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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人去道观空


  天冬对于已发生之事,不愿过多纠结,冷静地表示“无论此事是否与陆东家有关,此刻已不再是最关键的问题。”
  “恳请老爷听从属下的建议,我们连夜下山。”
  孙悟德眼神奇怪的瞥了天冬一眼“你叫陆明朝陆东家?”
  “你倒是守礼。”
  天冬气急。
  这什么没有营养的破问题。
  势不两立归势不两立,可陆明朝绝对配得上一句陆东家!
  天冬拱手,衣如飞鸟“大公子言,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孙悟德嗤笑一声。
  他的长子心狠手辣,顶着温良恭俭让的壳子,行的尽是些弃手足如弃旧裳的脏事。
  若是有舍即有得也就罢了,偏偏未见得。
  天冬的心犹如坠着千斤巨石,渐渐沉入海底。
  老爷对大公子的态度,细思极恐。
  透过漆黑如墨的夜幕,天冬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厢房内摇曳不定的烛火,窗牖之上,隐约映现出窈窕婀娜的倩影。
  也许,老爷并非急色,是心有谋算。
  孙悟德挪动脚步,挡住了天冬的视线“天冬,谁允许你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的。”
  “志晔看重你,特意将卖身契归还,允你以下属自居,可你别得意忘形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天冬:令无恙乎?
  不,老爷有病!
  且病的还不轻!
  “小人知错。”
  情势危急,即便是为了大公子,也不能让老爷不喜。
  天冬后退一步,双膝触地,低眉顺眼。
  “属下下恳请老爷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大公子于危难之际。若大公子得以安全脱身,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孙记亦将化险为夷,迎来崭新的发展机遇,扶摇直上。”
  孙悟德双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指尖,端的一派大智若愚荣辱不惊的高深莫测模样“深夜下山回城也无济于事,探不了监也拜不了县太爷。”
  “志晔的安危系于我一身,我自然得顾惜己身。”
  “天冬,你是关心则乱。”
  “鹏儿自戕于县衙狱中是狱卒、差役、仵作协同定论,衙门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清名就是志晔最好的护身符。”
  “不到万不得已,许县令是不会自打嘴巴的。”
  天冬欲言又止。
  是探不了监,是拜不了县太爷,但能见夫人啊。
  夫人状告大公子,母告子,天然占着大义和名分。同样的夫与妻,律法之下,妻从夫!
  老爷驳他关心则乱,何尝不是老爷的反应过于冷淡平常了。
  “天冬,你且在角落的厢房中暂歇一夜,天一亮就启程,绝不耽搁。”孙悟德语气平平的决定道。
  话音落下,便挥了挥衣袖,转身朝着亮着烛火的厢房走去。
  厢房门开,天冬清晰的看到俏丽年轻的女子一只手轻覆在小腹上,忍不住瞳孔一缩。
  老爷的谋算便是与曲姨娘再生一子吗?
  顺便还能借此机会羞辱大公子!
  房门一阖,破败荒凉的院子只余下天冬一人。
  天冬怒气难抑,步履沉重地返回至角落的厢房之中。在朦胧灰暗的月色映衬下,他挥手一挥,桌上残缺的杯盘顿时四散飞溅,眼看即将摔落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之际,他却又慌忙地将厚实的披风铺展于地板之上,以防杯盘真的破碎发出声响。
  发泄了,又好像没完全发泄。
  大公子为孙记殚精竭虑绞尽脑汁,老爷呢!
  他觉得,老爷比夫人更可恨。
  天冬吹亮火折子,点燃烛台上仅剩的小拇指长的蜡烛。
  烛火亮起,驱散了厢房的黑暗,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天冬也终于看清了厢房。
  房梁上虫蛀的痕迹清晰可见,腐朽的木头散发着潮湿的气息。蛛丝密布,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这座老屋紧紧地束缚住。时不时,便会有碎屑和灰尘从屋顶上簌簌落下。
  走陈设的破旧更是让人触目惊心。桌椅垫着块石板勉强伫立。床榻前的粗布帷幔年久风化,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夜风的吹拂下,它们飘摇着、呼啸着,宛如荒山孤魂在哭嚎泣诉,让人不寒而栗。
  目光似是扫到了些什么,天冬端起烛台靠近了墙根。
  烛火映照,墙壁上刻画的字迹映入眼帘一览无余。
  是名字。
  密密麻麻。
  有老爷、有大公子、有二少、有曲莹。
  还有格格不入的陆明朝。
  二少的名字刻痕深却柔和,仿佛是夫人一遍遍的抚摸磨平了刻痕的锋芒边角。
  看着这些刻痕,再环顾破败的连孙府柴房都比不的厢房,天冬心里涌上复杂。
  道观是大公子精挑细选的,且在主持二少丧仪期间,命人修缮了两间厢房,没有克扣一应物件。
  那大公子知道夫人在道观里过得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吗?
  罢了,大公子也料不到,老爷敢跟曲姨娘一拍即合暗约偷期,一起折磨苛待夫人。
  夜,静了。
  通向后院厢房的大古树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观主,您听到了吗?兄弑弟,山下这么可怕吗?”
  “不是山下可怕,是人心可怕,通知你的叔伯们,该连夜搬家了。”
  “搬家?去香火鼎盛的道观吗?”
  “不,还是一个破道观。”
  “那为何搬家?”
  “人心险恶,不能日日防贼。”
  “观主,搬家赶路也需要银子的。”
  “不是有银子吗?”
  “观主,二叔伯说的没错,您的手里攒不住银子。”
  “千金散尽还复来,走吧。”
  日出东方。
  天冬一觉醒来,发现道观空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空了,灶台上的铁锅,院子里的水缸,橱柜里的杯盘碗筷,道观大门上的匾额,三清殿里的小型塑像,不翼而飞……
  人走观空。
  天冬知道,老爷和曲姨娘的丑事瞒不住了。
  道士不是僧侣,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道士讲究随心所欲顺心而为。
  天冬忍无可忍,狠狠剜了孙悟德和曲莹一眼。
  先是弟媳爬兄榻兄弑弟,又是父与儿媳道观背德,孙家不垮都难。
  虽说商贾之家不似读书人那般重清名,但也不能让名声烂成陈年茅坑臭不可闻啊。
  老爷的名声毁了,那说出去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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