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贺岁（中）
为了避免意外，我和狐之助约好，我将统计结果上交给那位备前国大人之后，狐之助开完了年终会之后，立刻回本丸。
请柬是由鹤丸国永拿着交给了接待人员。
那封请柬……完美是不可能的。因为纸张的差异。不过，那个接待人员并没有疑心，向对其他审神者一样，笑着说着贺语放我们进去了。
……没感觉出吗？
感到衣角被轻轻地拉了拉，视线从门口转移——
“你好。”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在仰头看着我。
“这是你的近侍吗？能让他陪我玩一会吗？”
「对了，这次的贺岁会，就是在那位备前国的大人的本丸中举行的。到了贺岁会上，不仅能见到其他刀剑男士，还可以看到其他审神者。」狐之助最后才想起来说。
其他审神者。
“他确实是我的近侍，但他是否愿意陪您玩，我无法做主。”
“无法做主？”女孩皱了皱眉，“可是你不是他的主人，这种事都没办法做主吗？”
“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太忘记规矩了。”鹤丸国永突然开口说话。
“有违事实，我从未给您——”
没等我说完，鹤丸国永就打断了我的话：“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女孩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转而笑着和我说，“原来你喜欢那样啊，我太理解了！我也经常给他们定下规矩，不过好像都没什么用。那你家鹤丸我就借走了。”
“能稍微等一等吗？我还有些话想和我家主人说会话。”鹤丸国永的语气突然就变得亲近起来。
女孩答应了这个请求，站在不远处等。
“我没有制定过规矩。”我说。
“那只是个借口啦，总之，我会准时回到门口的。”鹤丸国永看着我说。
“现在我明白了，请您随意，我不会打扰您。”
鹤丸国永转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又回头看我：“我只会去一会。”
“请您不要在意我。”
“……”
“这一年您也忙碌了不少，该休息玩耍的时候，不必在意我。”
鹤丸国永显然还想说什么，但那个女孩已经上前来拉他了，他只好先跟着那个女孩离开了。
我检查了一下提袋，一个月前做的统计笔录还在，多少是有些分量的。贺岁会还没开始，听周围人闲聊说，那位备前国大人也还没来，所以我不急着进正殿。
「只要灵力足够，可以改变本丸的天气。」遇到连绵不断的雨天，狐之助会如此说。
站在正殿门外等着，本丸外面下着雪，里面也下着雪。
这位备前国大人似乎也不喜欢强行更改天气。
正殿外面，众多审神者打着伞站雪中一起说话，刀剑男士们也集聚在一起，正殿里面也有审神者和刀剑男士。每个人都穿得很漂亮，各色服饰令我眼花缭乱。
稍微觉得有些冷了，我呼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
我以为那是重逢，所以呼吸都停住了。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人笑着和我与常人无异地打招呼问好。
“前……”
险些就叫出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可我瞬间还是意识到，那并不是那个人。
那不过是和四年前的前辈……长得相似的人……
“主上。”
如同从梦中惊醒，我猛地转头，看到鹤丸国永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我身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原来站的位置。
“……您有什么事吗？”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小声问。
“是关于统计笔录的事。”鹤丸国永回答说，“据往年统计笔录的审神者说，似乎只要将笔录交给这座本丸的刀剑男士就可以了，不需要特意等着贺岁会开始。”
这是上一届的备前国大人的习惯吧。
“狐之助大人那边呢？”
“看上去还没有消息。”鹤丸国永举起狐之助临走前给的铃铛说。
我抬头再次张望，人群已经开始朝着正殿涌去了，那个人……也不见了。
“稍微再等等。”我看向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收起铃铛笑了：“没问题，再在这里待久一点也没关系。”
“……谢谢您。”
进了正殿，浑身才暖和过来。本应该马上向人打听那位备前国的大人，将统计笔录交了然后赶紧离开才对，但自己的目光在不停地穿梭着，想要找到什么。
“你在找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周围分明很吵闹，这个声音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了。更重要的是，那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微笑着问我。
无法回答……
太像了……
因为太像了，所以更加没法回答。
“抱歉抱歉，我家主人在找备前国的那位大人，想要将统计笔录交上去。”鹤丸国永上前回答。
“这样吗？”那个人以一种很认真的表情说，“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位大人哦，虽然我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找上交统计笔录的人。”
“前……”
从四年前就开始堆积，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个该叫什么。
那个人没有教我……
那个人/前辈没有教我该如何回应内心……
“前？”
但明明是非常小声，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那位大人却依然听到了。
“啊，说起来前几天我预定的金平糖1到了，你们在本丸帮忙整理这些也辛苦了，一起去休息一下吧，我也看看统计笔录的情况。你们觉得怎么样？”
-
鹤丸国永被支开了，但我也不认为这里是休息室。
“初次见面，云云小姐，你好啊。”
眼前这个人笑着，与前辈有着相似的外貌，却没有前辈那样亲和。
“我是k。”
“……k？”
“对哦。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的弟弟，大概……和你同岁？”k的声音一直都很温和，语调平静，从未有过像前辈那样的高低起伏。
“……”
“不用担心，我和那个人从没有说过话，我甚至也是两年前才知道，那个人是我的亲人。”
k此时坐在我面前的那张黑色书桌上，他的背后，是黑色铁架，上面几乎完美又整齐地摆放着玻璃罐，里面大概装的是各种口味的糖果。
我坐在沙发上，这个房间里有许多黑铁架，除了自己对面的黑铁架上有玻璃罐，其他黑色铁架上，摆满了视线颇为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发人偶。
k是在半路将鹤丸国永支开，然后才带我来这里的。
“我有听人说过，那个人生前发现了一个奇迹。”k起身说，“一个了不起的奇迹。由普通人，变成审神者的奇迹。”
k意有所指。可他没有继续说，反倒是转身，从铁架上的最高处拿了一个玻璃罐下来。
“真是的，总是我在说，你也说说什么吧——”k抱怨着，然后抱着玻璃罐坐到了我的旁边。
“抱歉，我不知道说什么。”
“诶——”k非常感兴趣地托着下巴看着我，“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说，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母……之类的问题。”
“没有。”
“为什么？”
“没有意义。”我看着他，认真地回答。
“没有意义？”k打开玻璃罐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个人教的吗？”
“不是。”
k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掌上倒满一种星状糖果。
“真可惜。”k松开我的手说，“还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人偶，结果到头来，还是人。不过算了，那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
“你很聪明，比我想的要聪明，我很喜欢你。在没有现代设备的情况下，能将统计笔录做成这样，历代的审神者中也只有你做的和电子数据相差最小。没见到你之前，我以为是那个人创造了奇迹，现在看来，你本身就是个奇迹。”
“奇迹是指做到了极难做到的、不同寻常的事情，我的本身并不属于这种情况。您说的话有夸大事实的嫌疑。”
“……”
“前辈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您是前辈的弟弟，如果有我能帮您的地方——”
“当然了。”k打断了我的话，“虽然长相不是金发碧眼，但配上你这样的说话风格，的确是我的理想类型。”
“不理解。您刚刚说的话，能解释一下吗？”
“那个人只是把你雕刻得更美丽，还不到赋予你生命意义的地步。”k将糖果罐放下，取下一只人偶，看向我说，“既然那个人没有完成，那就让我来完成吧。
“虽然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您做的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嗯？”k顿了一下，笑了说，“没有意义，只不过很喜欢你而已。”
“……？这样就能帮上您吗？”
“是的，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您觉得前辈怎么样？”
“居然问我的想法吗？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相当感谢那个人哦。”k善解人意地接过我的话说，“当然，无论如何我怎么想，那个人身上的罪恶不会减少，但真亏那个人能坚持那么久。如果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孩子，就不应该生下来。那个女人（我们的母亲）根本没有身为母亲的意识。”
“……”
“抱歉。被提前送出去的我，没有资格说这话。我不认同那个人杀人的举动，但那个人替我承受了所有，所以我从心里感激着那个人。”k说道。
“您叫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年前我就在打听你的消息哦，贺岁会的统计笔录只是个契机。我一直想见见那个人，不过没有机会了。大概觉得，见到你，也差不多见到了那个人吧。不过，好像并不是这样。”
“传闻您对统计笔录等工作要求很严格，请问这是真的吗？”
“突然就扯到了工作上……非要说的话，那是因为其他人觉得我很严厉，再说了，那份严格对其他人不也是挺好的吗？”
“那么，您对我这次统计笔录是否满意？”
k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是工作狂吗？”
“工作狂是什么？”
“——为工作疯狂的人。总之，工作评价我会发给狐之助。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请问狐之助那边什么能开完会？”
“这个的话……”k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最终拿出了一块表，“看这个时间似乎差不多了。”
“那……能请您允许我回本丸去吗？”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没有。”
“这样。”k略显失落，但他接着说，“回不回去就是本人说了算。大家都辛苦工作了一年，平日里遵从的规矩已经够多了，贺岁会上没有那种规矩。”
“那……祝您晚安。”
“哪有这样告别的，这个时候应该说‘再会’。”
“再……”虽然想要说出完整的，但那个发音太陌生了。
“是再、会。”k笑了起来。
“再……再……再会。”我起身再向他鞠躬说。
“嗯，再会。有什么需要的话，有什么烦恼的话，都可以联系我哦。”k伸出了一只手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抬头看着k。
“这是握手。”k拉过我另一只手，轻轻地晃了晃，“朋友之间的礼仪。”
“朋友……？”
k松开手，点头说：“朋友，所以在我面前，不需要用敬称。”
“那该如何称呼您？”
“随你喜欢，不过你也一时改不了，算了。这个还请收下，工作时候如果没有时间，应该会很困扰吧。”k顿了一下，这才又靠近了我一些，将他手中那块怀表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嗯？这个指环……”
我低下头，双手托起指环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您认识这个吗？”
“不认识，需要调查吗？”
“不需要，谢谢。”
“好吧。”
“门口的接待人员，是您认识的人吗？”
“那是我的初始刀，歌仙兼定，稍微改变了一下他的穿着。”
“不怕有不明人员进来吗？”
“不明人员？那是不可能的，我的这位歌仙阁下对请柬的要求同样很严格。”
“我明白了。”
“怎么了？”
“没什么。”
-
“结果还是因为出阵次数太低被批评了！”狐之助一张狐狸脸通红，在我怀里不停地嘟囔着。
“抱歉让您受批评了。”我说，“不过，狐狸喝酒真的没关系吗？”
狐之助没回答我，只是又嘟囔了几句，我并没听清。回到本丸，已经是深夜了。防止狐之助一不小心吐在我的房间里，我就带着它来到了正殿给它醒酒。
鹤丸国永说一并来帮忙时，我没有拒绝。
醒酒汤做好后，给狐之助灌下后，它才安分下来。
“说起来，今天你还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似乎并不急着离开。
“抱歉。”
“不是指你被那个人带走的事。”
我从k那里出来的时候，鹤丸国永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有松一口气。
“你那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就像这个人偶突然活过来一样。”鹤丸国永指着k最后塞给我的那个黑发人偶说。
“谢谢您的夸奖。”我低头看了看和狐之助一起被我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偶说，“能在您漫长的岁月里，为您带来一点惊喜，是我的荣幸。”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后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论您是什么意思，我都很感谢您今天的陪同。但是，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要将真正的请柬藏起来吗？”
“诶？”
“出发前，我将请柬交给您，您替我将请柬交给了那位接待人员。可那并不是我仿制的请柬，真正的请柬已经交出去了，现在留在您那里的，才是我仿制的请柬。是这么回事吧？鹤丸国永大人。”
“哦呀哦呀？已经被看穿了吗？”鹤丸国永的金色眸子亮了起来，“那么，你要将那封请柬要回去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训诫要和我说？”
“不用，我也不会训诫您。另外，您如果喜欢那个请柬，留着也好。如果觉得碍事了，也可以丢了。我没有什么想法。天色不早了，请您早些休息。”我抱着人偶和狐之助，朝他鞠了鞠躬。
“也就是说你不介意这样的惊吓吗？”
“只要任务和工作没有耽误，随您喜欢。”
我再次朝他鞠了鞠躬，然后才离开了正殿。
如果是这样，那k说的话大概是没错。那位歌仙兼定，也许能够将画本修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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