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靖水阁

心里有着期待，这日子过得也快。
  俞初这两天除了循例给皇后请安和去见了晏婉芙一面，让她放心，傅识礼一是皇上定然不会冤枉她。便整日忙着回家省亲的事宜。
  俞初高兴，景宣帝便高兴。他身为帝王，不能陪她出宫，可这面子上的事情，景宣帝不会让俞初有丝毫的寒酸。
  因为此番回家是借着俞初长姐嫁人的由头，所以皇上叫魏承杰在库房里寻了不少东西出来说是算自己的一份贺礼。
  皇上的贺礼，东西倒是其次，这名头叫出去，活脱脱就是在给俞初的长姐撑腰。日后即便婆家不好相处，要欺负俞凝之前也要掂量掂量俞凝的身份。
  俞初自然也懂得这层道理，所以听着魏承杰念着长长的贺礼单子也只是笑着听完行礼谢恩，并未推辞。
  归家那日，景宣帝叫魏承杰亲自随行，将俞初送进俞府。
  俞家上下都出门跪在门口迎接萱嫔娘娘回家省亲。
  直到众人都进屋坐下，魏承杰才朝着俞初一拜，道：“萱嫔娘娘，奴才将小主送回家，也算是了了皇上的旨意，奴才便不打扰小主和家人团聚了。”
  “有劳公公辛苦一趟，公公慢走。”
  俞鸿远不能同俞初一般点点头便算了，他让薛氏陪着俞初，自己则是把魏承杰送到门外才罢休。
  薛氏坐在俞初身边，静静地瞧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眼中泛着泪花，手有些颤抖地抬起来抚上俞初的脸颊。
  “在宫里可吃苦了？娘瞧你都瘦了。”
  薛氏有些哽咽的声音听得俞初鼻子发酸。俞初将母亲的手握住，吸了下鼻子，挤出一抹笑容。
  “母亲，我回来是高兴事，该多笑笑才是。”
  “是，是。我也是高兴。出来这么久可累了？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俞初有孕的消息早就传回了俞府，这孩子虽然是皇上的皇嗣，但对于薛氏来说，她女儿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母亲放心，女儿身强体壮的，哪有那般娇弱。”俞初说着，将手覆在小腹上。
  现在月份还小，并看不出什么来，俞初也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但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个孩子的感觉还是很妙的。
  “初儿！”俞凝和俞娆刚才在院子里迎接的时候就想上前好好看看俞初。可碍于宫里来的人，只能守着规矩等父亲把人送走之后再来找俞初。
  “大姐姐，二姐姐。”俞初欣喜地起身，俞娆却快步走过来扶住她。
  “都是一家人，你如今还有这身孕，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便是。”
  俞初也不坚持，坐下来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两位姐姐。离家许久，两位姐姐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大姐姐真是要嫁人的人了，原本就温婉的她，如今更多了些即将为人妇的韵味。二姐姐更不必说，先前那般比自己还毛躁的性子竟也沉稳了不少。
  “我原不知，家中有人成亲，你身为宫妃竟能回家省亲。”俞凝之前听说俞初要回来，还以为母亲在逗她。
  “皇上原是不肯的，不过这是难得的能和家人见一面的机会，我便去求了皇上。”说着，俞初看向站在身边一言未发的青竹和湘语，“好在她们两个能干，这样我出来皇上也放心些。”
  青竹和湘语见俞初说起自己，守着规矩向俞家人行了礼。
  “老爷，夫人，两位小姐，小主在宫里时时念叨了你们，皇上允准小主回家省亲后，这两日小主一直在忙活着。要不是奴婢们拦着，只怕小主要激动的觉都睡不安生。”
  青竹和俞家人原本就认识，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大拘束。
  “初儿刚回来，舟车劳顿的想必也辛苦，不如叫她先歇息歇息，反正在家还能待上几日，说话也不急于一时。”
  俞鸿远也是见薛氏还很是激动，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怕俞初看得心疼，便叫青竹和湘语先陪着俞初回房休息。
  俞初回到房间内，瞧了眼茶案上的杯盏，便先叫青竹去公主府找个暗卫进宫在暗处护着晏婉芙一些，又叫湘语去九王爷在京城开的最大的茶楼靖水阁附近看看情况。
  幻风身子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这两日还是留在公主府训练，俞初叫青竹去公主府办差，也是给他们个相见的机会。
  “可是小主，奴婢和青竹都离开了，您有吩咐怎么办？”
  “我就在府中，哪都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快去快回就是。”
  支走了青竹和湘语，俞初在空无一人的闺房内说了句：“别藏了，贝勒爷。”
  “还不赖。”随着一声轻笑，七贝勒从房梁上翻身下来，走到茶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哟，还真是细心，知道你有着身孕，这茶水都换掉了。”七贝勒将这盏白水放下，“可惜我还自带了这上好的茶盏。”
  俞初看着七贝勒坐在不远处自言自语，心中猜测着他的来意。
  七贝勒自顾自说了半天，见俞初并未搭腔，停下来看向她：“怎么一言不发的，哑巴了？”

  “我在猜贝勒爷的来意。”俞初直言不讳，七贝勒也不介意。
  “萱嫔娘娘如今在宫中得风得雨，平日里便是想见也见不到。还不是听说你回家省亲，来看看你是不是招皇上厌弃，被打发回家了。”
  七贝勒私下里嘴巴向来毒辣，俞初见他这样反而放下心来。还能与她插科打诨，便应该是没发现她要做什么。
  “贝勒爷如今深得皇上重用，竟还这般不稳重，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所以才收敛了气息，没叫青竹和湘语这两个丫头发现啊。”
  俞初知道斗嘴皮子是赢不过眼前这位贝勒爷的，便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且问你一句，你此番出宫是真的为了省亲，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七贝勒突然问起，俞初倒不惊慌。她还没出宫的时候便想到公主府可能会派人来打探情况，便一早想好了借口。
  “原先我也不想这么早便进宫的，如今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事事都顺着我。下月我长姐便要出嫁，皇上现在也不让我做什么，正好回来看看。”
  俞初现在愈发觉得这龙胎甚好，可以成为一切事情的借口。
  “嗯。”
  俞初这理由前后都说得通，七贝勒也没多怀疑，只是看着俞初，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宫里面谁有了身孕可都是即刻报给大乘寺的。你有了身孕，听说‘那位’可不大乐意。”
  七贝勒的手朝上指了指，俞初知道他说的是太后。
  “那是自然，先前闹得那一出不就是为了一劳永逸嘛。”俞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她知道，七贝勒并不是她能倾诉之人，所以话锋一转：“但是‘那位’的初衷我也能理解，所以，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七贝勒好整以暇地看着俞初：“那若是让你除掉这个孩子呢？”
  “谁会让我除掉皇上的孩子呢？我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是我主子，皇上若是让我将这孩子除去，我自然不会留着。旁人嘛，就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俞初还是那般笑眯眯的，但这话里已然有些威胁之意。七贝勒应该不会费这么大周章爬她的房梁只是为了和她嘀咕几句太后的长短，若是太后叫他来探自己的口风，这话便是说给太后听的。
  “看你，还急了。进宫这么久，脾气还是这般大。”七贝勒性子一直如此，除了面对皇上和宁惠公主，他对谁都是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实话实说而已。”俞初也不想将气氛闹得太僵，看了看时辰，俞初便下了逐客令：“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儿我娘亲怕是要过来与我说话，贝勒爷见也见了，便早些回去吧。”
  俞初知道七贝勒过来定然还有别的事，不过他不说，自己也不会去问，合当不知道就是了。
  七贝勒走后，俞初继续谋算着要如何去探查九王爷的生意，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直到湘语轻轻将她拍醒，俞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倚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什么时辰了？”俞初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未时末了，大伙儿都等着小主用晚膳呢。”湘语将俞初扶起来，随后去倒了杯水来给她润润喉。
  “青竹回来了吗？”俞初喝了口水，觉得清醒了许多。
  “还没，不过估摸着快了。奴婢先扶小主去用膳吧，别叫老爷夫人等着了。”
  俞初点点头，对着妆台上的镜子理了理有些弄皱了的衣襟，带着湘语往膳厅走去。
  第二日，俞鸿远一大早便去上朝了，俞初陪着薛氏用了早膳，又分别去俞凝和俞娆的屋子说了会儿话。才和薛氏说自己许久未出门，叫青竹和湘语陪着出门逛逛。
  薛氏还有些担心，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女儿身手了得，只知道自己女儿有着身孕，怕出门在外被冲撞了。
  “母亲，女儿不会在外逗留太久的，女儿入宫之后都没再出来过，整日就是四四方方的天，实在是闷得慌。”
  俞初对着自己娘亲，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看得薛氏不忍心，便百般嘱咐青竹和湘语一定要贴身照顾好俞初，片刻不能离开。
  主仆三人就差在薛氏面前对天发誓，薛氏才许她们出去两个时辰。
  俞初怕目标太过明显，便没用俞府的马车。反正靖水阁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离俞府也不太远，主仆三人慢悠悠走着便到了。
  “真不愧是这京城首屈一指的茶楼，就是热闹。”
  青竹还是头一次来这，看着靖水阁里现在还是头午，便人来人往的。想必到了下午或是晚上，只怕要一座难求了。
  三人进了茶楼，马上就有个衣着干净整洁的伙计来问询引路。俞初要了个雅间，在往楼上走的时候，她往一楼的大堂里，挨着散座的位置搭了个说书的台子。
  此刻就有位说书人，在台子上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地讲着。散座的茶客们大多都被那有趣的故事吸引住了。
  二楼的座位都是有屏风隔着的，相较一楼的散座，多了几分私密性，楼下说书的声音也只是隐隐传来。

  到了三楼便都是一个个独门独屋的房间了，俞初她们便是被店伙计往三楼的房间带着。
  “诶，我瞧着二楼便不错，不如就在二楼吧。”俞初将那伙计叫住，将座位从三楼换到了二楼。
  按理说，自己负责的客人从价格较贵的雅间换到相对便宜的位置，多半伙计的提成也会少些，可这伙计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悦。想必九王爷私下已将这些人都训练过了。
  “小主，您是为了听书吗？”
  店伙计去上茶，青竹借机问俞初。
  “下面散桌有些吵闹，且整个靖水阁都能瞧见那些散桌，咱们在那太突兀。可三楼的雅间我瞧着也太封闭了些，若是出来有所行动，势必会惊动旁人，打草惊蛇可就糟了。”
  俞初三人便这么坐着等伙计上茶之后再看看如何行动。因着三人都没说话，且这会儿毕竟是早上，客人虽然比其他店多上许多，到底也不是人满为患。所以楼下说书的声音传上来，俞初她们也能听得真切。
  可是越听俞初越觉得不对。
  说书人讲的故事，朝代和人物都是虚构的，但说出来的事情却是昭国前朝确实发生了，但鲜为百姓所知的。
  这故事结构之大，涉及的人物之多，定是经过仔细打磨过的。她只听了这么一会儿，便听到好几个贪官污吏，为官不仁的情节。
  楼下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只当来听个乐子，一个个的神情看上去都听得津津有味。
  九王爷必然是故意为之。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皇上是否知道？
  俞初正想着，不远处的楼梯口便出现了方才那位伙计的身影。青竹见茶水点心来了，忙将桌上的瓜子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伙计端来的东西腾地方。
  这时，伙计身后跟着上来一人，俞初看得瞳孔一缩。
  九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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