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老钱

“oldmoney”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有格调的单词，但它的本质不过是年纪稍大的资本家家族的缩写，如果时间倒流，追溯这些被称为“老钱”的祖宗十八代，都不用往上数三百年，就能发现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强盗、海盗、土匪、流氓、杀人犯、诈骗犯等罪犯的血液，再认真读一读历史，又会发现这些家伙的祖先都是流放犯，并且犯下滔天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老钱”们建立商业帝国的第一步，就是拿印第安人开刀。

        然而，“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他们大笔一挥，就将自己和祖先们犯下的过错轻描淡写地揭过，开始编织新一轮虚幻“美梦”，只要所有人都被光面堂皇的花花世界的表面吸引，谁又会探究富丽堂皇之下的下水道里长什么样呢？

        艾格斯家族的发家史同样不光彩，并且他们经历过尔虞我诈的野蛮生长期，并且坚持到了现在——这已经证明了艾格斯家族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即使还没有挖掘储存在自己大脑里隐秘的信息，只是通过网络搜素了解了一些艾格斯家族的产业和历史，何思璇都由衷地佩服裴亦，明明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少爷，却选中一个令人忌惮的庞然大物作为猎物。

        何思璇对裴亦上一世的了解仅仅限于在全球都名声大噪的电影以及零星的网络新闻——这世界就是这样，人们的目光总是最随着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极少有人愿意将目光投向人生的失意者——电视节目里只有得志人的歌舞升平，那些讲述苦难、不幸、灾难的纪实节目往往收视率低得可怜。

        有些极端的人甚至会说：“苦难是救不完的，而且我们人微言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看多了这些东西，会得抑郁症的！倒不如看看其他的，人生还有指望，说不定下一个买彩票中奖的人就是我呢？”

        有的人即使只是看到描写有关困难的虚构故事也会被激发善心，从而投身公益事业，用行动践行善举；有的人身经历困难也不放弃希望，坚定一定能克服过上正常的生活；有的人虽然不忍心、不敢看任何描苦难的报道，也会捐款捐物，贡献自己的爱心。

        还有一种人，用慈善包装罪恶。

        艾格斯家族就是最后一种人。

        何思璇没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英雄情怀，也对外国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她盯上艾格斯家族，除了裴亦的邀请之外，就是需要用足够有价值的东西去付账。她没有能力弄到稀世珍品，就只好在钱上下功夫了，只要美联储的印钞机还在工作，就不愁艾格斯家族没有钱。至于钱会不会因为通货膨胀而贬值？何思璇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只要从艾格斯家族身上撕下的“肉”够大，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对何思璇而言，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把赛琳娜和艾格斯家族串联在一起呢，还有尤金·毕维斯。

        每次都从头设计一个小游戏实在是太麻烦了，游戏性也远远低于数个环环相扣的解密游戏。如果用游戏的方式将艾格斯家族自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的秘密宣之于众是否会造成轰动的效果，但是，她要如何从盛大的游戏中全身而退，把一切的荣耀都归于舞台中央的裴亦呢？

        何思璇回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现在的她，已经能用平静的心态面对过去了，不再对过去的自己感到羞耻，她已经懂得，过去的一切选择，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是塑造今日的自己的必经之路。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良师益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运气能够开悟，更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指点迷津的高人，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在跌跌撞撞中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尽头，更有一些人，“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上一世的何思璇，对麻烦的事情感到厌烦，也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根本原因是她不相信自己有应对困局的能力，潜意识中，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久而久之，她就如外界所“预言”和责骂的成了懦弱、胆怯、卑微的人，丢掉了最为一个人最重要的精气神。

        如今回头重看，何思璇真为过去的自己感到不值得，这世界上刺耳的话太多了，她把每一句都装在了心里，久而久之，就听不见真正有用的声音了，她是被对自己充满了恶意的人困锁住了人生，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那些混蛋设下的圈套。

        人应该为自己而活——这从来不是自私。

        回想起前世的经历，再也不会让何思璇为糟糕的人生羞愧，她已经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恶人不会因为对别人释放了恶意而愧疚，更不会真心悔过，他们只会在背地里嘲笑受害者的无能，讥讽受害者不够坚韧，变成失败者的模样。何思璇已经不会再一想起伤害过她的人就情绪失控，怒气上涌了。她的眼睛如深邃的湖水，平静，深沉，她学会了放过自己。

        何思璇也终于明白，她当初的耿耿于怀，是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为她曾经遭遇的不公伸冤，而她又没有能力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不公平报仇。

        现在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没有底气的小女孩了。

        ……

        除了完成学业和廷斯的实习工作，何思璇将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赛琳娜、廷斯公司、艾格斯家族以及尤金·毕维斯，她必须想出一个符合逻辑的完美链条，将他们全都串联在一起。

        这当中的关键是艾格斯家族，这个庞然大物涉及很多的产业，很容易与很多人和公司产生交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何思璇一直调整着自己的思路，很快，她就想出了三个方案，但无论哪一个，都需要裴亦的配和，毕竟，只有裴亦才应该称为舞台中央的绝对主角。

        有了计划，何思璇就着手准备，饭后发信息给裴亦，将他约在“古典乐”咖啡馆见面。

        何思璇已经把“古典乐”咖啡馆当作了与裴亦、秦羽、秦雪见面的固定地点，她做出这副放松大意的姿态，会让监视裴亦的人放低戒心。

        或许背后指挥监视裴亦的人是个谨慎的人，但是命令也是一种信息，而发出号令的人往往不是直接执行任务的人，无论是怎样的信息，都会在传递的过程中递减，何思璇已经观察过很多次那些负责监视裴亦的家伙们了，真可惜，他们没有在警局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也没有犯罪的天赋。

        何思璇知道，自己在那群家伙的眼里跟“聪明”完全不挂钩，又有自己“得罪”赛琳娜的“黑历史”，在别人眼中，这都有可能是自己是个只知道读书、不懂得社会交往规则愣头青的证明——过去自己留下的每一个痕迹，同样是可以利用的。

        当对手对她形成了错误的固有印象时，他们就已经步入了圈套，成为了游戏里的npc。

        为了制造最完美的舞台效果，也为了呈现最极致的游戏效果，当然少不了npc们的精彩亮相。

        “古典乐”咖啡馆里永远都播放着古典乐，虽然何思璇无法叫出每一支曲子的名字，但每一首曲子都能让人精神放松，让耳朵享受到音乐的美。

        何思璇抵达咖啡馆的五分钟后，裴亦才姗姗来迟，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愧疚，脸上还带着狐疑的神色，眉毛挑动：“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主动约我喝咖啡。”

        “放心，我没打算钓你。”何思璇叫住正好路过的服务生，让裴亦点咖啡：“我请你。”

        等待裴亦的五分钟时间里，何思璇一直在思考，同时也在更细致地观察咖啡馆周围的环境，她没有挑选靠近角落的位置，而是为“隔墙有耳”的那只耳朵制造了合格的偷听环境，毕竟有趣的故事里，绝对不能遗漏这只耳朵，无论是戏剧还是游戏，他们的核心都是讲故事，只有绝妙的戏剧效果，才会让观众拍手叫好。

        当服务员端着咖啡走回来，在裴亦身前放下咖啡杯，并对裴亦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时，游戏开始了。

        何思璇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咖啡馆的其他位置，很好，npc们也落座了，何思璇希望艾格斯家族提供的负责偷听的npc们越聪明越好。

        裴亦的状态比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虽然依然消瘦，但因为找到了事业，并且充满了干劲，生活上也得到了哈斯塔教授和极少的朋友们的帮助，所以压力小了很多，看起来不那么落魄了。

        除了体重，裴亦看起来已经从被艾格斯家族除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偶尔还流露出艾格斯家族没有把他从哈佛赶走的庆幸，只有顺利的完成学业，他才有立足社会的根本。

        已经过惯了人上人生活的小少爷，怎么甘心沦落为社会底层的乞丐呢？

        裴亦把这一个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何思璇觉得如果裴亦打算改行做一个演员，只要公关运营到位，要不了几年就能拿下多个能让他被称为“影帝”的奖项，毕竟，生活的阅历就是他最大的天赋。

        “奥。”裴亦失望地接上了何思璇的话：“你一开口说话，我就只想跟你绝交。”

        何思璇挑了挑眉：“绝交前，麻烦先还钱！”

        何思璇这充满了调侃意味的话，让裴亦立刻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裴亦认识何思璇的时间也不短了，作为哈斯塔教授的学生，他们了解彼此藏得最深、无法与外人道出得秘密。

        裴亦是亲眼看着何思璇在一年得时间里发成了巨大得改变，秉着朋友交往不应该过度探究别人的秘密的原则，裴亦并没有打听何思璇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的遭遇。

        但是，裴亦看着何思璇，他这才发现，何思璇的改变是气质上的直接转变，她已经脱胎换骨。

        没等裴亦细想原有，就听见了何思璇颇为遗憾的叹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何思璇一点儿也不掩饰对前来赴约的只有裴亦一个人的遗憾。

        裴亦已经决定，以后和何思璇来往时都要丢掉绅士风度：“你希望谁和我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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