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早春涟漪阵阵，料峭春寒，金灿灿的日头漫上了皇宫大内。
鸦雀无声之余，连尚有的和煦都肃杀清冷。
皇城内外像是两个天地。
早街的嘈杂似乎特地绕开了这座金光灿烂的奢靡宝地。
百官入殿上朝，个个形色匆忙。
行走间甚至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这般肃穆皆因皇上下的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
皇宫要变天，百官更是免不了又要身陷囹圄。
风雨欲来，谁还能一解愁容。
“宣，懿王祁蕴进殿面圣。”
众人侧身，都意图看看这位天降皇嗣。
谢兰致站在天子身边，距离殿门甚远，可也依然能看到那道矜贵颀长的身影。
后背依然挺拔，脚步更加沉稳。
短短时隔几日，再见他时却又更加惊叹。
祁蕴自然不去理会那些异样交杂的目光。
剑眉笔直斜出，面色凛冽。
几个大步便走到了前面。
“儿臣参见父皇。”他换了一身雍容华贵的行头，举止间一气呵成自然坦率。
皇上难得在早朝时露出笑容。
随意抬了抬手让他起来。
谢兰致眼眸流转，拿着笏板转向他，躬身行礼：“臣参见懿王殿下，恭贺殿下顺利归来。”
接着百官也随着她的话术一同祝贺。
不过虚礼罢了。
这些生长在富饶之地的官员，怎会愿意服气一位连盛京都没踏遍的皇子。
礼后，便开始商议国事。
刑部尚书季云庭上书启奏道：“陛下，臣与大理寺卿共同主理太子一案时，东宫侍候的一个宫女在抓捕时趁乱逃走了。
臣怀疑她是做贼心虚，抓住她也许就能抓住毒害太子背后的主谋。
臣恳请皇上能调派宫中禁军助刑部一起抓捕。”
皇上还没所表示。
与谢兰致相对而立的虞相便不屑开口道：“季尚书还是年轻啊，区区一个小宫女，哪儿需要动用宫中禁军。
难道你刑部的人都是摆设吗？”
虞相不怒自威，光是声音便深沉有力。
不愧是能叱咤朝堂、拿捏天子的人。
祁蕴直勾勾的看着虞相，继而转动眼珠看向他的父皇。
皇上倒是习以为常，并没有出声斥责，冷脸坐在那儿。
他还不能扳倒虞家，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
虞相在朝中权势滔天，还协管着兵部，根本没人会主动得罪。
皇上现在心中是万般悔恨，当初过于轻信虞家，将大半的权力交于他们。
现在想收却收不回来。
一步错、步步错。
但谢兰致不怕，她没有顾虑。
六部本就是内阁应管理的，虞相偏要弄得分崩离析。
“虞相这话倒是有失偏颇。
我大岐土地何等广袤，那宫女无论去哪儿都是大海捞针，刑部仅仅是审理关押重犯，对于抓捕逃犯可就鞭长莫及了。
不过方才季尚书所请也有些不妥，禁军既是保卫皇宫的，便不可分心。
不如…让兵部出些人手，毕竟毒害太子的事可不是小事。”
谢兰致向来都不留余地，偏生说话时语气温和、巧笑嫣然。
虞相已经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咬紧后槽牙。
再无理的话都能让她说的有理。
巧舌如簧！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身边还有个武艺高超忠心不二的护卫，明里暗里都拿她无法。
转念一想，谢兰致威胁不了他多久。
一个女儿家，注定要婚配辞官。
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谢大人安排周到，陛下不如就准了。”
虞相都要准了的事，想也不用想，皇上一定会同意。
也果然如此。
如今才刚过完节，并没有什么大事可议，便早早的下了朝。
祁蕴在宫外有了府邸，随着一道出去了。
谢兰致故意放慢脚步，状似无意于他并肩。
“谢大人，初次见面，多担待。”
他要和谢兰致演出一副初次见面的模样给别人看。
“见过殿下，臣有不妥之处也请殿下多担待。”
保持刚好的距离，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旁人听去也无异样。
两人走在长宫砖头上，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祁蕴才动了动脖子，语气缓和道：“早就听说虞相厉害，但我看来，大人似乎更胜一筹呢。”
“殿下莫要打趣臣了，只不过今日是侥幸。
并未触犯到虞相的利益，所以他才会妥协的如此轻易罢了。”
荣宠不惊才是为官长久之道。
慢慢的走在红墙中，高头的树枝抽出绿芽，胡乱的缠绕在一起。
要是没有那许多烦心事，此刻在宫中漫步，定是极为惬意的。
祁蕴高出谢兰致许多，看向她时能瞧见那双忽闪忽闪的圆眼睛。
绞尽脑汁时骨碌骨碌地转。
可比平日冷漠的样子要灵动许多。
强忍笑意道：“我倒觉得，虞家是不错的靠山。”
闻言，谢兰致看向他，触及那双深谙一切的眸子，顿时明白。
同样弯唇笑道：“是不错，皇后本就有意提携殿下，不如遂了她的意。
不仅可以借力而上，而且也没人能伤害到殿下了。”
“看来我和谢大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看似是玩笑话，但脱口而出往往是不经考量的。
那笑意一旦初始，便每每碰到戳中它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爬上面容。
殊不知，青涩隐忍的笑意，会悄悄的染红双耳。
祁蕴也不会料到，本着利用的姿态靠近，会是赌上心绪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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