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下到洞庭、润玉身世
这天早晨，晴方待润玉用过早膳、离开敛芳宫之后，才施施然招长芳主去书房，说她要离开天界，去凡间一趟。
长芳主担忧不已。
“少主，此刻天妖两界局势瞬息万变，在这个时候出门，是否太过冒险？”
晴方表示她根本不在意。
“不管天妖两界是和、是打，都和我没有关系。天界神仙见了我，个个都毕恭毕敬；妖界精怪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就这样，我还能吃了暗亏不成？你不用担心我的安慰，只要午前给润玉捎个口信，说我们中午外出赴宴，让旭凤为他张罗午膳就行了。我出去一趟，也用不了很长时间，晚上一定能回来。”
“需不需要带入江、入河护卫少主左右？”
晴方淡然摇了摇头，“他们还没通过你们的考验，我暂时先不带他们出门。况且我去的地方在洞庭附近，有洞庭水君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处处对答如流，长芳主只能目送晴方离去……然后她就把气撒在了入江、入河身上。
“那两个混小子一大早跑哪儿去了？！不知道这个时间要在锦绣殿等我们下发任务吗？还是说他们不想留在少主身边？既然不想留，就早点走人，省得浪费我们时间。”
入江、入河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一溜烟跑到长芳主面前，接受她爱心责骂。
——这长芳主大早上就发这么大火，是不是吃了火药？
——难道她不记得她昨天指派了一项艰难任务，让他们凌晨才能够回来？
——饭还没吃几口就要开始今日的任务，鸟生艰难！
——呜呜呜，还是圣女大人对他们最好啊。
洞庭湖一望无际，湖面波光粼粼。此处灵力充沛，倒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能养出鼠仙这样的人才，也在理所当然。
此前，鼠仙邀请晴方在洞庭湖边见面，省去了她找地方的功夫。就在晴方犹豫要不要先去和洞庭水君打个招呼、以免真的遇到黑吃黑的时候，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兀地出现。
“美人绝色无双，却左右徘徊，需不需要小人充作向导？”
看着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晴方吃惊不小。
“……是你？”
彦佑愣了一会儿，“怎么你认识我？”
“蛇仙彦佑，六界闻名，我如何不知？”
他吊儿郎当地捂脸自夸道，“我哪里出名？是不是这张英俊的帅脸？”
晴方失笑，“是，也不是。”
在彦佑求思若渴的眼神中，她缓缓说道，“光天化日便在天界御花园做行淫事，还被天后当场抓个现行。如此胆大妄为之人，自是传得各界皆知、顺便上那六界通告。我原以为，通告上的图像乃是故意画丑，以搏诸君一乐。今日一见，方知乃是写实。画师技艺着实高超！”
彦佑瞬间垮下脸，“你说我长得丑？”
“不不不，我没这么说，”晴方认真辩解道，“是你自己说的！”
他咬牙切齿地回道，“鼠仙说得没错，你就是这么伶牙俐齿不饶人。”
“这倒是真的。”
生了一会儿闷气，见晴方没有半分搭理的意思，他破罐破摔道，“跟我走吧，恩主和鼠仙正在洞庭湖底等着你呢！”
晴方微微一滞。
怎么，鼠仙居然真的和洞庭水君扯上关系？她爹知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不待她细想，彦佑已经带她下到洞庭。
水下游鱼匆匆，水藻水草清晰可见。一排排巨大的石柱、水晶片反射的银白灯光，一座金碧辉煌的湖底水宫近在咫尺。
越过石拱门，再走过一段台阶，眼前是两扇巨石门，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云梦泽。
彦佑又带晴方走进主殿。他掀开层层珠帘，在最后一层珠帘前站定。
隔着蓝色珠帘，能够看到里面有一身着红衣的女人端坐抚琴。
“恩主，人到了。”
那女子说道，“你退到一边，我有要事同明真元君商议。”
彦佑恭敬地回道，“是。”
打发完彦佑，那人便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弹琴。
晴方自己找个位子坐下，耐心等里面的人将一首曲子弹完。
见识的人多了，她知道有的人就喜欢故弄玄虚，最爱装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名不副实还是名副其实，只要说上几句话，自然能够慢慢套出来。
她不急，她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时间。
一曲奏罢，里面的人也慢慢走了出来。
她说道，“听鼠仙说，天界所有人皆称，你和你生母先花神长得一模一样。”
晴方回道，“我刚降世，母亲便已殒身。所以就连我本人其实也未见母亲真容，无从得知此事真伪。”
“但别人都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那你们就该长得一模一样。”
她静静微笑，“或许吧。”
那女子走到晴方面前，靠近仔细打量着晴方的脸，然后问了一句不着调的话。
“你觉得我们像吗？”
“您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和你长得像吗？”
晴方咋舌，并不明白怎么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似乎……并不太像。”
听到这句话，那女子捂脸喃喃自问。
“那为什么会有人从我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晴方立刻说道，“抱歉，我没听懂这句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鼠仙的恩主，”结合彦佑出入自由，和这座豪华的宫殿，她低呼道，“莫非您是……洞庭水君？”
——天哪，鼠仙、洞庭水君、还有她爹，究竟是怎样曲折离奇的关系呀？！
那女子回道，“是，我是洞庭水君，你亲爹水神授封的洞庭水君。可在成为洞庭水君之前，我原是太湖龙鱼族公主。”
和心里的波动相反，晴方脸上全是淡定。
“我不知您出身如此尊贵。”
——太湖的公主不过潇洒日子，跑到洞庭湖当什么破水君！
那女子诧异道，“你不认识我？”
“我久居花族，对天界以及凡界事物皆不甚了解。不敬之处，还请海涵。”
“可你不是润玉的未婚妻吗？”
说实话，晴方有些生气。就算这人是什么龙鱼族公主、洞庭水君，也不该直呼天帝长子名讳吧！
“大殿乃我未婚夫，后加封为花神，我岂会不认识？”
那女子又问道，“你可知他的身世？”
晴方解释道，“听说他的生母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得道精灵，生下他便就仙逝，之后他由天后抚养。”
听她这么说，那女子抚胸蹭蹭后退几步。
“仙逝？对，一万五千年前生下他之后，我就该仙逝了！”
晴方难掩面上异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我就是润玉的生母！”
“开玩笑也需有个限度。洞庭水君看着也不大，如何生得下润玉？”
那女子惨淡笑道，“对、对，你说得对！我当时还不大，可那个混蛋偏偏就对我做了那种事！你不信，我现在就把当年的真相说给你听——
“我叫做簌离，本是龙鱼族公主，世代居住太湖，和钱塘君的世子定下婚约。
“有一年天后寿宴，我随着父皇去天界贺寿。当时我年轻贪玩，误入省经阁遇到一位仙人。他自称夜神，值守天帝省经阁，道号北辰君。
我对他一见如故，感情渐生有了肌肤之亲。返回太湖前夜我去找他道别，可是他却已消失无踪。经过多方查问，我才知天上根本没有夜神，也没有北辰君。
“回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我偷偷生下孩子，却被父王发现。父王欲杀孩子，孩子身上却飞龙旋转，我们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天帝！父王大怒，削我公主尊位，贬为庶民。我再三保证会藏好孩子，父王才同意不杀他。
“之后，父王主动向钱塘提出退婚。钱塘君不依不饶，以不守婚约为名将父王告上天界。天帝罚没了所有的太湖水面给了鸟族。当时，鸟族的人整日在太湖上空盘旋，可外人并不知我已生下孩子。我将他深藏湖底，我想让他变成鲤鱼，于是我给他起名为鲤儿。
“别的小孩说他长得奇怪便欺负他，我们只能默默忍耐！但有一天鲤儿忍不住了开始反抗，湖面有异引来了水神。
“水神带着鲤儿来找父王，得知鲤儿是天帝的儿子。他帮我们赶走了鸟族士兵，还用暗语告诉我小心看护孩子，不要被天帝知道，否则太湖就真的完了。
“我劝鲤儿不能再反抗，可是他坚持反抗。无奈之下我狠心拔掉鲤儿龙鳞、剜龙角。但是他每次都会很快恢复，重新长出鳞片和龙角。久而久之，鲤儿就学会自己割掉龙角、拔掉龙鳞，独自承受痛苦。
“再后来，天后突然带人一把火烧了笠泽，抢走了鲤儿并杀了我们全族。我想和天后同归于尽，却被她用火击倒在地昏死过去。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这里，脸上也被灼伤毁容。
“水神说，他赶到的时候，笠泽已经是一片废墟。我欲自杀却被拦住。他提醒我不要忘记孩子。鲤儿虽被带去了天界，但天后膝下无所出，她会善待鲤儿。我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就能见到鲤儿。他给我花界的血竭生肌膏，助我恢复容颜。
“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脸才是毁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坚持不肯用药。水神嘱咐我在这里好好养伤，之后离开。从那时起我开始勤加修炼，又召集太湖旧部，等待时机让润玉夺位，报我太湖灭族之仇！”
听完这个故事，晴方久久不能言语。
簌离接着说道，“父王和我说过，我因为和先花神眉眼有些许相似，才会被天帝玩弄、酿下此种苦果。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一切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天帝故意让钱塘和太湖交恶，然后通过鸟族控制八百里太湖，达到东南水系分崩离析、削弱水神权利的目的。”
晴方顿了顿，“从现状来看，确是如此。”
簌离伤心难耐地说道，“从前我恨先花神，恨她为什么要和天帝决裂、恨她为什么不能当天帝的天妃，还害得我背负上这一切。
“可现在我只觉得，她真的很可怜。她离开了天帝，却依旧未能逃离魔掌，她还是被天帝掳回天界。伤痕累累、千辛万苦地逃离，最终仍溘然长逝。”
晴方交叠于膝上的手缓缓握紧，但她仍旧一言不发。
“不只是她，当然也不会只有我！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千千万万个“我”，只因那一点点相似，就被迫接受巨变的人生，从此家破人亡漂泊无依。我要报仇，为我自己、我父兄、太湖数万生灵雪恨！”
晴方深吸一口气，“请问您有什么计划？”
“报仇的最好方法，就是杀掉火神旭凤，让润玉登位！”
“那天帝、天后呢？”
簌离不假思索回道，“待火神一死、润玉继承大统，他们两个又何足畏惧，最后还不是任我们处置！？”
——啊，简单得令人可笑。
晴方徐徐站起，面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
“对于您这一万五千年历经的苦痛艰险，我深表惋惜和遗憾。但我必须诚实地说一句，即使有过那么多磨难，您也并没有从中吸取任何经验、也没有半分长进，骨子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愚蠢、幼稚、可笑、片面。这个所谓的计划荒谬绝伦、一无是处，且永远不可能实现！”
这些毫不避讳的话，深深刺痛了彦佑。
他气冲冲地从珠帘后走出来，严厉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嘴巴放尊重点！”
晴方斜眼看他，平静地说道，“就连培养的棋子也毫无用处！我养的狗都知道，不能吃陌生人投喂的任何食物。可他面对区区美色就招架不住，简直连我养的走狗都不如！”
“……你！”
晴方直视道，“我说错了吗？当初不是你被诬陷□□天宫，不是你被削仙藉贬下界臭名远扬！？”
这下，彦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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