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州汽水厂】
销售科
裴胜利一早来到办公室，先沏一杯热茶，随手从报纸架上取了一份天南日报，坐下来，不急不慢的浏览标题。
江州汽水厂是国营企业，工作节奏缓慢，上班头半个小时喝茶看报，是裴胜利雷打不动的娱乐节目。
自从得罪了朱厂，从副厂长的位置被下放到销售科后，裴胜利的工作激情和节奏放慢了，也养成了喝茶看报的习惯。
“咦……”
裴胜利翻到第二版，目光一凛。
只见整版空荡荡的。
揉揉眼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再一看，才发现正中间，印着两行黄豆大的字。
“天上……”
“真的会掉馅饼吗？”
裴胜利神情一怔，忍不住骂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神经病啊？”
“谁踏马骚包，花钱整这么一句话？”
骂归骂，裴胜利心中略微好奇、纳闷，但也没当一回事，翻过一页，继续浏览。
同样的事情，在其他办公室发生，众人或一笑而过、或摇头冷笑，渐渐淡忘。
谁知……
第二天。
九点正，裴胜利准时踏入办公室，惯例泡好一杯热茶，取出报纸，随意一扫，顿时目光呆滞了。
天南日报第二版
空荡荡的一整页，再次印了两行小字，四周一片雪白，很显眼、很突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裴胜利好奇眯眼一看。
“一夜致富……”
“真的是白日做梦吗？”
卧槽～
裴胜利气的破口大骂。
一样的套路，换汤不换药。
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这人脑子被门挤了吧？就丢了一句谜语，啥都没说？”裴胜利骂骂咧咧，想不通，目光不死心的掠过版面，终于在最下面瞅见一行绿豆大的说明：
“预知谜底，请关注明天报纸。”
裴胜利嗤笑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准备翻到另一页。
“咣当～”
大门推开，销售科的老部下，小蔡急匆匆的走进来，进门就嚷嚷：“老大，江州晚报你看了吗？”
“没有，怎么了？”裴胜利问。
“我脑子笨，老大你帮我猜猜，这啥意思啊？”小蔡将一份江州晚报放在桌上。
裴胜利余光一扫，很熟悉的感觉。
空荡荡的版面。
同样的两行小字。
裴胜利有些懵：“我去，谁这么大手笔，同时在几家报纸打广告？”
在九十年代初期，纸媒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能花钱包同时包下天南日报和江州晚报的整版页面，这魄力不小，背后图谋肯定也不小！
但，不得不说，这则广告，成功的吊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一直到下班，裴胜利心中还在琢磨这事，不知不觉中，下车路过一家报亭，裴胜利心中一动，走到报摊面前，随手翻了几页报纸，赫然发现，连体坛周报都打了同样的广告。
“奇怪吧？”
报亭老板见裴胜利看着空版页，笑道：“这广告搞了两天了，还别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裴胜利笑了笑。
第三天
一早来到工厂，裴胜利顾不上泡茶，火急火燎的取了一份报纸，翻开一看，果然没让他失望：
“幸福……”
“其实触手可及！”
“麻蛋！”裴胜利骂了一句，扔下报纸，心中的好奇却像野草般滋生，恨不得一闭眼，就到明天早上。
第四天
“幸福宝瓶，明日解锁。”
“敬请期待！”
裴胜利看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
呵呵，终于要揭晓了。
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一幕，在江州，在天南省各地上演。
众人议论纷纷，无论是上班，还是茶余饭后，都忍不住找亲朋好友聊上几句。
天上掉馅饼！
一夜致富！
幸福触手可及！
每一行字，都极具煽情。
每一行字，都富含悬念。
大家越是猜不透，就越是心痒痒，仿佛内心有只小猫咪在不停的挠啊挠啊，停不下来。
一瞬间，
这个话题炒到全城皆知。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嗓子眼。
第五天
早上刚上班，报亭的各种日报晚报全部卖脱销，把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裴胜利提前十分钟，满头大汗冲进办公室，抬眼一看，茶水间的报纸架附近站满了人。
“报纸来了～”
前台小妹笑着捧来一叠报纸，还没捂热，就被围观众人瓜分完了，谜底今天揭晓，大家都迫不及待。
只是……
接下来的结果，让裴胜利傻眼。
只见，今天的报纸，多了几行字。
“幸福汽水，送福进万家。”
“本日起，凡购买一瓶幸福汽水，就可参与集六福活动。”
“瓜分100万现金。”
“让梦想成真，让幸福触手可及。”
“本次活动，详情见幸福汽水瓶身。”
“幸福汽水厂郑重承诺，本次集六福百万抽奖活动，由天南省城公证处进行公证，每期中奖名单将在天南日报公布。”
众人一看到居然是前一阵跟自己打擂台的幸福汽水厂，当场就炸锅了。
“是幸福汽水，我眼没花吧？”
“百万抽奖，真的假的？”
“有公证处参与，谁敢作假？”
茶水间，那些满心好奇的员工，全都傻眼了。
几个老员工，也张大嘴巴，一脸忧心。
裴胜利本人，更是使劲的揉眼睛……
“出……出大事了！”
半晌后，裴胜利才憋出一句话。
事实上……
不仅是他，所有在场的员工，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幸福汽水厂也在江州，身为国企老大哥，众人是不会将这个小老弟放在眼中，甚至嗤之以鼻。
前一阵，幸福汽水借助中奖略站上风，大家也没放心中，依样画葫芦，立马就扳回一局。
这一棋，是裴胜利执子，当初颇为自傲，心中暗爽了好几天。
但是今天……
幸福汽水，投巨资连续包下几天的报纸版面，一系列引人入胜的策划，让裴胜利心中泛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科……科长？”
旁边的小蔡，见裴胜利脸色难看，磕磕绊绊地问道：“咱们销售科，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抄他们……”
“抄……抄个毛线！”
裴胜利肺都气炸了。
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这个平时看似机灵的小弟脑门上。
“这种广告，就是图个新鲜。”
“谁抄第二次，就会被人骂东施效颦。再说了，一百万的广告申请费，信不信朱厂一脚把你踹到扬子江喂鱼去？”
小蔡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气氛变得凝重。
那些欲看广告的员工，也兴致全无，纷纷散去。
裴胜利看着众人麻木的神情，再看看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的道：
“江州汽水厂这艘船，怕是要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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