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唇亡齿寒

俞初边由着青竹伺候自己梳洗更衣，边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和七贝勒解释这事。
  “说吧，靖水阁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让你白日去了夜里还要再去一趟。”
  七贝勒待俞初收拾妥当，重新坐到她对面。
  “大抵是和师父学的，就乐意翻窗翻墙。”俞初没看着七贝勒也知道他此刻定是气得牙根痒痒。
  “我与你说正经事呢，休要在这顾左右而言他。”
  俞初腹诽着七贝勒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的，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
  “唉，师父，您是不知道。这两日真是奇了，自打我回来省亲，只要出门，必定能碰见九王爷。一次也就罢了，去了几家茶馆，回回都能遇上。我都怀疑这些馆子都是九王爷开的了，总不能是九王爷派人一直盯着我吧？”
  俞初看似说笑，这话落在七贝勒耳朵里可就变了味。
  “这样说来，这九王爷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公主府一直因为皇上对九王爷格外厚待，九王爷虽然性子不羁，却也是皇上的一大助力，而对九王的监管并不似其他王爷那般严。
  但是俞初这三言两语说下来，九王爷倒是真不像他们掌握的那样，看来得回去细细调查一番了。
  “不管是偶然还是九王爷别有用心，你既是回家省亲的，就好好在家待着，多陪陪家里人。后宫妃嫔能回家省亲的待遇，只怕一辈子也就那么一两次，好好珍惜吧。”
  “有师父在，我还怕什么。”
  “别耍嘴了，你若出了什么岔子，难道想赔上俞府上下吗？”
  七贝勒的话让俞初撇撇嘴，不再与他争辩。
  “放心吧，为师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这是七贝勒自俞初进宫后第一次以师徒身份自称，俞初自然见好就收，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七贝勒因为是翻墙进来的，也不敢在俞初房里久留，又嘱咐了青竹和湘语几句就离开了。
  “小主，这样能行吗？”青竹有些担心，毕竟九王爷的身份和地位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
  “旁人我说不准，七贝勒一定会叫人去查。”俞初在公主府待了那么多年，对宁惠公主和七贝勒的性格了解的十分通透。
  俞初在宫外忙活，圆明园里的人也没闲着。
  傅识礼先前被兰雀说动了心，想趁着俞初离宫这几日将晏婉芙除掉。可她本就不受宠，又失了孩子，皇上似乎也在为着北疆的事情忙着，根本连看都没来看过她。
  凭她一人很难成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去找皇后帮忙。
  皇后听云书说傅识礼来了，心想她定然又是想出了什么主意让自己帮忙。
  皇后想着上次听了傅识礼的，自己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对傅识礼没什么好脸色。
  傅识礼如今有求于皇后，即便瞧见了皇后对自己的不耐烦也只得装作没看见，笑意盈盈地凑上前去。
  “这么晚了，傅常在怎么过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出来吹了风着了凉。”
  皇后敷衍的话都不走心，现在炎炎夏日三伏天气，即便深夜也是闷热异常，怎会着凉。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傅识礼虽然知道自己得忍，但她听着皇后这些话也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强迫自己不要失仪。
  “皇后娘娘，嫔妾今日读了《左传》，其中一则故事虽然有趣，但嫔妾无法参透其中的缘故。嫔妾想了大半日，还是想来向皇后娘娘讨教问询。”
  “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书上说，晋献公要攻打虢国，将玉石和宝马当作礼物送给虞国来借路。宫之奇劝谏，可虞公说‘晋，吾宗也，岂害我哉?’最后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
  可嫔妾愚钝，不知这宫之奇为何一早预料到‘虢亡，虞必从之’？”
  皇后听着傅识礼说起这个故事，也明白了她此番前来的意思，不急不徐地解释道：“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
  傅常在一向喜读诗书，唇亡齿寒的典故怎会看不明白。本宫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傅常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和本宫在这打哑谜。”
  傅识礼见皇后直接戳中自己的心思，也不恼，反而笑着再次朝皇后福身行礼：“皇后娘娘博学，唇亡齿寒可不只是在两国之间。现下就有个极好的机会。”
  傅识礼微微抬眼，用余光看了看皇后娘娘的神情，见皇后似乎有了些兴趣，便接着说道：
  “如今萱嫔离宫数日，怡贵人还在圆明园里。上次失手是有萱嫔在一旁，皇上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面子。可现在萱嫔不在宫里，即便她还在京城，怡贵人若是出了什么事，萱嫔也不能一下子飞进圆明园。”
  再往后的话，傅识礼没有说，此事她是来求皇后娘娘助力，自然要让她觉得自己掌握着主动权，而不是她傅识礼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来告知皇后。
  “你可是有什么法子了？可行吗？”
  皇后思忖了半晌，斜眼看了看下方还福着身的傅识礼。傅识礼连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皇后看了她一眼，才侧头向傅识礼靠近了一些。

  傅识礼将想好的计策告诉皇后，皇后听完不禁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傅识礼以为皇后娘娘被自己说动了，眼神有些热切地看着皇后。皇后见傅识礼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但也开了口。
  “去吧，若是成了，本宫自然会出手。可若是被人揭穿了，本宫可不认。”皇后娘娘把丑话说在前头，傅识礼心中苦笑一声，却知道这是必然的。
  傅识礼千恩万谢地离开牡丹台，云书走到皇后身边，将一早冰过的甜羹端过来。
  “娘娘，这是您方才想吃的。”见皇后接过了甜羹，云书斟酌着开口：“娘娘，您真觉着傅常在的法子可行？”
  云书虽然不知道傅识礼的法子是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傅识礼那个人总是不大靠得住。
  “呵，若是那么简单就能成事，本宫也不会在后宫受这么些委屈了。”皇后冷笑着，又喝了两口甜羹，觉得冰过的甜羹反而甜腻的厉害，便放到了一边。
  “她是不自量力了些，可如果真的叫她误打误撞的成功了，对本宫而言，也算是渔翁得利。”
  “娘娘英明。”
  傅识礼也知道皇后不会全力帮她，所以这事还得靠她自己。不过那最关键的一步还是得以皇后的身份出手。所以皇后和傅识礼就这么貌合神离的私下结成了同盟。
  傅识礼失了孩子后，一直在平湖秋月养着身子，甚少出门。可今日却在圆明园逛了好一会儿，说是身子好多了。
  傍晚的时候，傅识礼带着兰雀到了碧桐书院门口，潋月见到是傅识礼来了，本不想开门，但毕竟傅识礼是主子，她只能回屋去通报。
  “她来做什么？”晏婉芙放下手中的书卷，“请她进来吧。”
  “小主，您忘了她上次...  ...”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的傅常在，我这般将人拒之门外不过是平白落人口实。”
  潋月想想也是，叹了口气，挎着脸去开门。
  兰雀看见潋月不待见傅识礼的样子，心中一股火气，可没想到小主现在为了成大事，真的能将这些视而不见。
  “怡贵人万安。”
  傅识礼似是浑然忘了她失了孩子时是如何指认晏婉芙的，守着礼数规规矩矩地给晏婉芙行礼问安。
  “傅常在有礼。”晏婉芙只是叫她起身，却并不主动询问傅识礼的来意。
  “妹妹今日来，是想给贵人姐姐道个歉的。”
  “我家中有两个庶妹，在外便只有初儿一个妹妹。实在担不起傅常在一声‘姐姐’。”
  晏婉芙只是答应将人请进来，却并不代表她会好言好语地对待傅识礼。
  皇上虽然是信了自己，但此事一出，不管自己有没有对傅识礼动手，在皇上心里都会有个结。
  晏婉芙虽然不需要皇上对自己如对俞初一般交心，但皇上对自己有心结，于自己要往上爬可是有了不小的阻碍。
  所以晏婉芙对傅识礼根本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先前是嫔妾错了。”傅识礼本也不想真的和晏婉芙姐妹相称，所以并未与她争辩就改了口。
  “嫔妾先前失掉孩子的痛楚冲昏了头脑，对当时的事情也记得不清了，实在是误会，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还望怡贵人大人大量，不要怨恨嫔妾。”
  “既是误会，那你便去皇上跟前说明就是。反正此事皇上还在调查中，省得让皇上费心费力。”
  “怡贵人这话便还是在生嫔妾的气了。嫔妾宫里本就没什么好东西，来圆明园更是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但皇后娘娘先前赏了嫔妾一副头面，嫔妾一直不舍得带，今日特拿来赠给怡贵人，还望贵人消消气。”
  傅识礼说着，便从一直站在身后的兰雀手中端过装着头面的锦匣，朝晏婉芙的方向递过去。
  晏婉芙并没有让潋月接过东西，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傅常在的，我拿了算怎么个意思。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抢了傅常在的东西呢。
  至于消气，就如我方才说的，傅常在若真是想让我消气，那便去皇上跟前解释此事。否则，到时候皇上查出来什么，我也帮不了你。好了，时候不早了，我有些乏了。傅常在还在病中，别揣着那么多心思了，先回去吧。”
  “今日嫔妾贸然前来，是嫔妾唐突了。嫔妾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怡贵人。”
  傅识礼此刻脸上是真的有些挂不住了。即便是对着皇后有些嘲讽的眼神，也没有这般直白的被人教训叫她难受。
  傅识礼转身将锦匣又递到兰雀手中时，朝兰雀使了个眼色，兰雀借着接过锦匣的动作点了点头。
  从碧桐书院出来时，兰雀明显感觉到傅识礼生了好大的气。也难怪，傅识礼最是看重脸面，觉得所有人都该是她脚下泥。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如今她自己竟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兰雀也没想到，晏婉芙平日里看着温和有理，又甚少争抢。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真是前所未见。
  “呵，她也不过就是个贵人，拿自己当成贵妃了不成？”傅识礼终究是没忍住，在路上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兰雀被吓了一跳，赶忙小声提醒：“小主，咱们还在外头，小心隔墙有耳。”
  傅识礼虽然还在气头上，却知道兰雀说得没错，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隐晦地问兰雀：“事情办妥了吗？”
  “小主放心。”
  傅识礼听到兰雀的回答，心情舒畅了许多，笑着在脑海中幻想事成之后的情景。
  晏婉芙，你如今看着心高气傲，不过是走我以前的老路。在宫里生存，不是谁家世显赫谁就一定赢的。
  有个富察云溪在景阳宫里做例子，你还幻想着你母家会为了犯下杀头之罪的你，得罪皇上吗？
  傅识礼吩咐兰雀即刻去皇后的牡丹台禀报事情的进展。此刻她只等着晚膳后，几人去皇后宫里请安时，让皇后出手了。
  因为最近天气太热，皇后便以体恤大家为由，将请安的时辰放到了晚膳后。今日正好是请安的日子，除了俞初回家省亲，其他人都到了牡丹台。
  “这两日天气尤其炎热，太阳落山了也还是闷热得很。这些日子便都免了请安吧，省得你们来回折腾再中了暑气。”
  “皇后娘娘体恤，臣妾今日还真是有些不舒坦，那就先回去了。”清贵妃本就不愿意来，先前还可以说身子乏累不能早起，所以不能来请安。
  谁知皇后又将请安的时辰改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来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无妨，今日本就没什么事。不如大家都早些回去吧。”
  皇后说完作势要起身离开，这时傅识礼突然出声叫住了皇后。
  “皇后娘娘。”
  “傅常在，可还有事？”
  “嫔妾，嫔妾在宫中发现有人用厌胜之术。如今正好在圆明园的妃嫔们都在皇后娘娘这，嫔妾斗胆请皇后娘娘搜宫！”
  此话一出，牡丹台主殿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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