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清晨的阳光渐渐洒进屋子，坐在炕边的孟夏，一身外罩高母连夜做好的桃红立领春衫，只见那春衫领口，袖口以及衣裙下摆都绣上了点点红梅，梅花乃雪中君子，傲然于世，倒也符合这张娇媚可人，却又偏偏端着脸的一副冷清性子。

        内着一件毛绒绒暖和之极的羊毛衫，加上腹中那股子的暖流，更是完全感受不到着似冬非冬，似春非春的料峭寒风。

        孟夏两手灵巧，不过半盏茶功夫便给自己挽了个百合髻，看着镜子里的女子面若粉桃，眉眼含情的模样，甚为满意。

        “妹妹，你这手可要好生拿稳了，切莫要再要手抖。”

        对面的灵秋却是拿着一面小镜，随着孟夏左右晃动的脑袋也跟着摇晃，神情极为无奈，实在是大清早这个姐姐便是折腾个没完。

        孟夏拿着那一支从灶膛里削出的木炭棍子，继上次的对纸描字后，这不，这笔再次派上了用场。

        是了，在这一贫如洗的家里，想要正经有一支眉笔那可自是不可能的，好在这木炭不知是用什么树枝烧制而来，描起眉来，游刃有余，勾勒出来的眉，更是不晕不染，甚至还可以兼职眼线笔，当真是一笔多用。

        看着这支笔，描完眉后的孟夏若有所思，也许将来还可以派上大用场。

        “姐姐，你都已是这般美貌，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外在的脂脂粉粉，便是没有这些，那些个男子想来也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妹妹……此言差矣，这对镜画眉不仅仅是给男人们看，难不成看到自己这般貌美，你的心情没有一丝美妙？当然，姐姐看到自己这般秀色可餐，心里更是美得如那春日里的娇花，夏日里的暖阳。”

        ……

        二人到得正房早餐时，孟夏更是远远便听见西厢房里明甜明朗两姐弟，完全不加掩饰的争执怒骂声。

        “三姐，你不是一向瞧不起咱们滑雪队？你可别以为我不知晓，私下里，那每每背着咱们日日数落，还道我们不干正经事。怎地，现在你也来凑我们哪门子的热闹，也来干这等子的不正经事？”

        “呵……我就是要去亲眼盯着你们，好生将你们看牢了，怎地，不行吗？”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瞧不过咱们屯儿里的哥哥们整日里盯着大姐，你就是妒忌大姐长得比你好。你说说你，长得不好不是你的错，羡慕妒忌也不是你的错，可是背地里做小人却实是你的大错，哼……”

        “好好好，道我丑，看我今日不打断你这蹄子？”随后便是一阵你追我打。

        “我告诉你，以后孟夏大姐那就是我亲姐，再不许你在背后说大姐坏话，不然……你瞧上那个汉子，我便在他面前也道你的坏话，就不信堵不住你的那张臭嘴……”在前飞奔的明朗时不时还要回头做个鬼脸，后面的明甜却是又气偏又追不上，正在后面跳脚不已。

        只这番话却是叫孟夏听得百感交集，心里更是极为感动。想想自己不过是图一把省事，给了明朗一个小小队长的位置，期间也不过是稍稍点拨了一下，教他如何管理团队，这孩子竟是这般维护自己，甚至不惜因着自己跟亲姐争执。

        这明朗弟弟倒是个极为单纯的小伙儿。

        孟夏就这么院儿里看着追逐打闹的姐弟二人。

        直到那二人终于停在自己面前时，听见明朗一阵惊呼，道：“大姐姐今日有何喜事不成，竟是似那月宫里的嫦娥仙子般，下到我们这凡尘俗世来了”。

        听得孟夏灵秋二人捂嘴忍俊不禁，笑声不已。

        “你个活宝，哪里学来这般的油腔滑调。”说是这么说，孟夏心里却是极为满意。

        “哈哈……我就不信姐姐心里不美……嘿嘿……姐姐这般打扮，难不成要去找姐夫？”

        “嘿，你个小机灵鬼，姐姐要出门相看，准备给你带个俊俏的姐夫回来。”说着还朝着明朗眨眼轻笑。

        又轻叹一声：“只不知妹妹何时才能如姐姐这般，对着一纸长单开始挑选？”别以为她没听见，这妹妹又背地里说了她许多闲话。

        “哼，还没相看就将自己打扮得如此招蜂引蝶，就不怕没引来那蝶，倒是引来了那凶狠中山狼？”

        看着明甜瞧着自己那带着妒忌又愤恨偏偏又不能奈何自己的小眼神，孟夏好一阵快慰，实在是这明甜妹子，你不理会吧，她便如同那臭烘烘的苍蝇一般，围着你叫，真同她计较，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掉份。

        又道：“不牢妹妹担心，姐姐这般洁身自好，又不会背地里道那些个是非对错，惹得人讨嫌，哪里会引来那是非之人。姐姐我呀，偏就招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喜欢。”

        说完还特意摸了摸发髻上新做的大红牡丹绢花，那绢花惟妙惟肖，更是衬得孟夏人比花娇。

        好悬没将后面的明甜气得当场吐血。

        一大家子早饭时，众人便已知晓，高母今日要带着孟夏去他们平城有名的点仓山无相寺相看。

        高老爷子点头满意，道：“孟夏却是不小了，的确要早早相看，早些定下来才好，莫再耽误花期。”说完又对着西手边儿的二房一家正色道：“老二家的，明甜也需得赶紧相看起来，尤其是你们家明甜，模样不比孟夏好，脾性又急，切莫到时候真的砸在了咱们自己家成了老姑子，到时候可莫怪我老头子，亲自替你们挑选，选得不好，哼……可莫要生怨。”

        老爷子甚少发话，二房一家子更是不敢言语。

        最终，一锤定音。

        直到孟夏一行套着马车出门时，依旧能感觉到后面明甜明晃晃甩出的眼刀子。

        敞篷马车上，大哥高回春在前扬鞭打马，身后坐着高母，孟夏灵秋姐妹一行三人赶往无相寺。

        一路无阻，到得寺里时，人并无多少，不过三三两两，孟夏姐妹便随着高母在佛前下跪许愿。

        孟夏自认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只如今占了别人的身子，却是又不得不有些相信，或许冥冥之中却是自有些安排。

        双腿跪在蒲团上，孟夏紧闭双眼，心中默默虔诚许愿：信女高孟夏，异世而来，感恩与高家父母，感念家中兄弟姐妹，今得佛祖庇佑，必将高家视为亲亲一家，相辅相成。

        许完愿后，孟夏便被高母拉上门前，轻轻一晃那竹筒，落下一签。

        只见那签上正面所写：一片无暇玉，从今好琢磨，得遇高人识，方逢喜气多。1右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上上签。

        “恭喜施主，此乃大吉大利签，遇事得偿所愿，万事顺利”。一个十一二岁的光头小和尚满脸喜气恭喜道。

        听得高母是喜笑颜开，更是难得的添了五十文的香油钱。要知道高母那可是铁杆的公鸡，向来一毛不拔。

        孟夏一眼看到那“方逢喜气多”，又听到那万事诸顺，好似那冥冥之中，这县令夫人的交椅，怕是要坐定了的直觉。

        她早早便计划好，稍后见到那县丞赵大人，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借口想瞧瞧他的工作单位，想来那县丞大人在一个貌美女子面前，必是不好意思拒绝。加上这男人各个都是要颜面，恨不能将自己的权势完全展现在对方面前，以示自己的权势地位。

        直接杀往县衙，就不信还见不到那躲在不知哪里的县令大人。

        拐弯顺着大道便到了后山柴房，两位急不可待的母亲就这么一眼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只那夫人身边……好似……并无一人。

        赵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只道后面儿有一株劳什子的甚么梅花，又说什么诗意大发，嗐，我也大懂得那些，便一人在此等候夫人。”

        话虽是如此说，只那表情除了一丝怯怯，更多的却是骄傲。毕竟到底是读书人家儿的老夫人，他们这种人家自是比不得。

        “是极是极，文人骚客们就爱这些个梅兰秋菊。”高母应和道。

        那赵夫人说完又来回打量着孟夏和灵秋二人。

        “见过夫人。”姐妹二人微微屈礼，一派大方。当然孟夏自是不惧人，灵秋又是一向是个直性子，更不会怯懦。

        “好好好，这便是夫人的两个女儿了，果然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咱们平城这个小地方怕是再寻不到更出挑儿的了。”说着便从头上摸了摸，取下了一只银簪插在了孟夏头上，瞧着倒是极为欢喜孟夏的模样。

        高母一看，笑容便更盛了，心道：想来这桩亲事已是八九不离十，就看这县丞大人是个什么模样，人品又待如何了。

        “孟夏，灵秋，你们便也去那边林子里逛逛，赏赏梅花。”赶紧将女儿赶去后山，好来套套这夫人的话儿。

        后山梅林里的赵籽墨也不大明白，自个儿相亲，县令大人也不知凑得哪门子热闹，说是要看看平城民间风俗。这相看还能有个屁的风俗，不就是男女双方这么瞧瞧你我各自的模样，顺眼与否，他就不信别地儿的相看还能相出朵花儿来。

        自打县令大人来了后，自个儿那是日日不停地加班，一日也未曾歇过，二人更是形影不离，要不，他娘也不会听信了外人的话，赶紧催他成婚。这要是再不成婚，他们平城的脸面怕是就要让平城的二人县官丢尽了。尤其他还是土生土长的平城人，现在那是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

        被人叫做“断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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