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17异物
咒术专高的教室，不止教室，整个教学楼都是老派木质建筑，教室门是纸拉门，走廊是木回廊，窗外望向的校园景色是山中之庭。
而且范围超大。
虽然看着老派，但该有的电子设备也很齐全，最近在某些地方连电动按摩椅都装备有了。
虽然这里住着大喊电子产品就是邪道的老人也不少，但就拿咲良娜来说，她的宿舍房间要是没有装空调的话，她真的会罢工的。
巧的是，她算是术师中，脾气算不错的了，所以，可以推理一下其它人——
于是，咒高的底线一退再退。
那是樱花树吗？
望着窗外的庭院，少年想道。
因为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少年不太确定。
“是樱花树啦，虽然花早就谢干净了呢。”
看到少年投注到树上面的眼神，胖达替他解答道。
“不过几个月前开的时候很漂亮哦，明年乙骨君就能看到了吧。”
“是的呢，这样一说有点期待了起来。”
“还在这里说什么呢？不饿么，还不去吃午饭？”
禅院真希用重新包裹好的惯用咒具敲着自己的肩膀，斜眼看旁边俩个樱花树都能讨论的这么热烈看起来一点都不饿的人，她快饿死了都。
不过，说起樱树，她倒想起来——
那个时候，在落樱下转过头来的，衣裙被风吹得飞舞，雪白的脖子映着花瓣。
那是——
“好，就来，啊——是咲姐。”
不过两三日，乙骨忧太也随着真希她们一起叫五月七日咲良娜为咲姐了。
随着乙骨的声音将视线转去，就看到窗外对向，今天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长裙，扎着马尾辫的咲良娜一个人从樱树边径直经过，看样子也是找地方去吃午餐了。
“只一个人的话，要不要叫一下咲姐，和她一起吃呢。”
乙骨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后，他的三个小伙伴俱沉默了，盯着他，似乎在慎重的，组织着语言。
“为，为什么大家突然安静下来了？”
是他说错什么了吗，露出不安神色的乙骨，在思考是不是咒高有不能和老师一起吃饭的规定什么的他不知道的，还是他又搞错了什么。
最后，仨人里，还是胖达先开口。
“咲姐她，很有人气，但大家一般不会轻易找她一起吃饭或者逛街什么的，乙骨君，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为什么？”
好的乙骨忧太还没发现。
“这，这个哎呀要我那么直白说出来不好啦而且大家都不说就我说出来——岂不是显得我很不懂含蓄？”
胖达挠头道。
什么含蓄？含蓄什么？是他错吗？是他是转学生的错吗？为什么好多都不懂？好多都不了解？大家不要都一副「啊确实呢」的表情——感觉自己像是被排除在外了。
曾被初次见面的真希一眼看穿并吐槽是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欺负的脸，乙骨忧太眉头皱紧，满头问号，露出了不安难言的表情。
“总之我们也不好说啊，反正，你很快就能看出来了，到时你一定会明白的。”
胖达再次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然后伸出大拇指，比了个你很棒，知道你肯定行的手势。
完全不明意义！
“啊不过——真希倒和咲姐吃过几次午餐呢，真希很喜欢咲姐呢。”
胖达想起来了，还补充道。
“鲑鱼。”
狗卷附和道。
真希会喜欢咲良娜，倒也不奇怪，本身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少都会有一两个崇慕的对象，而前十多年作为长姐被依赖的真希，在遇见作为其老师的五月七日咲良娜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纯粹只是为她个人的体贴与关爱，以及可以依赖对方的感觉。
“咲姐那么好，谁都会喜欢啦。”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禅院真希撇开了头，嘟囔道。
“我又不是钱，怎么可能谁都喜欢呢？”
今天的午餐，是和好友家入硝子一起吃。大夏天的，跑去外面吃是个疯狂的主意，至少咲良娜敬谢不敏，于是她们在家入硝子的开着恒温空调实验室里拿出了午餐，硝子的是咖啡和牛角包，咲良娜拎出了个便当。
“那是什么？”
“筑前煮和凉面。”
“吃的下？你的「苦夏苦的吃不下除了速食，专人制作的高级特定，半成品和快餐外东西的苦夏症」好了？”
“啊怎么说呢，比较复杂，这个的话就没关系，而且很好吃哦，一起吃吧。”
“那就不客气啦。”
然后就见家入硝子熟练的，把生命之水倒进咖啡，搅一搅，大喝一口，再夹一口菜，大呼一口，舒服。
那是咲良娜绝不会尝试的饮品，苦辣交织还冲人，无论如何都喝不下。
在喝了一大口自制饮料后，家入硝子一边咬着牛角包一边叹气喃喃道:
“漫画什么的，小说什么的，只会越看越不满足，偶尔我会想谈个纯纯的恋爱啊，生活里都是工作的话单调到想死。”
长相满分，却至今仍是单身，究竟原因为何呢？
本人身上也有很大相关问题暂不提。
“你这话要是被上面听到，他们会急急忙忙说什么都要给你安排相亲的吧。”
毕竟是稀有的反转术师。
“那是相——亲——根本不一样。”
说起来，以前有段时间，五月七日咲良娜也饱受过这个待遇的折磨——明明是下班时间为什么还要挂出营业性的笑容，面对一个不熟的家伙，还要吃一餐食不下咽的饭。两次后咲良娜就想办法断绝了这个对她来说不太好的主意了。
“果然是因为我太美又太优秀了吧。”
“虽然确实有点关系，但比起那个，我觉得你先改改或彻底藏好把所有男人当蠢蛋的想法会比较好呢。”
基本上，所有女性咒术师随着年龄增长都会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成家，恋爱难，结婚更难。
不止女性，咒术师都较难组合家庭，一是因为术师时常因为任务而奔波，又忙，突发性又高，还充斥着危险、不定性、意外和不理解。
二是因为是与诅咒打交道，所以身边时常会发生或吸引不好的事，另一半找普通人的话，两方都要做好某些准备，基本成了咒术师后，身边是没什么普通朋友的，谁会愿意总是被卷进可怕的事故里呢，且常年跟诅咒，负面感情打交道的咒术师，多少生来或后天形成的性格都会有点问题。
三是咒术师们，虽然对负面情绪很敏锐，但那是他们的工作决定的，工作的思维很多时候是不适用于生活中，而大部分人却不擅长以普通的方式处理应对另一半的情绪，或许有些人，还会对「另一半因为自己产生怨念而泄露咒力，咒力凝聚成了秽物」这件事感到无法接受。
所以有些想结婚的都做了不少努力。
“啊，果然是在这里，家入桑，五月七日桑。”
敲门声响起后，进来的是端着食盒的a小姐，咒术专高是咒术师们聚集调派和行动的要地，里头还是有些女性咒术师存在的，a小姐是与咲良娜还有家入硝子一样属于年轻的组成群体，没有什么处不来的地方，平时见面会交流几句，但关系并不亲厚。
咒术师们基本都是这样的，维持距离，不去热络，就不易受到伤害，无论是来自人本身，还是来自别离。
a小姐是特意来找咲良娜二人的，理由是想让大家试吃她所做的便当，可以的话还请给出评价和意见，因为她最近在进行新娘修行。
那是很专业的培训，老师极为严格，所学的内容包括料理、家务、照顾病人、孩子的注意事项、高雅艺术爱好培养等不一而足，偶尔更是会为自己的学生布置任务，比如自行料理练习，邀请别人进行试吃并给出评价，再把评价一一记录下来自我反思，下次回馈给教习老师，共同再改进不足之处。
“当然可以，实在太厉害了。”
家入硝子一拍手道。
于是a小姐便提供了一次性的筷子给她们，用那个筷子从食盒将食物夹出来放到碟子上，再用另一双筷子夹起食物品尝。
便当盒有三层，最上层是蛋卷，牛蒡和烤牛肉等小菜，中间是握寿司和豌豆饭，最底下的是点心江米团子。
颜色搭配很是清新好看，考虑到夏天大家大多胃口不好，所以选择的都是口味清爽不油腻的通常食材，握寿司一个个做的小巧一口可以吃下去，米饭加了豌豆则口感更丰富细腻，如果实在不想吃正餐，最下层的江米团子也是不错选择，而且因为上面的分量较小，即使吃了上两层的食物也可以吃下一两个可爱小巧，散发糯米香味的江米团子，整体而言这一份便当很有自己认真考虑过的小心思在，调味也——
“很好味耶。”
家入硝子夹了蛋卷咬了一口，嗯，看颜色和形状就知道这个蛋卷肯定很成功。她再咬了一口，一下子就将筷子上的蛋卷吃完了。
a小姐捂着嘴笑着说夸太过了，她明明是要来接受批评建议的，所以还请家入硝子不要客气。
“可是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a桑已经可以完美出嫁了，我个人来为你发一张结业证书吧。”
a小姐语带笑意请家入硝子别再打趣自己了，同时她将视线转向在硝子旁边的五月七日咲良娜，咲良娜随硝子其后，夹了一筷牛蒡，吃了下去。
“非常美味，调味水平真好呢，牛蒡水煮时间也刚刚好，脆脆的口感仍保留下来突出了牛蒡很清新自然的风味。”
咲良娜抬头，笑着对a小姐说道，语气诚恳又真切。
“哎呀，仅仅只是煮牛蒡而已，再夸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还请试试握寿司吧，给我些批评，我做的还不很完美呢。”
于是又分别吃了个握寿司，笑着聊了会天。
因为本来硝子和咲良娜自己都还有午餐没有吃完，所以在留下不打扰你们了这句话后，捧着食盒说想去找其他关系不错的人试吃的a小姐离开了。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
“”
过了两分钟，还是三分钟？a小姐的足步已经远去，确实不会再折回。
家入硝子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五月七日咲良娜。
十年的好友关系的维持，足够家入硝子了解五月七日咲良娜到一个很深刻的地步，五月七日无意识的皱眉，家入硝子都能察觉到其间微弱的，被压抑的，不明显的，变化。
“洗手池在那边，去吧。”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旁边的身影已经起身冲去洗手池。
伏在水池上的身影起落，水龙头被匆忙扭开，扭开水龙头的指节用力至发白，被压抑的呕吐声混进了流水哗哗声中。
“哎，还以为你那奇怪的苦夏症恢复了，看来半点没有呢。”
没有试图凑近安抚对方，而是重新拿起自己的牛角包在吃的家入硝子说着，惯于做解剖之类重□□的她此时完全没有胃口受到影响的烦恼，而且五月七日这架势，她也不是第一回见了。
——苦夏苦的吃不下除了速食，专人制作的高级特定，半成品和快餐外的东西。
非常，非常小的时候，咲良娜一度差点饿死。
不，苦夏只是借口罢了。
虽然夏天的时候确实人们情绪更易反复起伏，从人身上泄露的咒念也会更容易凝聚成各种不好的事物。
思考会形成轨迹，化作痕迹。
做料理，本身便是一种赋予事物变化的行为，从身体，从手指，从双眼泄露出的体内所产生的「情绪」，当时的所思所想，混合进产生变化的食物中。
食物越是精细复杂，越是投入心思，掺杂的就越多。
同理，所谓料理人的心，料理人的虔诚，料理人的想法，具有天赋的厨师，是真的可以通过品尝而感受到的所谓，也是真的能让食物变得更美味的，因为人类是族群动物，人类会受人类影响。
磁场？磁波？可能未来科学可以支持关于此类原理的研究吧。
五月七日咲良娜，对于a小姐辛苦做出来的食物的形容确实是真实的。
确实a小姐的料理水平已经很不错了，食材处理，调味，火候，搭配都很不错。
但随着食物一同被咀嚼咽下的，粘附口腔的，滑入喉的，还有料理人的「心情」——嫉妒，怨恨，不满——无论多么细微，终究是他人之物，当外物进入自己的身体中，身体的排斥机制瞬间开始工作。
明明意识到「虫卵」的存在，但还是要吃进口中，咀嚼吞咽，谁都会作呕的吧，但是大部分人并不当做是「虫卵」，不，是压根就察觉不到。
这只是过于敏锐之人的天赋，过于敏锐之人的苦恼。
咲良娜并不是世间单独的个例，这份或许可以称为才能的天赋甚至可以遗传。
居然有人，连如此细微的，甚至其主人都未能察觉到的「泄露」都能感受到。
明明a小姐也是咒术师啊？
「这点倒是那么相像，偏偏这点这么像，以后你可怎么长得大。」
记忆里，容颜不变的青年以那种如叹息般，如怀念般的语气对那年幼的孩子喃喃道。
他手上端着一个黑色的陶碗，里面是冒着香气的煮物，金黄色的油皮豆腐，切成花朵图案的胡萝卜，以及腌渍过的鸡肉块等。
「吃点这个吧，放心，这个你应该吃的下的，没问题的，来，试试——」
那家伙吃都没问题，所以这孩子吃也应该可以。
这样想着，青年用勺子勺起一块豆腐，喂给了试探着张开嘴的女孩。
果然——
女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无敌的美味。
吃进去，是暖融融的感觉，非常的，非常的怀念。
「对吧，只有料理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披着华丽羽织的黑发青年笑着说道。
心无杂物的人做的东西可以吃下，心怀对其纯然善意的人做的东西可以吃下，流水线产物，现代科技下统一标准统一制作的食物也可以吃下。
五月七日咲良娜，活在现代科技发达社会真是太好了。
“有吃的吗～我要饿死了。”
来人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和礼貌，呼啦一下子推开了门，还大咧咧嚷嚷着好叫大家注意他。
“刚我遇到a桑说你们在这呢，所以有吃的吗好饿——”
然后他就看到室内一片寂静的景象，家入硝子一边啃面包一边在玩手机，她旁边坐着的五月七日咲良娜则撑着脸低着头好似在发愣，手边还放着一杯清水，面前的食盒半开，筑前煮的香味渐渐飘散室内，看来是还没怎么动筷子。
他搔了搔自己的脸，凑了过来，侧头看咲良娜。
“喂喂不是吧，这是给难吃懵了？a桑的便当做的有那么难吃吗？我看品相还可以吧。”
虽然没有吃，同样遇到了a小姐的五条悟婉拒了她们的盛情邀请。
“不是哦，a小姐的料理水平很不错呢。”
放下碟子，家入硝子回答道。
咲良娜的接受标准不是常理的判断标准，所以要pass。
“那是——咲良娜终于自己下厨把自己难吃哭了？”
“为什么一定要以我哭了为假设前提啦！我没哭——再说我怎么可能因为饭菜难吃就哭，而且我的厨艺也没这么差吧？”
只是没什么时间自己煮而已。
不，除了速冻饺子这种，其它你还是别自己煮了。
咲良娜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他，然后就被凑前来的五条悟伸手屈指夹了下鼻端。
“不是看你郁气沉沉眼角发红所以问问嘛。”
那是给生理反应激出来的！
其实五条悟再迟几分钟来咲良娜就恢复了而看不出异样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谁知道就这么凑巧，这造访的人接二连三的赶着来。
不过，现在，因为刚才的应激反应而破除掉了的「钝感」还没有恢复。
就像是突然戴上了高度近视镜，咲良娜眯了下眼，揉着太阳穴，头再度垂了下去，支在了接住她的五条悟的胸口处，额头处能感觉到咒高制服那微滑的布料质感。
张开了手臂的五条悟把她纳进怀中，让她把脸埋进自己胸口处，下巴支在她头顶后没有拿什么东西的双手向上伸，一边哼着歌，一边笼住了咲良娜的耳朵。
“”
被淹没在怀中的咲良娜此时半睁着眼，微皱眉头，嘴角难得没挂笑，也不似在发怒。身体在犯冷颤，她眼前只有一片属于制服衣物的黑色，周围迫至的压力，如针刺叫人头皮发麻。
渐渐的，神经高度紧张的不适感在五条悟稀稀疏疏的动作里有所减轻，那就像是给恐惧不安的人盖上了绵软厚实，充斥阳光气息的大被子般的感觉。
所谓的安心。
“家入呢？”
“不知道呢，又溜了吧。”
走得无声无息，当机立断。
就看气氛这一点，家入硝子一直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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