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主媳妇
不到清晨,国教堂的轮班侍卫就发现了一地的尸首。
四处都是血迹,缺头断手的,足足有百号人,而且上一班的巡防军也全部死在了值班的地方,副将马上上报了皇帝,又赶忙封锁了国教堂。
不到三日,国教堂第二次封锁,已经来的学子纷纷被拦在了外面。
顾长青在军中练兵,听说了国教堂的刺杀,抢了军士的马就往国教堂赶。众位学子看见昭彻大将军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顾长青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入眼就是满地血色。
他没想到,这样堪比战场的惨烈场面,居然会出现在国教堂。
老院长负手而立,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衿黎呢?衿黎呢!”顾长青顿时慌了,揪起一个侍卫的领子,气急吼问。
“父亲!”顾恺之迎面从台阶上走下来,他从顾府赶来稍快一步。
“你母亲呢?”顾长青现在只想知道衿黎在哪里,“你母亲昨夜来国教堂了,她在哪?”
“爹你先别激动!”顾恺之示意顾长青跟他进屋,院长也随两人进了屋。
学堂里,南佐和修宴两个坐在位置上,边上放着茶水。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两个人浑身是血,像从尸堆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两人侧身的空位置上还摆了把剑,晶莹剔透的,单单看着都十分华贵,和狼狈的两人截然不同。
是白泽,被他封存在兵器阁里的古剑,只有当它察觉到持剑者处于生死攸关,才会激发启动护主的本能。
顾徵武功尽废不可能召唤,白泽只可能是自行飞来的,她们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凶险!
顾长青猩红着双眼,身上火气顿时更旺,盯着两人,嗓音阴鸷得吓人,重复道:“衿黎在哪里?”
修宴冷脸:“遗址里。”
“什么?”听到修宴的回答,顾长青双拳骤然攥紧,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桌角处顿时粉碎成渣。
“还有顾二小姐……”
顾长青倏的转过眸,青筋暴涨,盯着修宴和南佐:“昨晚发生了什么?”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南佐撇了撇嘴,倒豆子一般把来龙去脉噼里啪啦又说了一遍。
“你是说,衿黎、晥儿和衍之都掉进去了?”
“还有我们主子。”修宴冷冷补充,他显然很不满意顾长青的反应。
顾徵伤得最重好吗,你不先问他反倒问别人?
“爹,那遗址凶险得很,虽然早就挖出来了,但是一直没有着手处理,怕是母亲他们误打误撞进去了。”顾恺之刚才听到遗址就不淡定了,眼光一直在南佐和修宴之间来回扫视。
这话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是主子设计把这三位贵人拐下去的?是她们仨自己找死还要拖上了主子?!
主子可不稀罕去什么遗址里探险!
“但,你们怎么安然无恙?”顾恺之话头一转。
南佐的暴脾气顿时上头,他猛拍桌子,陡然站起:“没看到林子里那么多尸体吗?那这人是自己撞树死的?你特么就是眼瞎也长鼻子了吧,闻不到味道?”
“别给爷在这里疑神疑鬼,话里有话,你要有力气,自己下遗址找去!”
“南公子稍安勿躁。”一直没说话的老院长淡淡开口,示意南佐坐下。
见是上次帮忙澄清事实的老家伙,南佐给他几分薄面,讪讪闭嘴。
南佐说的对,原因先不急着探究,现在重要的是下去找人,尤其是皇帝和衿黎,顾长青恢复冷静。边上老院长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就跟着走到院里,深吸口气,朝着老院长拱手:“劳烦先生赐教。”
老院长抬手止了顾长青的礼,指着地上一团深红色的血迹,神色凝重道:“这是顾徵的血。”
顾长青一愣,顺着指引望去,那里说是血迹,不如说是血坑,一个很可怖的覆盖范围。刚才老院长进来,一直盯着思索的就是这个,可他心急之下居然完全忽略。但老院长怎么就能确定,这是顾徵的血?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很危险。”老院长黄褐色的眸子盯着顾长青,白色的胡子跟着一抖一抖的,“长青,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但有一点你一直没有学会,就是看清真相。”
“请先生指教。”
“据我所知,国教堂这块地下,曾经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太子的东宫。”老院长顿了顿,忽略顾长青刹那间变色的脸,接着说,“你知道先皇没立太子,前皇太子便是先皇的亲哥哥。”
“朝京是在上一朝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我知道,你们都读过史,上面说,最后一个皇太子,不学无术、荒淫无道是吗?”
顾长青点头,补充道:“晚辈听奉老说过,前皇太子殿下,也是个精通暗道器械的天赋之人。”
“没错。”老院长肯定了顾长青的话,“他是个奇人,在他的东宫地下,是他亲自打造的一间密阁,四通八达,是他毕生的心血。”
“至于史书上记载的昏庸无能,一是因为,那是后来人记载的。二是,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什么?”顾长青一愣,满脸不可思议。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一个皇太子不好江山,却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当然我并没有对先皇登基有任何质疑的意思。”
顾长青点了点头。
“不是所有人,都爱江山,爱皇权。当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也才格外珍贵,格外罕见。”
“先生,您是说衿黎她们掉进去的地方正是前皇太子的密阁?”
“十有八九。”老院长捋了捋胡须,“之所以说是凶险,除了里面数不尽的暗道机关,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怪才,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心血里。”
“您是说他还在里面!”顾长青猛的一惊,转身就要往遗址那里去。
“这么长时间早死了!就算活着也能认出长公主殿下是自家侄女!简姓皇族间极少内斗,有多和气你该是最清楚!”老院长抬高了音量,面色微微发沉,直让顾长青脚步一滞,“是因为世人的偏见,还有,他自己的执念。”
“他被自己的执念控制,变得暴躁易怒,所以他把自己关在了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这间暗阁里。你说他身为太子,害怕什么,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当然,连制作者都走不出来的一个暗阁,才是最完美的作品,当然,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块墓碑。”老院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和喃喃自语差不许多。
“您是告诉我,这遗址太过危险是吧?”顾长青握紧了腰间佩剑,半侧身子,日光投射在他的古铜色盔甲上,一半光明一半漆黑。
“长青,你是守护江山社稷、可以委托重任之人,但有些事情,不能认死理,得学会变通。”老院长目光沉沉,清明的眼底异常严肃,定定的看着顾长青。
顾长青面目硬朗,皮肤粗糙,都是积年累月在边疆的扬尘与沙风造就的,抱拳行了个武人礼:“衿黎是我媳妇儿,我就是死也要去的!”
虽然自己有拦住他的意思,但他好像也并没有听懂自己的话,还是如年轻的时候一样,不问后路,我行我素!
老院长叹了口气,突然间脑中闪过少年意气风发的话语。
我要娶公主殿下当媳妇儿!
仿佛突然间就倒回到了二三十面前,班上那个最调皮捣蛋的顾家小公子,翘课翻去了隔壁,被老顾将军拿着马鞭追着满院跑,一边抱头鼠窜,一边高喊着这句话,当时的他,还是满脸白皙,瘦瘦小小的,身材没这么高大,肩膀也没这么宽,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喜欢的姑娘。
简直就是个愣头青,从自己老爹到皇帝陛下,处处撞得头破血流,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只为了一句玩笑话就奔赴边疆、弃文从武。
当然,他最后得逞了。
这是一个幸运的人。
老院长有些感慨,他上前扶起弯腰抱拳的顾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得,那就去吧!”
不问后路。
顾长青也想起多年前在国教堂的豪言壮志,那么多嘲笑他自不量力,唯有老院长告诉他,爱一个人,说出来是很有勇气的。
孩子,你去做,放手去做……
于是他得到了爱情,也拼出了不输父辈的赫赫战功。
现在得到的一切,皆是一刀一剑换来,这样实打实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质或是贬值,他虽然不太明白老院长为何突然松口,不明白老院长为什么突然说起前朝的是是非非,也不明白老院长为什么会收顾徵做闭门弟子,但他相信老院长的识人之明。
或许慈悲的老院长只是想再救赎一个,像前皇太子一样能干多才却偏执阴翳的小子。
或许吧,老院长没有解释什么,面上带笑,扬了扬手,就像二十多年前听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大放厥词时不耐烦地打发他一模一样。
就像说大话一样放手去做!
老院长拂袖转身,和远去的顾长青背道而驰,仿佛直接斩断了什么顾虑与牵绊。
别的不多说,顾长青,你可一定要把老夫的关门弟子带回来。
老夫活了一把年纪,前几日终于像你小子一样说了次大话。
说了要与天争,他不能食言。
对着顾徵打开的师门,也万不能闭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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