “宝爷，清风阁的人来了。”有人过来朝着适才与金玉说话的人施礼。
  “人在何处？”被称作宝爷的人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大笑着走了过来。
  “宝爷，一向可好？”来人四十岁上下，步态轻盈。
  宝爷还礼:“原来是文爷，一向可好？”
  两个人寒暄几句，皮笑肉不笑，彼此心照不宣。
  “文爷来此，所谓何事？”
  “宝爷又是为哪般？”
  “带个丫头回府。”宝爷指指悬崖边上的金玉，“不听话，逃出来的。”
  “是吗？眼生得很。”文爷看看金玉，“姑娘是……”
  金玉已经看出来，这两个人十有八九冤家对头:“我不认识他，他拐卖人口！”委委屈屈，一指宝爷，“他不是好人，大爷，您行行好，救救我。”

  “哦～”文爷看着宝爷，“姑娘莫怕，我救你便是。”
  “姓文的，你还要插一杠子不成？！”宝爷终于按耐不住，到手的肥肉，岂可让他人夺走。
  “然，文某不才。”
  说着，两个人摆开阵势，战在一处。
  金玉观察周围动静，趁他们不注意往旁边一闪，准备逃走。
  “小姑娘，哪里去！”文爷眼尖，一把拉住金玉一只胳膊。
  宝爷也不甘示弱，拉了金玉另一只胳膊。
  “你放开！”
  “你放开！”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拉着金玉又打在一起。
  5
  金玉苦不堪言，跟着两人步伐，快把自己转晕了。
  人群还在观战，突然后面又一阵大乱，有人冲了过来。来人抬手就是杀招，大刀挥向宝爷。
  宝爷为了自保，拉金玉的手松开了。
  金玉一只胳膊得了自由，立刻挥了挥，扣住文爷拉自己胳膊的手腕处，飞身转到文爷身后，逼迫他放手，就地滚了几圈，又回到原处。
  来人正是刘孤帆。
  “我知道了，你是金玉。”虽然还在跟宝爷缠斗，但刘孤帆特别兴奋。
  金玉不明所以。
  “哦！”文爷看着处在悬崖边缘的金玉，“金二小姐。”
  “不打了，休战！”刘孤帆跳离宝爷，“累死老子了。”滚到金玉不远处。
  “哎，金玉，你咋不叫金饽饽呢，这么抢手！”刘孤帆躺在地上，盯着金玉身后发呆。
  突然暴起，向金玉冲过来。
  “放箭，放箭！”宝爷声音凌厉，带着一抹气急败坏。
  “爷，会伤到金小姐。”手下人弱弱地回了一句。
  “放屁！王爷说了，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放箭！！！”
  刘孤帆抱着金玉飞下万丈悬崖，身后箭如飞雨。
  金玉耳边风声萧萧，阳光刺眼，刘孤帆身体震动，紧接着一声闷哼:“哥们是救不了你了，咱能回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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