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二十一章四月与春（全息）
第二十一章
人心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呢？
有人为了旁人的性命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而有人能够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将旁人视作猪狗。
柳仙仙觉得恶心，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腥臭味。
没有无辜者，整座城镇的人都是同谋。
半个时辰前
伙计笑着说道，“抱歉了姑娘，您说的这人我怕是没见过。”
“叮！文明点清零。”
【检测到npc恶意值偏高，自动激活道具】
在语音播报响起的同时，铜镜上弹出提示。
【注意：当前特殊副本建议启用恶意值赋能，帮助有效使用该道具】
接着她的视线中便出现了竖着的代表恶意值的属性读条。她立刻意识到这个道具的重要性。
收集到副本中足够的恶意值，她就能够用恶意值兑换铜镜所“看”到的记忆——关于喜乐镇的记忆。
要完成【探索喜乐镇】任务，这个道具简直再合适不过。
所以才有了之后对时幸的有意激怒，以及，她所看到的第三段回忆。
【铜镜世界】
半年前
“仙师，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好痛，我真的好痛，仙师救救我，我想活下去，我还有妻子和孩儿要养活，我还那么年轻，你救救我。”
“仙师，你们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救救我好不好，哪怕倾家荡产都无所谓，你先救我，求求你救我……”
被他们称为仙师的一群人是凡界三宗并蓬莱仙门派来北境探查情况的一群年轻弟子。
他们为了这群染上疫病的镇民而暂时留在了喜乐镇上，希望能够救治这群笼罩在瘟疫恐惧中的人们，不至于让这场突来的疫病蔓延波及到更广的范围。
他们背着在附近收集来的草药穿过满地哀嚎的镇人，无数双生着恶疮的手试图伸向他们，手背满是腥黑的血污与脓液，而身上其余完好的皮肤上也遍布着可怖的红斑。
面孔年轻稚嫩的弟子们紧皱着眉头从躺着的病患之间穿过，一边不停地安抚着棚中染上疫病的镇民。
“我们会想办法的，我们都在努力想办法。”
“再等等，请等下去，等我们将方子配出来一定能让你们活下去。”
“好好养病，不要轻易放弃，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回去。”
他们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语，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发哑，然而只是徒劳。那些人病了太久，痛了太久，听过了太多的安慰，早已经麻木。
□□上的疼痛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令他们不住地向到来的仙人哭喊、呢喃。
这些仙人是他们的希望，仅有的希望，被他们一心视为救星。
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弟子游子祺实在忍不住，背着药筐追赶上前头的师兄问道：“师兄，这究竟是什么疫病，为何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我们采的这些药草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他们的症状应当是秽气积聚，除了这些凡间寻常草药还需再取些绛灵草，我知道一剂除秽汤的方子，待我炼上几剂汤药给他们喂了再看看效果如何。”伯毅回答他。
为首的弟子伯毅是众人中医术修得最好的，便是他最先组织的弟子及镇民收拾棚屋安置病患、去野外采集药草。闻言，身后跟着的众弟子自然皆是信服，知道有办法救下这些凡人心中不由松下口气。
待到除秽汤炼出，便给镇民中患病程度不等的几人分下服用。
那汤药很快起了效果，服下汤药的镇民病情都有了明显的好转，这令众人振奋了信心。于是在伯毅的安排下仙门弟子们掏空了各自储纳袋里的绛灵草。
好在这味草药因为便于治伤、补充灵气，大部分人的储纳袋里都会装上一些，伯毅也得以炼制了足够镇子内所有人分量的除秽汤给病患们喂下。
当晚安置病患的棚屋内满是欢声笑语。除秽汤的效果显著，服下没多久他们身上的恶疮就开始消退，布满红斑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得救了，高呼着对仙师的感激。感谢这些中州的仙门弟子救了他们的性命。
最早服下药剂的一个汉子恢复得比其他人更快，在棚屋中的人还只能略坐起身时，那汉子已能够灵活地下地行走，同人笑着打招呼。
见到仙师，他立刻就要跪下答谢，“多谢仙师救命之恩，若非仙师搭救，我早就成了一具烂尸。”那瘦得皮包骨的汉子红了眼，“仙师……仙师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伯毅等弟子赶忙拦下，“你身子刚好，眼下还虚弱，不必如此多礼，这本就是我们仙门弟子应当应分之事。”
“经历此劫，此后便是新生了。”伯毅扶起他，含笑道。
汉子拭了拭泪，笑得牙不见眼，“仙师说得是，这次阎王未收走我的这条贱命，日后定要活个够本才行。”
“来，小囡，来谢谢仙人老爷。”他身后一个面相憨厚的妇人正抱着个不大的女娃娃。他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哄着小女娃给仙师们道谢。
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娃吮着手指头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半晌吐字不清地憋出一句，“老爷寿比南山。”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瘟疫的阴霾散去，叫所有人都在这一晚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想着尽情欢笑。
喜乐镇灯火通明，那份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将将散去。
那是自出现疫病以来喜乐镇第一次这样热闹，第一次合了那喜乐二字。可是却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在第二日将人们带入了无尽绝望的深渊……
山中的雾气渐渐浓了起来。伯毅算着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他们已在喜乐镇留了十多日，待到将此处的疫病解决，众人就该继续上路了。
只是说来奇怪，早先北境传讯道是怪物袭击城镇，为何此处却未见怪物。伯毅暗忖，又想着喜乐镇更靠近中州，或许大部分怪物已被驱赶进入北境深处也未可知。
尖叫声刺破寂静的黑夜，也将喜乐镇难得的平静打破。
仙门弟子最先惊醒过来，从客栈的楼上一跃而下，往声音的方向疾速追去。
那声音自城北方向传来，他们一路奔去，尖叫声却突兀地消失。游子祺机灵地甩出一叠寻踪纸蝶，引着纸蝶往血气最盛的地方飞去。众人便跟着纸蝶一路追到了城北的昌余巷。
越是靠近，巷中传出的血气便越是浓烈难忍。这么大的动静巷子里的住户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少人家将门开了道缝欲要查探，见到仙师到来更是七嘴八舌想要询问。
见场面乱得不成样子，弟子们纷纷劝众人归家关好房门，莫要参与此事。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空中飞舞的一串串纸蝶未停下，仍在往巷子里钻，七弯八绕，最终落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巷子里的住户都被唬得关上了门不敢出声，因此现下四周格外安静。而在这一片寂静中，他们眼前的这户人家院内却传出了奇怪的响动。
沉重的呼吸声，重物在地面拖拽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
血气更重了。
大门底下缓缓地淌出湿热粘稠的液体。
游子祺抬起脚细看，几欲惊叫出声，下一刻被身后的师兄捂住了嘴巴。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告诉师兄他们脚下的是血，满地都是血。师兄冲他摇了摇头。
那血染红了他们的鞋底。
而门的背后，不知名的怪物“嗬嗬”喘着粗气缓缓靠近，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像是咀嚼某种肉类。
结合消失的尖叫声，一些事实不言而喻。
少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弟子已是面色发青，众人无法再忍耐下去，咬牙破开大门，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杀死这只怪物。然而所有人却又在下一秒愣住。
“怎么会……”有弟子不由喃喃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剑光闪烁，照亮了怪物的模样，那怪物浑身腐烂发臭，咧开的嘴里冒着野兽般锐利粘着肉屑与血水的尖齿。被他们破门的动静吸引，怪物抬头看向他们，那张生满了腐疮的脸便完全地显露在他们面前。
是白日里热情同他们道谢的那个男人。
再看他怀里抱着啃噬的血肉模糊的，正是那个冲他们害羞地说“寿比南山”的小女娃。
她的羊角辫耷拉着，混着血水。她像白日里那样被自己亲近着的父亲紧紧抱在了怀里，却毫无生气……
直到将这只怪物彻底斩杀，仙门的众人依然无法从第一眼见到的可怖场景的冲击中回过神。
游子祺斩下了怪物的尸首，却在下一刻扶着剑跪倒在地上，他的眼睛通红，俯下身不住地呕吐。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呢喃道。
无人回答，没人知道这场突变的原因。
弟子们沉默着收殓这一家人的尸身。身体残破不堪，全是撕咬啃噬的痕迹，他们还是努力地将其拼凑好。
“这根本不是秽气。”
他们错了。
一切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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