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万千梦里

西汉地方行政管理，以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地组成的地区称为三辅，是整个西汉的核心地区；除此之外，西汉还存在其他的特殊地区，如河东郡、河南郡、河内郡在当时被称为“三河”。时任河东郡守减宣为了发展他心中的宏伟大计，必须扩大马匹供给量，面向各郡高价求购骏马，韩翁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便打算将蓄养的骏马卖到河东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广利因着前次去常山郡卖马遭来横祸，故而心中迟疑不定，韩翁自是明白个中道理，因此亲自来家中探望，做番游说亦或卖卖老脸。

        李广利盛情难却，心想自己既然接下给韩翁养马这份差事便尽责尽到底。

        但他不能不顾虑李妍的感受。

        “妹子，去河东卖马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李广利不时观察她的神色，并向她保证，“这河东郡毕竟不是常山郡，我必定小心行事，不惹是非，如果再有差池，回来听妹子责罚，大哥绝无怨言！”

        李妍怅然若失，心中却已豁达，毕竟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因为一点危险就畏惧退缩。

        “大哥早去早回。”李妍嘱咐道。

        李广利本以为她会闹点小情绪，没成想这么容易就接受事实，不禁欣喜若狂将她抱了起来飞舞旋转，嘴里愉快的嚷嚷着：“好妹子，你真是善解人意，大哥不会忘记你的！”

        李季淡淡扫过一眼，心里仍旧对逃家被他暴揍一事耿耿于怀。

        送走李广利后，李妍鉴于吴克羣父子糗事不免有所感触，读书做人走向正道毕竟事关重大，当下便寻思着给弟弟李季找个师傅教授学问。

        李妍四处打听，找了位深谙黄老之道的布衣老叟，想让李季拜他为师，不过这老叟却予以推辞，并且言道：“当今天子设明堂，置五经博士，凡太学子弟皆出自儒门，所举孝廉莫不通经书，黄老之道，垂垂泯矣。”

        “纵然天子垂青儒门，然学问各有所长，不分高低，先生又何必自轻？”

        “纵然学有所成，也未必能出将入相，栖身庙堂。”他眼眸深邃，意味深长。

        “小女子不才，窃以为研学在心，其次在行，在心明德在心辩识，为人做派行端体正，于是先谋身而后谋国。”李妍郑重向他行礼，老叟这才为之动容，收下李季。

        但这李季却是朽木不成材，待了一日便想离去，将珍贵的书简拿去卖了换取钱两，再用这些钱两去玩鹰弄犬，李妍见他早出晚归却以为他用心研习浑然不知情。

        好景不长，李妍没能等到李广利回来，村寨便开始加紧布防，据传匈奴铁骑大肆来犯，已经入侵上谷、渔阳等地，一路烧杀劫掠，所经之地尸横遍野，妇孺哀声遍地。

        中山陆续有百姓向南逃亡，传言匈奴大军已过望都，一路南下直捣长安，谣言越传越离谱，更有将匈奴神化者。

        “咱们中山离着上谷渔阳那么远，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咱们也不太过必忧虑，大家不要轻信谣言自乱阵脚。”乡乡不停宽慰百姓，防止百姓大量逃亡。

        李妍这几日越发担忧，看这情形仿佛匈奴大军就在眼前。

        “朝廷？朝廷到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朝廷早就放弃抵抗了，我朝建立以来从没打赢过匈奴，没听说过以卵击石吗？”

        “就是，听说皇帝老儿都准备南下了。”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或抱怨朝廷软懦无力，或憎恨匈奴恶行滔天。上谷渔阳入侵以来，朝廷不见任何调兵增援的措施，放任匈奴践踏，因此百姓才纷纷敢怒不敢言。

        当日夜里，喧声四起，地广人稀的村寨被火光映照的通红，李妍披了衣裳向火光处远眺，依稀可见身材魁梧身着胡服的匈奴人正抡起大刀砍向地面仰卧在地的男人，顿时血光四溅，身首异处，李妍吓得目瞪口呆，伸手捂嘴。随后几个匈奴人将妇人幼童齐齐掳掠了去。

        李妍叫醒李季，急忙穿了衣服上路逃跑。果然在她们走后，匈奴人便放火烧了房子。

        这群匈奴人显然只是一个小股部队，或许是打探的前锋部队，也或许是派出去捕捞猎物的一只部队，但无论如何中山已经不能再待了。

        李妍没有跟随逃亡的人群潜逃而是尽量挑选隐蔽的路走，大量的逃亡人群太过显眼，匈奴部队必然不会放过。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逃难的人群很快淹没在匈奴的铁蹄之下，马背上的匈奴肆意的挥洒大刀，向猎物者一般对待逃难的人群，衣物，钱粮，女人，牲畜，他们战果丰厚。

        一番劫掠后，小股部队的匈奴骑兵发生了分歧，一半北上离开内境，预备过潇洒日子，另一半则贪心不足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地。

        分散后的匈奴骑兵剩下五六十，继续南下侵略，李妍一路躲躲藏藏还是避不开被匈奴发现痕迹。

        匈奴骑兵发出让李妍陌生的声音，她听不懂只管带着李季逃命，从翻滚下去后跌进了一座遮天蔽日的峡谷，只听得飞鸟群动时振翅的声音响彻云霄。

        匈奴兵追上李妍时，一只浩浩荡荡的汉军队伍出现，匈奴首领自以为幻觉，但见大军绵延不绝气势如虹，不觉惊悚万分，自匈奴入侵上谷渔阳等地以后，大军长驱直入没有遇到汉军主力部队抵抗，这支大军却意外地惊现，莫非？

        “汉军想要偷袭！”匈奴首领立刻反应过来，勒马逃窜，着急回去复命。

        “给我拿下！”一声巨吼铿锵有力，直逼青云，将士们立刻冲锋陷阵乌云压城，排山倒海一般将匈奴骑兵悉数拿下。

        只见那人戎马甲胄，横刀立马，英姿勃发，器宇轩昂，李妍深深凝视着他，分明剑眉星目，气贯长虹，既有军人肃穆凌冽的冰魄之力，星眸间又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气质。

        “将军，共擒获匈奴五十七人，全部活口。”属官向他秉明。

        “好，全部好生看押，不得有误！”他叮嘱后转头同一旁的同僚商议，“看来匈奴已经入侵腹深，百姓必然遭受连累，不如分出一些兵力乔装一番前去救助？”

        “此意甚好。”

        他从李妍身边经过，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略有思虑。

        李妍看着他缓缓离去，好像有块石头堵在心口。待大军渐行渐远，李妍才有知觉，感到身体不适，方才滚落悬谷手臂，膝盖均已擦伤，但万幸没有伤筋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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