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向宇抽空过来，亲自开车来接三个人去吃饭。
向宇的鸡锅店面积很大，一共有两层。
冬天最适合吃这种既热又滋补的东西，一进店门，大堂内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每桌的桌面上都架着一口锅，里面正在煮着的鸡肉嫩黄飘香，空气中满是香甜的肉香和滋补的佐料味，曲扬吞咽了一下口水，很诚实地表达自己饿了。
“老板好——”
看到向宇走了进来，前台的服务员们纷纷跟他打招呼。
“走，楼上去。”
向宇跟服务员们点头示意，随后带着三个人来到二楼一间早就收拾好的包厢里坐下。
服务员进进出出，帮他们倒茶上菜，没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子。
“不跟你们客气了，我就照着我们店最好的档次请你们吃一顿。”向宇爽朗地说，一边给三个人满上啤酒。
反正他们三都在放假，也不用上课，喝多了下午还可以回家补觉，他们也就没推拒，陪着向宇一起喝起了啤酒。
“哇，好香啊——”曲扬对着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鸡锅感叹道。
“那是，这鸡可不是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肉质可鲜嫩了，当然香——”
“噗——”
向宇王婆卖瓜，狠夸一通，曲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直接被逗笑了。
席间，曲扬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都来不及说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向宇的老婆也过来了，是位很漂亮的女生，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爽利果断。
“玲玲，来，给三位兄弟敬个酒。”向宇揽住玲玲的腰，倒了一杯酒递到她手上。
玲玲很有老板娘的架势，丝毫不怯场，大方地端起酒杯敬起了酒。
“欢迎来我们店里吃饭，吃好喝好，不用给老向省钱——”说完率先把杯子端到嘴边，一口气喝干。
女生都这么豪爽，男生自然不能落后。
于是三个人也都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喝干了以后还特意把杯底倒转过来，示意自己没有养鱼。
玲玲看了眼罗亚，随后又在苗飞逸和曲扬的脸上睃巡了一圈。
“哪个是你……朋友？”
玲玲问的时候，先是看向苗飞逸的脸。
苗飞逸摇了摇头，微微歪头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玲玲看向曲扬，“哦——”了一声，尾音拖长，曲扬听得很懵逼，心道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呢？
罗亚看了玲玲一眼，没说话，也没否认。
向宇在旁边“嘿嘿”一笑。
一桌子人都充满了默契，只有曲扬在状况外。
玲玲看着曲扬笑着说：“不错。”
曲扬：“？”
随后玲玲又陪着一桌人聊了几句，便说店里还很忙，就先出去了。
一餐饭吃得很开心，曲扬吃得尤其饱。
吃过饭，向宇送三个人到店门口，苗飞逸让他不用送了，他们自己回去。
向宇也没跟他们假客气，就让他们自己先走了，说晚上会让店里的员工把饭菜给他们送过去。
走出去没多远，苗飞逸说要先回家补个午觉，让罗亚带着曲扬先走，晚上再来找他们。
于是就只剩下罗亚和曲扬两个人了。
他们迎着风走了很远，曲扬一个人在旁边哔哔叭叭了好半天，罗亚一直很沉默，只是盯着这个人的侧影看，仿佛看不够似的。
曲扬一回头，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光中，他愣了一瞬。
“你看我干吗？”
罗亚微微挑起嘴角，转过头去。
曲扬觉得，中午这顿饭吃的，怎么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不冷么？要不要打车？”罗亚回头问曲扬道。
“不冷，刚吃饱，浑身热着呢。”曲扬说，“多走一会儿吧，消化一下，顺便散散味道，不然浑身一股‘鸡味儿’……”
罗亚“噗哧”一声，难得被逗得笑了起来，曲扬也跟着在旁边傻笑。
“笑什么呀，本来就是，鸡锅的味道太大了，每次吃完浑身都是这个味儿。”
“那先回家洗个澡？”罗亚问。
“不用了，大男生又不出去约会，不用那么洁癖——”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罗亚说。
“好呀好呀，去哪玩？”
曲扬一向爱玩，闲不住，下午他原本就想在市区里逛逛，奈何自己不认路，其他人走的走、忙的忙，他也不好拉着罗亚一个伤员带着他满大街跑。
罗亚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说出了一个地址。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边现在没什么人吧？很荒凉了。”
“嗯，是。”罗亚点头应了一声。
司机没再说什么，反正是两个大男生，也不会有什么事，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罗亚要去的地方是城郊，确实很荒凉。
二线城市再怎么繁华，也比不得一线城市，除了市中心和人流密集地，其他地方都破败得很。
罗亚和曲扬下车后，出租车便调头开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曲扬打了个寒战。
“这是什么地方……好冷……”
入眼处，皆是破败的光景。
破旧的楼房无人居住，不少窗户上的玻璃都被砸烂了，徒留黑洞洞的窗框透着冷风，像是一只只寂寞的眼。
楼房和矮小的平房间隔排列、无序杂陈，地面上荒草成片，远远地传来一两声流浪狗的犬吠，更显荒芜。
稍远的地方还有个破败厂房似的建筑，巨大的烟囱冲天而起，高高矗立，但却没有烟，外立面的墙体斑驳不堪，很是破旧。
“一个废弃的工厂。”罗亚说。
“以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这里就废弃了。”
“哦——”
曲扬跟着罗亚慢慢往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无人居住的缘故，这里的气温似乎也比市区要低上几度。
曲扬拢住外套，抖了几下。
“冷么？”罗亚转头看他。
“有点。”
曲扬像只小动物一样瑟瑟发着抖，罗亚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拢进怀里抱了起来。
曲扬顿时僵住了。
——罗亚抱他了？！
其实这样也缓解不了低温带来的侵袭，曲扬也着实被惊着了，又冷又惊讶，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大声，后来他根本无暇去感受寒冷的问题，全心全意沉浸在这奇怪且暧昧的氛围里。
罗亚带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在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后，慢慢就不觉得冷了。
曲扬想从罗亚的怀里钻出来，罗亚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依旧大力地将他抱着，两个人贴得很紧。
他们相拥着走到一片连起来的低矮瓦房前。
房屋很破旧，有些房子的屋顶已经坍塌了，门前的杂草长了半米高。
幸好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的话，曲扬觉得这里肯定是没法来，蚊虫跳蚤、老鼠虫蚁肯定不会少，并且一定会很臭。
就在曲扬思绪发散的时候，罗亚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以前离家出走的时候，经常跑来这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曲扬：“……”
他没有回头，心里却忽然一痛。
罗亚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很久。
曲扬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也没说话。
……
在原地站得久了，难免会冷。
曲扬又没有罗亚体质好，又不耐寒，一阵冷风吹来，他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罗亚是把他圈在怀里的，所以当下他也敏锐地感知到了曲扬在发抖。
于是他带着曲扬走到一处破损的墙体附近，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在了墙上。
曲扬刚想提醒他墙上脏，不要靠上去，罗亚却一下子把他拉了过来、面对面地抱住了他。
曲扬下意识想挣脱，这姿势未免太羞耻。
罗亚却将下巴搁在曲扬的肩窝里，轻声说：“让我抱会儿。”
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曲扬也就没再忍心去推开他。
两个人就着这姿势站了良久，罗亚缓缓地将那些不愿回顾的过去讲给曲扬听。
……
“那时候我一挨骂就往外面跑，一个小孩又没地方去，只能往那些虽然荒凉却能遮风避雨的地方钻……
“其实我也会怕的，最初也没那么胆大，不过总是躲在一些寻常的地方，就会很轻易地被家里人找到，找到以后拎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通打骂，烦了……
“还好后来遇到了阿逸，阿逸发现我的反常后，常常会把我带回家里，让我在他家避几天，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起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要舒服多了……
“也是阿逸冒着严寒酷暑，带着他爸爸妈妈到处找我，最后才知道我常常会在这样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吃不喝一躲就是好几天……”
……
罗亚在陈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了，平静得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
曲扬却听得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没等罗亚说完，曲扬就紧紧回抱住他，安慰他道：“没事的，罗亚，你不仅有飞哥，以后你还有我，我也疼你——”
在曲扬看不见的地方，罗亚的眼中有碎光闪烁，挑起的嘴角似乎想笑，却又控制不住似的在微微颤抖……
是的，他再也不是那个无人认领的小孩了，他也有人爱的。
当天两个人回到家后，又恢复到往常的互怼模式，似乎这半下午的温情并没有发生过似的。
后面几天，曲扬一直住在罗亚家里，苗飞逸最初还会过来探望一下，后来实在是被两个人吵得头大，也就不来了，放任他们两个人自己作。
31号那天，苗飞逸邀请他们晚上到自己家里一起跨年，曲扬开心地应了。
罗亚以前就经常在苗飞逸家混吃混喝，过年过节还常常会留宿在那里，自然不会拒绝。
当天下午，两人去商场买了一大堆礼品，大包小包地拎到了苗飞逸家。
苗飞逸的妈妈跟罗亚很熟，不停地念叨他怎么这么破费，小孩子一个人在外地上大学不容易，干吗买这些东西，又不是外人。
曲扬这时才发现，罗亚还是很懂事很贴心的，他买的礼物，包含了苗飞逸家所有的亲戚，连不住在本地的奶奶都照顾到了，说是让阿姨有空了再送过去，孝敬老人的。
罗亚给苗飞逸的妈妈买了整套高级护肤品，还有几千块的围巾，给苗飞逸的爸爸买了很贵的羊绒衫和皮带，把老两口哄得很是开心。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后，曲扬忍不住偷偷侧过头来，笑着对着罗亚耳语：“看不出来哦，这么懂事——”
罗亚极其不要脸地点了点头，顺杆爬夸奖自己一番：“那是，我一直都很懂事，你没发现而已……”
苗飞逸端了水果坐过来，对着罗亚“呵呵”了一声，不过还是表达了对他的肯定：“罗亚一直都很记挂着我爸妈，毕竟从小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我家长大的，之前还一直要认他们当干爸干妈，我爸妈都吓死了，给拒绝了，觉得罗亚原本也不是外人，没必要搞这种肉麻的东西——”
曲扬听完“哈哈哈”笑到停不下来，一边捶着罗亚的后背，一边嘲笑他好土。
罗亚：“……”
“怎么就土了？小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就是这么直白么？认干爸干妈哪里就土了？”
“哈哈哈，好好好，不土，我们罗亚最高大上最洋气了，哈哈哈……”曲扬一边假意帮罗亚找补，一边笑得直打跌。
罗亚要不是看在这里是苗飞逸家，早就把曲扬按到沙发上“收拾”一番了，岂容他造次。
苗飞逸的爸妈很热情，当天做了好多好吃的招待曲扬和罗亚，还一边叮嘱苗飞逸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两位同学。
曲扬觉得这样的家庭氛围真的很温暖，当然，他自己的家庭也是这么温暖的，他现在也很能理解——因为罗亚有着那样的成长经历，所以才会如此贪恋苗飞逸的温度，从温暖变成依赖，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及此，他不禁有些遗憾，可惜了，自己没有早点认识罗亚，不然他也会像苗飞逸一样，照顾他，爱护他，那样的话，罗亚是不是也会像粘着苗飞逸一般粘着自己了？
曲扬独自坐在饭桌边发呆，手指捏着杯沿转来转去的，无意识地做出些小动作来。
罗亚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想什么呢？”
“想你……呃，想你喝了这么多酒，明天肯定起不来床——”曲扬差点把真实所想顺嘴说了出来，赶紧找补道，随后吓得吐了吐舌头。
罗亚喝了不少，脸色泛起一层潮红，似是没留意到曲扬说了什么，只是举起杯子跟曲扬碰了碰，自己先行喝了一大口。
曲扬面前有两个杯子，一杯是果汁，一杯是啤酒。
他本人是不喜欢喝酒的，觉得苦，场面上应付应付是没关系的，私下里的聚会大多以甜甜的果汁为主。
但此刻，看着罗亚这么有诚意，他也端起左边装满酒的杯子，冲罗亚示意了一下，喝了大半杯下去。
开了这个闸，后面就有些收不住了，曲扬也跟着喝了不少。
零点跨年的时候，苗飞逸带着两个人到楼下玩仙女棒。
曲扬在明灭的花火中，满脸笑容，罗亚站在原地盯着他看，怎么都移不开眼……
苗飞逸用肩膀拱了拱他，问道：“什么时候表白？”
罗亚收回了眼神，隐藏起眼中的炽热，“不急，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说。”
苗飞逸懂他想表达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也好。”
曲扬回头，看到两个人在他背后聊悄悄话，立马小跑过来，拿着仙女棒在两人面前晃，“聊什么呢？又说小话不带我？过分了吼~”
苗飞逸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新年了，有什么愿望吗？”
曲扬歪了歪脑袋，说：“有啊，希望我们三个人可以长长久久，一直在一起。”
苗飞逸笑了起来，嘴上说着“好呀”，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才能把罗亚嫁出去，你们两个尽管百年好合，不必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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