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莱文盯着气定神闲的“克莱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了想,打算先随了克里默的心意,伪装成一位正常面对入侵者的雄子,看看克里默想玩什么花样。

  便冷冷地道:“您有何贵干?我应该和您不熟吧。”

  这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实际是莱文下达的最后通牒,他希望克里默能够主动交代。

  遗憾的是,选择屏蔽精神链接的克里默没能心领神会,反而随意挑了一个地方坐下。

  白天表现出的强势压迫感被完整地收束起来,态度也诚恳了许多,“我并不关心什么交易。来这里是受朋友之托前来营救您的。”

  朋友?

  莱文在心底嗤笑。

  你的朋友怕不是你自己吧。

  雌虫低沉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刻意营造的沙哑,粗听只觉得陌生,细细品味就如同一张擦过心头的砂纸,让他心头泛起痒意。

  克里默变化的声线充满了成熟的性感,如同垂坠在枝头的饱满果实,让他很难忍住想要采撷的欲|望。

  莱文想入非非,表情随着欲|望而松动。外露的表现给了克里默一个错误的信号,认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果,自顾自地将打好的腹稿继续下去。

  怎知,银发雄子早已走起了神,病恹恹地靠着床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克里默所营造出的新鲜感。

  这张超越年龄的脸乍看着陌生,轮廓细节却无一不贴合了克里默原本的面孔,如果没有祖祖,他也迟早能把克里默认出来。也不知道克里默是出于什么理由想隐藏身份,这种隐藏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

  “……我们明天行动,届时您跟着我,我会保护您的安全。”克里默言语流畅地阐述完计划,对上了莱文涣散的目光,“您在听吗?还是…不舒服?”                        

                            

  房间里蓦地静了下来。

  莱文没在听。复杂冗长的内容只被大脑接收到了一星半点。

  放在平时,他几乎不会犯这种错误,不够礼貌、不够谨慎。现在不一样了,不用花费精力去防备,去判断谎言。

  他恍然惊觉克里默刚刚是在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点子上了,他不舒服已经太久了,完全不想劳心费神,只想做点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意志在欲|望驱使下薄弱得就像一张纸,话语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我不舒服,可以亲吻我吗?克里默。”

  他不装了,相比起相濡以沫,角色扮演游戏的吸引力实在不足。

  军部培养出的心理素质不容小觑,克里默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轻轻的一蹙眉,“您似乎把我认成别的谁了。”

  莱文闭上眼,用脑袋挨上枕头,无情戳穿克里默的谎言,“好吧,假扮成克莱德的克里默,我把你认错了。现在可以亲我了吧。”

  几秒后,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伴随着干巴巴的解释,“……我怕这幅模样吓到您了。”

  微热的触感印上莱文的下唇,刚要抽离,马上被他乘胜追击。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象不变,一切就完美。

  不得不说,克里默在接吻这件事上相当笨拙,每次都被他占尽便宜。

  在接吻的间隙,莱文睁开眼与对面坦然对视,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军雌窘迫地撇开了眼。于是他恶作剧般撤走了屏障,把充盈的爱意直灌入链接另一头。克里默成熟面孔下的凛然与沉稳就此被冲刷得一点不剩,融化在了一腔爱意之中。

  这回,军雌怎么也躲不掉了,正视着莱文戏谑的眼眸,呜咽求饶。                        

                            

  莱文勾起唇角,把呼吸的权利重新还给克里默,“你这幅模样可吓不到我。”

  他在心里窃窃发誓,可不能教会军雌在接吻时呼吸的方法,这面红耳赤的缺氧模样可太棒了。

  “还有。”莱文把头依偎在军雌坚实的肩膀,让呼吸随话语打在颈侧,“不要用‘您’称呼我。”

  军队的自制力也抵抗不了爱侣的主动诱惑。这个姿势下,搂抱就成了必然。双手眷恋地攀上莱文的肩膀,积攒了几天的郁气随着一口长叹消弭了。

  短暂的沉默下,心灵的交汇在继续。

  他们都明白,目前的情形再谈论行为准则、追究是非对错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气愤、懊恼这些情绪统统被抛在了一边。

  “莱文,你的身体还好吗?”掌心贪婪地摩挲着长发,克里默恢复了熟悉的音色,“我现在就想带你走,让你接受最好的治疗。”

  “在我们对菲兹还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莱文反问。

  他一口亲在克里默的耳垂上,循循善诱道,“我已经好多了。我们是匹配度百分百的伴侣,你知道的,只要在你身边,我的精神力就可以快速恢复。”

  克里默滑稽地歪过了头,“百分百匹配?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好像还真没有。

  莱文无辜地眨了眨眼,说:“这不重要。重点是,我们得拯救这些劳工,他们不是自愿的。我想我能用精神力尽可能多地策反一些劳工。”

  “你知道?”

  “大概能猜到。工厂附近的停航点停了大量的小型飞船,制式不一,就好像这里是星际探索的中转站一样。”拥抱的姿势一点也不觉得累,莱文任性地赖在克里默怀里,甚至意图不动声色地把床沿边的军雌拖上床铺,“陪我躺一会。”                        

                            

  克里默屈服了,脱下鞋,挤上了狭小的单人床。

  莱文对拥挤带来的温暖非常满意,继续分析道:“这是从兹林得到的灵感。星际探索中的雌虫被强迫或诱骗到这里成为了劳工,就此离不开了。”

  “因为成瘾性的药物。”在说出这个重要信息时,克里默的目光闪烁,饱含同情。

  “这是你从那个名叫杰斯的俘虏那里得知的?”莱文洞察力十足,他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继而又问,“那他有没有交代这里的组织构成?”

  “管控者经常外出。我们来得很巧,周围的星系,包括停航点都没有大型飞船停泊。”这也是今天克里默敢贸然登陆荒星的原因。

  这个消息仿佛明示一般鼓动着莱文的心,奈何精神力大量恢复的过程消耗了脑细胞,让他逐渐产生出困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必须尽快把菲兹和他身旁的兰尼拿下了。”

  “是的。我把杰斯也带上荒星了,他会协助我们的策反计划。”克里默的手在莱文的背脊轻拍,“现在,你该休息了。”

  “再陪我一会吧。”

  “好。”

  克里默无奈叹气,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屏蔽监控的仪器还能运行多久。

  -

  第二天,菲兹终于找来莱文,展开了他们迟来的对话。

  菲兹的心情好了许多,换上了一身与工厂格格不入的光鲜华服,带着莱文与兰尼在工厂的工作区参观,边参观边堪堪而谈,他们的工厂规模、销售计划等等。

  “这些话为什么不留给昨天的克莱德先生。”

  莱文听得有些厌烦了,而更让他担心的是菲兹的态度。菲兹会寻找救援是一定的,态度这么轻松,那么这个救援必定来得相当快。                        

                            

  “好吧。您不爱听这些,我就讲点实际的。”菲兹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把一切都掌握在手,“我们需要您来为我们管束这些劳工。”

  菲兹简要地向莱文描述了他们两代药物的特性。第一代拥有成瘾性,能够短暂消除精神狂热,但会把狂热一次次积攒拖延,是他们控制劳工的主要手段;第二代与第一代成分类似,效果却完全不同,会即时引爆精神狂热,让雌虫瞬间失控。

  而绑架莱文的原因是劳工们长期受第一代药物控制,已经逐渐面临失控,急需一位雄子把他们的精神狂热安抚到可控范围内。

  “选择您当然是因为您的能力够高。”菲兹说得理所当然。

  “如果我一次性安抚了所有劳工的精神狂热,那这里是不是该由我做主了?”莱文若无其事地威胁着,心里也在评估着这项事宜的可能性。

  没想,这句威胁传到菲兹耳中变成了虚张声势。

  “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您在中心城的奇迹依靠了仪器,那次透支精神力的安抚也伤到了您的身体。”菲兹捂嘴窃笑,“但是我们还是想要和您合作,因为您足够心软又会审时度势。”

  是想说他好拿捏吧,几个人质就能威胁住他了。

  莱文冷眼。

  “我们会为您提供适度的精神力恢复针剂,而您每天只需治疗几位濒临崩溃的劳工即可。”菲兹礼貌低头,话语中却是不容商量,“您在中心城的演讲就提过雄子应该积极参与安抚工作,这一点我非常认同。虽然这里的安抚工作不能为您获取名声,但是也能让您成为一个身先士卒的先驱者了。“

  为一位精神力枯竭的雄子提供精神治疗省下一群雌虫精神治疗的费用,真是个划算的买卖,菲兹简直精明地想让人揍他。                        

                            

  “你的提议真不错,如果好好和阿尔洛讲,他或许也能加入。”

  菲兹讥笑着摇了摇头,“他可受不了荒星的艰苦生活。不过嘛——”

  雌虫转道迈向五号闸门,拉下闸门拉手,转头说:“如果这次的残疾经历能让他受到教训,或许就能驯服他了。”

  阿尔洛活下来了?

  莱文还未对这个事实产生过多想法,一个警示的情绪就来了。

  这是他与克里默的信号。

  闸门即将升起的提示信号灯疯狂闪烁,是危险的红色。

  莱文在机械运作声中开口呼唤,第一次叫出了菲兹的名字,“菲兹,你认为精神力枯竭到底多久才能好呢?”

  答案是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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