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屏障果实

　　一向只是安静地端坐在他人的身后弹奏着琵琶的黑炭蝉丸，即使是听到自家姐姐的问话也没有停下手中拨动琵琶琴弦的打算。
　　这个消瘦的老者只是和平常一样紧闭着双眼，在弹奏的间隙用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符，低沉平缓却有着十足力道的声音作出回应：
　　“无妨，虽已是风中残烛般的年纪，也到了以老朽自称之年岁。
　　但若仅是在贼人之前争取大蛇殿下归国为止的一段时日，应并无大碍才是。
　　还请姐姐勿要多虑，世间纵有千百种武艺，还未曾见过能攻破老朽屏障妖术之人出现。”
　　“咳，嘻嘻嘻，说的是啊蝉丸，是姐姐多此一问了啊。”
　　这个曾经赌上后半生的一切，宣誓要为了黑炭家枉死的族人报仇雪恨的老妇人。
　　近来再也没有打扮成和之国传说中的妖怪：丑时之女模样的必要，也没有身着自己作为最高位巫女：斋王象征的那套奢华到了一个极点的十二单礼服。
　　就只是简单地穿着由侍女准备映衬地更显慈祥的深色系和服，在这个有外海贼人入侵，考验和之国力量的时刻，尽量使用自己作为黑炭家宿老的身份来发挥稳定人心。
　　强忍着衰败的身体各处涌出的不适感，黑炭暮蝉尽量想着用以往奸猾的笑声，来掩饰这副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可以说是濒临极限的身体状况。
　　和原历史轨迹之中，黑炭暮蝉还没能看见光月家当时唯一的成年男丁：光月御田命丧油锅之中。
　　就因为打搅了凯多的战斗这种滑稽的理由，最后先走一步的结局不同。
　　在这个被大蛇开始改变了的世界线内，黑炭暮蝉总算是在有生之年见识到了“黑炭大蛇”这个凝结黑炭之里憎恶之火的怪物。究竟是如何运用它那远超自己浅薄想象的残酷智慧，以此来完成对光月一族的复仇。
　　也唯有做到令曾经的受害者都会恶心作呕，甚至会厌弃自己与施虐者同为人类的惨烈程度。
　　才能够将在历次对黑炭一族的迫害活动之中幸免于难的黑炭家幸存者，从那段不堪回首的漆黑记忆之中彻底解放出来。
　　但或许就是因为黑炭家在大蛇的统领下，从复仇的执念之中解放出来的缘故。
　　原历史轨迹中，明明在数年之后还可以在战场上模仿光月桃之助的模样，以此诱使光月御田在决定和之国命运的重要战斗中露出致命破绽的黑炭暮蝉。
　　现如今却因为终于完成了由先代黑炭家族人托付于其手中的复仇使命，见证了黑炭家数代以来梦寐以求的“黑炭治世”，至今为止的人生可以说是了无遗憾，终于能够从黑炭家的悲愿的束缚之中彻底解脱出来的时候。
　　却因为而失去了拼尽全力也要延续生命的精神支柱，而让身体陷入了不可逆转的衰退之中。
　　在这片“心胜于物”的大海上，人的心灵一旦出现问题，那么造成的后果可是远比失去一两条手臂，或是两三条腿脚什么的伤势还要严重的多。
　　对于本就以远超退休年龄活跃在和之国各个领域工作的黑炭暮蝉来说就更是如此，这位可以说是黑炭家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宿老，即使在都城本岛孕育的美食滋补的情况下也没能将身体调养回来。
　　但是此时的黑炭暮蝉内心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多少的忧虑，甚至是那些一看就知道当下的和之国时无法低档的外海舰队也不会让她感到慌乱。
　　虽然说以大蛇能够击退海上皇帝的力量，一旦归国，定能如犁庭扫穴一般将那些此时侵入国内的海贼全部驱逐出境。
　　但让这位大脑尚未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彻底老化的黑炭家宿老，对眼下仅剩大小猫两三只的和之国，能够在大蛇归国之前保护都城核心不受侵害的信心。
　　还得是来源于自家弟弟：黑炭蝉丸那堪称防守无敌的果实能力。
　　其正体，乃是连那个“洛克斯海贼团”上的怪物都会感慨束手无策，可以制造出不会被任何手段破坏的无形墙壁，名为：超人系·屏障果实的“外海妖术”。
　　‘只是，既然我都这样了，那么年纪也没有比我小多少的蝉丸，身体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看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弹奏琵琶的弟弟，就算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生死，可黑炭暮蝉的心中不由地为自家的弟弟而泛出一阵愁苦的情绪。
　　就在这时，从刚才就一直明显心思不在这里的勘十郎猛地睁大双眼，开口说道：
　　“十分抱歉，暮蝉大人、蝉丸大人，被称为‘炎灾’的外海贼人已经从空中突破了水兵部队的防御阵线，并且已经用不明就里的火焰妖术瘫痪了驻扎在刃武港内的防守部队。
　　根据墨画动物们的联络，现在贼人正朝着都城本岛的位置飞来。还请二位大人先行撤退到神樱树底部的黑炭城旧址，这里，就由本人黑炭勘十郎来将贼人擒下！”
　　看着眼前难得有着一副肃穆面容的勘十郎，黑炭暮蝉深知此时的和之国，也唯有这位身为黑炭家分家家主的男人才能够同那些出身新世界的海贼有着一战之力。
　　“嘻嘻嘻，勘十郎哟，对方可是在外海被世界政府悬赏上亿贝利的怪物海贼。
　　国内现在又没有其他可以在空中和你协同作战的能力者，如果独自一人就和对方作战。
　　即使是你也有着，不对，是一定会被对方杀死。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对于黑炭暮蝉带有恐吓性质的问话，勘十郎没有丝毫的迟疑，朗声回答道：
　　“是！为了大蛇殿下，此身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在下虽然不才，还是可以在殿下归国之前勉力施为，保护都城本岛不受外敌之侵害！”
　　“嘻嘻嘻，那老身唯有祝愿黑炭家代理宫司武运昌隆，不必挂虑我们，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是！愿遵暮蝉大人之命！”
　　眼看着勘十郎同侍从们恭敬地倒退离开觐见之厅，停留在这座空旷的厅堂之内的姐弟两个都不曾开口说话，默契地保持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唯有蝉丸自逃离和之国之后就从不离身的琵琶，那股哀怨的音调不断回响。
　　直到有巨鸟展翅飞翔的鼓风声从觐见之厅的门帘之外传来，黑炭蝉丸这才停下手中演奏的琵琶曲，转头望向自家姐姐所在的位置，难得的先行挑起话头吟唱道：
　　“祇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沙罗双树至花色，表盛者必衰之道。”
　　听到这里，黑炭暮蝉不由含怒发问：
　　“怎么，莫非我黑炭家这足以延绵千秋万世的大好基业，难道也不能入你蝉丸小子的眼睛。
　　你可是觉得我黑炭家最终也会和那个断子绝孙的光月家一样，迈向盛者必衰的道路吗？”
　　“此事尚未可知。”
　　“咳，咳咳咳，咳咳，你小子，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可一定要叫你清醒一下。”
　　黑炭蝉丸对自家姐姐的怒斥并没有做什么回应，他只是自顾自地伸出那双如同松树皮一般，沿着青筋输送血液的位置绽裂开来的手，将那柄视若性命的琵琶妥善地安置自己正座的膝盖上。
　　而那件过去游历香波地群岛时由一位镀膜师傅赠送的宝树薄板制成的拨子，则是放在了琵琶最上端龙虾尾的卡槽之中。
　　在确认琵琶的一切都不会出现问题之后，黑炭蝉丸方才稍感安慰似的点了点头，用自己并不算精湛的见闻色霸气代替早已因为流泪而失去光明的双眼，望向已经意识到什么沉默不语的家姐。
　　没有再说些什么，就只是勉强自己将早已僵硬的嘴角提起，将自己双手的食指及中指相互交叉。
　　“…据说，这个手势在外海的部分文化圈有着祈求好运的意味，可谓是恰逢其时。
　　就当是老朽这不成才的黑炭族人，为我黑炭治世绵延千秋万世所做的，微不足道的贡献吧。”
　　“喂，蝉丸你这小子可不要说这丧气话，如今不过是些许外海的贼人无知妄为胆敢进犯我国。
　　只要我和之国上下一心，定能够将这些贼人驱逐出境，都城也定然会安然无恙……”
　　“姐姐，以如今国内的力量，想要驱逐这些在外海声名远扬的贼人也不过是妄言而已。
　　现今，还是要以保全我黑炭家治世千秋万世延绵下去的膏腴之地为最紧要之事。
　　务必齐心协力确保都城本岛的土地万无一失，才是唯一紧要之事。
　　至于其他，包括你我这老朽之躯，也就不过是些微末小节而已，毋须在意才是。”
　　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此时却没有了琵琶的声音回响其中。
　　“那么，就让老朽拼上这条性命来保护我黑炭家的万世基业吧。屏障·墨俣一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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