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守城战未遂

在宁州刺史袁懋看来，晋宁高城深池，仓廪充实，假若蛮贼来犯，只要闭城坚守，坐等援兵就好了。只是如今城里供了尊佛，袁刺史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真的多长一个脑袋，出了岔子才够砍的。因而接到警信当日，他便往王府请王妃示下。

        王妃此时也顾不得妇人干政的忌讳，一番商议，决定封城戒严，并禁通民间邮传，以防细作传信。守城兵丁自然要增设，只是从邻郡调官军来不及了。

        “人马都给王爷带走了，藩下哪里又有余兵。”王妃叹道。

        袁刺史的头恨不得变成三个大。地方官军和藩府军队相互独立，王家账面上是两万兵力，真实家底反正不会让朝廷知道。到这种时候，总不至于还要演戏哭穷吧？

        袁刺史无奈，最后只好走经典路线，号召众官员和城中士族贡献护院家丁。王妃也适时将诸子侄将领的家眷接进王府，各家护卫一并遣去守城。这样拼凑了五百余人，在六座城门虚张声势，日夜警戒。

        王府内部显得风平浪静，最大变化是披甲卫士比往日多了一倍。土豆事件以来，公主和王勰越发的形影不离，裴停云则收服了妇女之友蹇总管。宦者与小娘子的交情看着是怪异了点，不过裴停云在现代就天赋异禀，男性友人个个千娇百媚，弯到没边，蹇总管可谓正常中的正常，闺蜜中的铁汉了。

        “小娘子倒有大将之风，玩兴丝毫不减。”蹇总管瞧着她看话本子吃吃笑。他事情多，饮食时常颠倒，只有得空拿点心垫一垫。裴停云就趁他茶点时间来吸收精神食粮——蹇总管的藏书颇具恶趣味，是我辈中人。

        “我看这里城墙不比京都差呢。”裴停云道，夹了个萝卜丝酥饼吃。

        蹇总管神色有了几分赞许。“说的不差。只要没有里应外合的，围城一年半载也不怕。公主那里可曾受惊？”

        裴停云摇头。公主武力值高，比她还心大。“公主只怪贼人来得不是时候，碍着她出城游玩了。蹇总管，这本一个女冠与十三个郎君的故事还有后续没有？我想这吴郎活太烂了，每次就半炷香，长得俊也不顶用。”

        蹇总管夺了书，兰花指在她脑门虚敲一记。“闺中小娘子家哟！”

        停云见他耳朵似乎淡淡的红。真是的，在场又没男人，还矫情起来了。

        没过多久，有个声音在后窗喊蹇总管，他忙放了茶杯，把剩下的酥饼端过去。停云的角度看不清，依稀是个小脸白生生的男孩子。看不出来，蹇总管也有养儿子过家家的爱好，给小太监当爹还挺尽心。

        他投喂回来，盘子只剩渣了。裴停云心里大痛，对没吃够的萝卜丝酥饼恋恋不舍。“这是小厨房做的？下回我找白管事讨教。”

        蹇总管眉一皱。“哪个白管事？”

        裴停云就把那件事当笑话讲了。她想反正行贿未遂，应该不要紧。蹇总管额头皱纹越听越多，反复问了几遍细节，就要整冠去拜见王妃。

        裴停云脸上维持着，心里吃惊。“不至于罢，白管事原是好意，我也并未说什么……”

        蹇总管实打实给她一记爆栗。“小祖宗快去烧高香，万幸你嘴门严实！……王府根本没有这么号人。”

        夜里裴停云辗转反侧，阵阵后怕，一会儿想象当时没有脚底抹油如何如何，一会儿又想万一收了荷包如何如何。滚到三更，好像听见远处脚步杂沓，人声喧嚣。开窗张望，又只见漆黑的湖水。

        隔天她听闻府里真的连夜清洗，除了公主内院不曾惊动，其它地方犁了个底朝天。有一位王爷新纳的宠妾，说是家里有苗人亲戚，也让王妃当细作拿下了。那位娘子求告无门，百口莫辩，居然一头触了柱。

        捱过端午节，说好的蛮贼还未兵临城下，令人大失所望。等使者飞报才知道，是王爷胜利突围之后抢戏，扬言亲自来救首府，叛军心知野战毫无优势，夺取一城后拥兵自守，不敢出来。

        守城战一时打不成了，州治重又开放，恢复正常生活。公主迫不及待要出游，无果；又欲参观民间，王勰一口回绝，还说：“外边不安全，想看什么，叫他们搬进府里就是。”

        公主想象王府摆满冰糖葫芦米线摊儿，一口恶气简直咽不下去。转头王勰又要跟何观之出城田猎，双重标准令人发指。问公主去不去，这次轮到她一口回绝。

        出猎队伍前脚刚走，公主就拖了裴停云勘探王府边界。理论上她们可以直接从湖里游出去，只是上岸未必分清东西南北，民间游玩，还得配个导游才好。这么逛到一座半坡，二人都乏了，就进八角亭小坐乘凉，让甩不掉的随从送些茶饮小食来。

        这里地处府邸东部最南端，按风水属于巽卦方位。巽卦是花草是风，设计师应景地栽满花树，亭中正好俯瞰花园。五月榴花照眼红，再一看，红花绿叶间还有个白皙小少年，窄袖胡服，手里抓着小弓，不知拿什么在练靶。察觉到围观群众，他也不慌，忽地挽弓抬手，将开在最高枝的一朵石榴花射了下来。

        侍女们拍手叫好。裴停云由衷感叹：“将门果然不同，小宦官都武艺出众。”公主也含笑点头，让人请他上来。男孩背着弓箭进了亭子，规规矩矩跪下行晚辈礼，口称“琮拜见公主阿婶。”

        公主对这个称呼忍俊不禁，见他身量未足，还有三分稚气，脸颊鼓鼓的，像个白米团子，果然是王氏遗传的面如傅粉，连声赐座赐饮，拉他问长问短。原来是十二岁的王琮，他父亲是王爷的侄子、都统将军王歧，此刻出征在外，他自己今年起在王府书院上学。

        他越讲，公主笑意越深，又让人赐下专供晚辈的锞子，金银各二，每个有一两重，对小孩而言算特大红包。王琮又拜谢一回，脸上依然淡淡的，居然是个面瘫团子。

        “阿琮每日出入王府，走的是哪座门？”公主热切问。裴停云明白她打的歪主意了，不由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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