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离妄仗剑而来, 涤荡了所有邪气，一剑动天地，直接斩杀了大片魔族。
而后, 他听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叫声，带着细细的, 令他心碎的哭腔，全身将近碎裂的灵骨又猛地疼了起来。
“晚晚。”
他朝她走去, 一路斩杀, 白衣染上鲜血, 玉白的脸上也沾了血迹, 眼睛似乎也被血染红，疯狂骇人。
“师父，师父……”
看到师父来了，林晚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只是，她不过放松片刻, 那魔魂便寻着机会，又压制住她灵魂，抢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哈哈哈——仙君，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我还能见面。”
魔魂压制住林晚的魂魄后，忽然开始狂笑。
她的面容浮现开来，很是得意。
“滚出我徒弟的身体。”离妄漂亮的桃花眼染上血色, 他举起染血长剑，剑锋不住悲鸣, 指向魔魂, “否则, 我会让你消失三界，永无轮回。”
“哈哈哈，你下得去手吗，仙君，百年前你原本就可了结我，可惜啊，当时你对那小女孩下不去手，还将她收作自己徒弟……”
魔魂没有控制林晚的身体去召唤灵剑，她张开五指，掌心瞬间出现一团滋滋作响，闪着电光的光球，开始走近那两个小孩:
“如今，我的灵魂已经成型，不可能再压制得下去，若想了结我，你必须得先杀掉她，哈哈哈哈，仙君，你下不去手，光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赢过我。”
“慈悲心多无用啊，只会让人变弱。”魔魂幻化出的面容越发狰狞，林晚被占据的身体上满是黑色魔纹，魔魂的笑也越发嚣张。
“这小姑娘还在和我斗争，不想杀这两个小孩，为了这徒弟，你身为正道第一剑修，竟也下不去手，你们正道都这么无用吗？”
男人逐渐握紧手里的剑，但是，魔魂说的没错，他……不可能下得去手。
不可能下得去手杀自己的徒弟。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手背青筋爆出，离妄咬牙，几要从唇边溢出血来。
魔魂控制着林晚的身体，又朝小孩走去。
只要亲手杀掉这两个小孩，这小姑娘的灵魂必会永远陷在黑暗里，被邪气吞噬，再也不可能反抗她了。
她会永远地拥有这具身体……然后重新带领魔族一统三界。
“放弃吧，别做无谓之争。”魔魂对体内的林晚说道，手将要覆在小孩的头顶。
离妄紧紧盯着，眼睛都要流出血来。
在魔魂的手将要碰到小孩时，他手颤抖着，举起了长剑。
不然，就一起死吧。
他和她这一世死在一起，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一霎那，这动作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仙君眼里哀伤四溢，心在快速衰老。
后面，眼睛潮湿之际，他手又开始垂下。
他怎么能伤她。
怎么能。
就算是对世人慈悲怜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仙君也生出了私心。
在大道苍生和徒弟之间，他背叛自己的道，选择了徒弟。
他会受到天道惩罚，但此时此刻，他显然也不在乎了。
举起的剑又缓缓落下，然而就在此时，被困在黑暗里的林晚看到这一幕，看到她师父举起又放下的剑，看到自己对小孩伸出的手，脑袋疼得将要炸裂之际，她哭着，哭着……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短暂地控制自己身体，竟是直接撞上了她师父的长剑。
噗嗤——锋利剑刃轻而易举便贯穿了少女柔弱的身体，血，鲜红的血从少女胸口溢出，流过仙君雪亮的灵剑，顺着剑刃，剑柄，一点点地流到了仙君修长白皙的五指。
血。
刺目的血猛地映入眼睛，男人瞳孔骤然紧缩，肝胆俱裂，好看的桃花眼里毫无预兆地流出血泪来。
剑从少女身体拔出，掉在地上。
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敲碎，蚀骨疼痛几令他窒息，离妄痉挛着手，接住少女宛若花瓣飘落的身体。
“晚晚现在是个怪物，是个邪魔，师父举了剑，师父也想杀了我对吧。”魔性在一点点地褪去，虽然胸口处极痛，但她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
少女笑着，明媚耀眼，只是，她一咳嗽，大口鲜血便从唇边涌出，将男的人白衣染成了血衣。
“晚晚，晚晚，你别说话，师父……师父会救你，师，师父会救你，会救你。”离妄已经没有理智了，少女胸口的红色快速蔓延，他的心口仿佛被刺了无数刀，痛极之下，无措慌乱地并起两指，朝少女眉心注入灵力。
但没用，没用。
无论他注入多少灵力都没用，她的血还在不停地流，面色在快速苍白，生气在一点点地消失。
“师父不用给晚晚输灵力，没用的。”林晚笑着抓住了师父的手，努力地支着身体，唇靠在师父耳边低声轻语，“师父，或许晚晚一开始就不该成为您的徒弟。”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师父的徒弟。”
“我也……也一点都不想当邪魔。”说到这，林晚的脸靠在男人肩颈，呜咽着哭了起来，滚烫眼泪顺着男人脖颈蜿蜒而下，全流到了他胸膛处，燃起一团火焰，烧着他心脏。
他一下吐了大口鲜血。
“爹娘被妖魔害死，晚晚一开始进青云门，也是想斩妖除魔的，可是……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我讨厌他们把我怪物，我也讨厌师父……”
“讨厌师父把我带回青云门，讨厌师父……”
“讨厌师父，我不想再当师父徒弟，也不要再见到师父了。”说到后面，她的哭声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刃，把男人的心捅了个鲜血淋漓。
“再也不要见到师父了，可是师父，您救救那两个孩子吧……”
林晚看向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手紧紧扒拉着师父的袖子不放:“就当是晚晚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就当是……晚晚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晚晚不是邪魔，对吧？”林晚虚弱至极，但还是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听到她师父肯定的回答。
“晚晚不是邪魔，不是。”他回她，已是泪流满面。
“嗯啊，那晚晚放心啦，师父……晚晚可喜欢你了，但是……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师父啦。”
“不要。”
“不要。”
“晚晚不要。”
小姑娘喃喃念着，在最后一口气消失前，她抬起手，想再摸摸她师父的脸，但在指尖将要触摸的那一刻，她的手却忽然垂了下去。
怀中的少女没了气息，男人的呼吸也瞬间停滞。
紧接着，他胸腔震裂，鲜血不断地他唇边流下。
他面色极其苍白，如死人一般，颤抖着手覆上了小徒弟的眼睛。
“晚晚是好孩子，别怕，师父……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晚晚不怕……”
“师父会来陪你的。”
离妄喃喃，意识混沌，道心崩塌，已是疯魔状态。
上水之滨忽然狂风四起，电闪雷鸣，阵阵惊雷不停砸下，黑云翻涌。
离妄将少女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随后，他走到那两个小孩面前，温柔摸了摸他们的头:“跑远点，不用害怕，没人会伤害你们。”
小男孩听到这话快速反应过来，重重点头，然后拉着妹妹拼命逃离这里。
林晚死了，魔魂无法再用她的身体当容器牵制离妄，自然是想要换个人附身，便又起了附身在小孩身上的邪念。
然而，她还没追上那两个小孩，离妄一个瞬移，霎时拦住了她的去路。
离妄手里聚起灵力，明明是灵魂没有实体，他却径直掐住了魔魂脖子，直叫她痛苦大喊。
“若不是因为晚晚，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多活这一百年么。”
男人勾唇笑，笑里是无尽的阴冷和杀意，他偏了偏脑袋，咔咔作响，“杀你，易如反掌。”
“屠你们魔族，根本不费我吹灰之力。”
此时，魔魂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多可怕的存在，她开始求饶，但没用。
“不要啊，仙君，求您饶我一命，让我去转世……啊——”
嘭一声，她全身猛地燃起火焰，离妄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魂在火里痛苦嘶喊，扭曲。
看着魔魂在他灵力形成的火焰里被烧成灰烬。
他笑了。
真好啊，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灰烬落下，离妄转身，一脚踩上灰烬，面向魔尊。
“接下来，该死的一个都逃不掉。”
“都去给我徒弟陪葬吧。”
男人疯狂地笑了起来，桃花眼里的血泪不停流下，昳丽面容上映着道道血痕，惊心骇人，没有半分仙君样子，倒是像极了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一身死亡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朝魔尊走去，身上威压骤然爆开，全都压在魔尊一人身上。
很快，魔尊全身的经脉都被挤压到扭曲，甚至，心脏也开始承受不住，开始爆裂流血。
他嘴边渗出血来，惊惧地睁大双眼，想要开口求饶，离妄却轻巧抬手，咔擦一声，直接扭断了他头。
瞬时，冲天黑气从魔尊的无头躯体冲出，直要遮盖整个天空。
离妄神情淡漠，五指往下滴血，直接将魔尊的头颅往后一扔。
后面，仙君拿起自己的剑，开始了一场无止尽的屠杀。
他成了疯子一般，又哭又笑，杀意在心中不住翻腾。
魔族的人全被他杀了，头颅，四肢都被他砍下，上水之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也映红了天空。
在杀掉最后一个魔族时，他停了下来。
朝小徒弟走去。
少女静静地躺在上水河畔，血河的红光映在少女侧脸，将她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血色。
就好似，她还活着，只是睡着了一般。
离妄将剑插在地上，将没有呼吸的小徒弟从地上抱起，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声音嘶哑颤抖，似要流出血来。
“晚晚不怕，师父会来陪你的，晚晚不怕，乖……”
他唇边勾起笑，温柔地替少女整理头发和脸庞。
他细心地擦去少女脸上的血，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少女明艳的脸庞。
他的小徒弟还是这么可爱。
只是，小徒弟的脸刚被他擦拭干净，忽地啪嗒一声，鲜血混着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少女脸颊。
小徒弟的脸又脏了。
离妄唇瓣颤抖翕张，开始亲吻少女的脸。
痴迷又贪婪地吻着，疯狂地吻着，他一点点地舔舐她脸上的每一个地方，眼睛，鼻子，额头，然后是唇……
他病态地亲吻，舔舐，直到少女的唇被他吻的红肿流血，他尝到鲜血的滋味，才停下。
“下一世，我会当一个好师父，”
“也会当一个好道侣。”
话落，他从自己指尖取了一滴血，滴在林晚的眉心。
血滴下，很快没入少女眉心，而后消失不见。
“师父一定会找到晚晚。”他靠在她耳边温柔笑道，将少女轻轻平放在地。
随后——
他拔起插在一旁的灵剑，不顾灵剑的震颤悲鸣，手腕轻巧一转，将剑刃对准自己心脏，毫不犹豫，直接刺穿了心口。
鲜血顿时爆出。
他用刺穿自己徒弟的剑，刺穿了自己。
男人倒了下去，在最后闭眼之前，他将少女紧紧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嗅着她发丝的清香，弯眸笑了起来。
他在她耳侧轻声低语，温柔得像是在说情话——
“师父……一定会找到晚晚。”
“晚晚可一定要等师父，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不能……”
“抛弃师父啊……”
最后一字的尾音消散在这上水之滨时，一切尽皆归于空寂。
男人抱着少女，死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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