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留下
转日,谢玄一悠悠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总是呆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儿,遂捯饬好自己,前往正屋去瞧瞧情况。
寨子里的男人们依旧光着上身习武比试,面色狰狞,汗流浃背。谢玄一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角走,忽然,一柄短箭咻地一声自眼前飞过,钉进她身侧的木墙里!
谢玄一盯着箭柄,杏眼圆睁,一动不动,仿若一只呆头鹅。
“小丫头,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随着这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谢玄一身上,但见她一双水灵圆润的杏眼眨啊眨,呆愣愣的模样着实可爱,便不由得笑出来。
这笑声却令谢玄一陡然胀红了脸,点头,又摇头,“没,没事——”语罢,僵硬着身子走了。
顺着气行至大门前,只听里边传来赵三八低低地声音,“别动!”
接着是虎九九的哀求声,“大哥,我快饿死了,先让我喝口粥成不成?”
赵三八反驳,“放下!”
虎九九道:“那小丫头还睡着呢,咱给她留一点菜,等她醒来再吃成不成?”
陈不让缓缓道:“二哥不可,纵然她是个小姑娘,第一顿饭也应以客人之道对待,不能坏了规矩。”
虎九九看着桌上的肉饼叹口气,“那我现在去叫小丫头起床,吃完饭再睡也不迟。”
“不行!”赵三八道,“你一个大男人能随意进女子的闺房?咱虽是山匪,也要讲点礼数,何况她未睡好,吃饭也不香,吃饭不香就长不了身子,玄英妹子将她放在我们青云寨,我们便不能亏待了她。难道你想对不起玄英妹子?”
虎九九讪讪一笑,“不敢。”
“赵大伯,虎二伯,陈三伯——”
一声怯怯的女音传来,赵三八立刻挤出一丝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看过去,尽量放柔语气,“玄一,快来吃饭——”
谢玄一慢行至桌边坐下,只见虎九九笑眯眯道:“什么伯伯不伯伯的,咱哪有这么老,叫哥哥就行。”
谢玄一乖巧点头,再次喊一遍,“赵大哥,虎二哥,陈三哥。”
虎九九似乎天生就是个笑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哎,乖丫头!”
人生须臾,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两年后——
青云寨还是青云寨,谢玄一还是谢玄一,而赵三八已经不再是赵三八,改名赵兴,虎九九也不再是虎九九,改名虎归一。
这就有些说头了。
两年前谢玄一被师父送进青云寨,本想找机会逃跑,可住了一些时日,她发现寨里人虽然瞧起来凶神恶煞,性子也粗糙,但待她却是极好的,不仅给她饭吃和衣穿,还会给她银子,让虎归一陪着她下山买胭脂水粉。
赵兴说,虽然她养在土匪窝里,毕竟是女儿身,不能像其他兄弟一样糙,不然以后如何嫁人?
这两年来,赵兴负责教她习武,耍枪,甩鞭,轻功,只要是他会的,他都教了她一些,虽然她现在仍唤赵兴大当家,但心里早已将他当成第二个师父。
话题回到赵三八和虎九九改名的原因上。
三八的名字由来是因为他出生于三月八号,而按照民间习俗,父母给小孩取命都以出生月日来命名,虎九九亦是。
去年,赵三八还叫赵三八,山下的樵夫们上来讨水喝时总是三八当家三八当家的叫,后来三八当家觉得这名字着实随意,便询问陈二当家可否改名,陈二当家说改了也好。
赵大当家没念过书,不知改成什么好,于是让陈三当家帮忙,陈三当家玩起了拆字游戏,说:“给三八重新排列,改三八为兴,兴隆之意。”
谢玄一当时坐在一旁喝热羊奶,闻言便掰着指头数了数,有些疑惑,“可是拆开三八,也还差最后一点才是兴。”
陈三当家高深莫测地笑笑,“加上你这个小不点,不就兴了吗?”
赵大当家很是开心,当即夸赞三当家一肚子墨没白喝。
虎九九见大当家改名,也凑热闹跟着改名字,学三当家玩拆字游戏,在三当家书房里睡了一夜,转日兴冲冲对大家说他此后改名叫“虎归一”,“九九”这个名儿着实太过娘们,于是他取“九九归一”之意,改名“虎归一”,大家伙竖起拇指赞叹二当家也是个文化人了。
前面我们介绍过了,三当家姓陈,名善让。人如其名,他性子温和谦让,做事从不争抢,只默默善后,无愧名字里有一个“让”字。
三当家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然虎归一觉得不好,人不能一直让,不蒸馒头争口气,于是三当家改名“陈不让”,谢玄一一口奶喷了出来,眼神微妙——这名字还不如不改的好。
那一段时日,青云寨盛行改名风潮。
-
“大当家,真派我去?”正屋里,一名少女毫无规矩地盘腿坐在桌上,偏头笑看坐在虎皮石椅上的大当家。
今日山下的苏小善娶新娘子,给山上的老邻居也发了帖子,大当家最近事要忙,便派谢玄一送礼去,顺便吃个席。
谢玄一已不复昔日那怯懦自卑的垂头模样,一根木簪高束马尾,腰间别一把弯月匕首。
长开的眉眼越发清秀,含着笑意,亮如星辰澈如秋波的眸子里旋着几分机灵劲儿,行事作风倒是有几分陈玄英的影子,真真一个英姿飒爽的貌美少女。
若是周寡妇与周青青看见她此刻的模样,只怕会惊讶感慨。
赵兴将一包贴着“囍”字的盒子交给她,叮嘱道:“你送完礼便回来,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有任务给你。”
“知道了。”谢玄一从石桌上跳下抱着盒子便举步往外走去,“好歹等我看看新娘子,闹闹洞房再回来,不然这一趟多没意思啊!”
赵兴随手将一卷地图扔给给她,“少废话,速去速回,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耽误一分钟扎两个时辰马步。”
谢玄一抱着盒子感慨——真怀恋当初大家刚认识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哪像现在……唉!
谢玄一策马狂奔下山,马蹄卷起星点泥土。到了山脚时一眼便瞥见那抹挺拔修长的青色身影,她抿唇一笑,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便下了马,“沈哥哥——”
沈嗣承早已看见她,微微一笑,“玄一。”
她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盒子快步行至他跟前,笑容愉悦,脸蛋白里透红,似被露珠滚过的扶桑花瓣,“沈哥哥每次赶这么远的路来看我,我很开心!”
瞧着少女含笑的清理眉眼,沈嗣承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嗓音温和似清风徐来,“你生辰将至,无论多远的路,我都会赶来。”
谢玄一抬头看他,眼睛灿如星子,险些晃花了他的眼,嗓音似揉了蜜一般甜,“沈哥哥这般对我好,我也会将沈哥哥放在心上。”
自打两年前她进入青云寨成为唯一的寨花后,便执笔书信一封请人送去蒹葭村给沈嗣承,自此两人常以书信来往,一来二去便由一分熟悉渐进到十分熟悉,去年十四岁生辰时,沈嗣承也是这般赶路来看她的。
第一次来到青云寨时,大家伙看见这斯斯文文的俊俏小书生喜欢得紧,险些绑了他和谢玄一拜堂成亲。
谢玄一第一次见明月清风的少年郎脸红的模样。
她拍拍手中盒子,“沈哥哥,我们去苏小善家看新娘子吧,送完礼再一起回寨子,好么?”
“好。”
沈嗣承每次来青云寨总会住上几日,陈不让尤其喜欢他,一见面总爱拉着他谈古论今,还约好改日同他一起去蒹葭村拜访他的父亲沈先生。
两人牵马来到小牛村,方进村口便听一阵敲锣打鼓,喜气冲天,陈玄一最是喜欢看热闹,一蹦一跳朝前跑去。
她拉着沈嗣承的手,沈嗣承拉着马疆,轻声叮嘱,“跑慢些,小心摔倒。”
红衣少女回眸,发梢在空中划出微小的弧度,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苏小善那小子样貌平平,听说新娘子却是个美人儿,我们快些去看看!”
苏家的院子不大,六七桌席摆至院外,谢玄一送了礼,在苏家人的热情邀请下与同村的小孩儿们同座一桌,小孩儿性闹腾,桌上的菜肴被竹筷搅得不成样子,土瓷碗碰撞发咚咚响。
谢玄一捧着碗无从下筷,索性放下碗筷,对沈嗣承道:“我们去看新娘子——”
婚礼简单,新郎新娘就在正屋拜高堂拜天地,惜乎新娘子盖着盖头,瞧不见面容,但见身姿婀娜曼妙,甚是吸人眼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拜堂礼尚未完成,院内忽然一阵骚动,一名身披纱衣,浓妆艳抹的女子摇扇扭臀而来,身后跟着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
沈嗣承将挤在门口看热闹的谢玄一拉在身后,给那几名不速之客让开道路,众男子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半老徐娘身上,咽了咽口水去,女人们则已示嫌弃地捂住鼻子,暗骂:“这浓浓的狐骚儿味,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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