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015章容儿

“小主，这么大的事你昨儿回来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呀。”浣碧的语气是有些许的责怪之意的，但碍着我俩的身份她也不好发作。

        “刚刚在外面苏培盛是怎么说的？”我问浣碧。

        “苏培盛突来过来，我原不认识他，本来是要通禀小主的，谁知我一听他说是来问昨日碎玉轩是否有人出去之事，我怕皇上和皇后知道了怪罪，所以谎称是我出去的。”

        “是呢小主，苏公公一听昨晚浣碧去过倚梅园，当时就要把浣碧带去养心殿回话，可把我吓坏了。”流朱这话估计是在为自己刚刚夸张的行为辩解。

        “那苏培盛可问你刚刚那句诗了？”浣碧愣愣出神的摇摇头。

        苏培盛那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或许是浣碧太过急于替我顶“罪”，说的真切，且看那小像确实与浣碧有些相像，所以苏培盛一时大意了。既然事已至此，再深究也没什么意义了。

        苏培盛去回皇上已过了许久仍不见回音，我想着，不觉心烦得很，这件事我最坏的打算是被余莺儿再次顶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差一点余莺儿就变成了浣碧。若真是安陵容在背后捣鬼，那我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正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可我看着桌上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叫浣碧去太医院请了温实初来。

        我在榻上坐着，找了一卷诗书，想着把里面咏梅的诗都抄下来，好静静心。

        正抄着，忽的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嘈杂，我还当是温实初来了，没有停笔继续写。可又好似隐约听见有人说“皇上万福金安”

        这时候槿汐进来传“小主，皇上来了”

        我头也不抬，轻笑道“皇上怎么会来咱们碎玉轩呢。”

        “朕为何不会来啊？”一个雄厚有磁性的男声登时想起，这是我很久很久不曾听过的声音，久的让我觉得仿佛是哪一晚我在梦里遇到的，这样的熟悉又是这样的陌生。

        我转头愣在榻上，也不行礼也不张口。只留的槿汐在那里干着急“小主！”

        我这才反应过来“皇…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受惊的孩童，眼神里充满了怜爱，急忙扶我起身“你身子弱，快起来，是朕冒失了，突然这样的便来了，吓着你了。”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人慢慢的都退出去了，只剩了我和皇上两个人。

        皇上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我，我缓缓抬头，和皇上的眼睛对上，只对视了那么一眼，我赶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怕他会把我心里的一切给看穿，我怕自己会动摇，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因为在他的心里我永远永远都只是一个附属品，他对我的爱不是澄澈的，是带有目的的，是不坚固的，是不会长久的。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静止了。就仅仅那一眼，透过皇上的眼睛，我看见了他眼中泛起的那零星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泪光，那是一种像是找到了丢失很久的心爱的东西后那种喜极而泣的眼神。

        他用手抚摸我的脸颊，把我的头发轻轻别在耳后：“昨晚冻着了么？”

        他说话的声音极温柔，像是怕语气重了就会把我吓跑了似的。

        “只是鞋袜弄湿了，幸而倚梅园离这不远，回来换过干净的又喝了姜汤，没怎么冻着。”

        “那就好，咳咳”皇上咳嗽了两声。

        我下意识的担忧：“皇上可是昨晚在园中着了凉？”

        皇上笑笑摇摇头。这时的他已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可他这一笑我竟觉出了可爱和幸福。是啊，除夕之夜，能见到他的菀菀，虽然我不是，自然是冻病了也是幸福的。想到这我心中本来留存的那一抹暖意突然的就冷了下来。

        皇上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看向果桌上我抄着的诗“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朕瞧着仿佛你很喜欢这首诗，朕记着昨晚在倚梅园中，你诵的也是这首诗。”

        “臣妾喜欢梅花，所以对咏梅的诗都格外留意些，尤其是崔道融这首《梅花》一反诗人们常是歌颂梅花的品格，而是反过来心疼梅花在意梅花的感受，臣妾觉得倒是别出心裁。尤其是这最后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臣妾更觉得有时候惜花比颂花要有心意的多。”见皇上不说话，我忙跪下“臣妾话多，在皇上面前卖弄了。”

        “没有，朕觉得你说的极好。”皇上扶我起来，与我一同坐在榻上。

        “你的病可好些了么，自你入宫已有半年了，怎么还没好利索？是太医伺候的不尽心么？”他那种语气像是很笃定，我觉得你已经好了。

        “臣妾自己身子弱，怪不得旁人。幸而有温太医尽心照料，已经见好了。”皇上听罢点一点头。

        “谁在外面？”门外传来两句低低的说话声，皇上抬高声音问道。

        “启禀皇上，是太医院的温太医到了，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如此甚好，正好叫他进来给莞常在瞧一瞧。”

        苏培盛去外面寻了温实初，浣碧也跟着进来了。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莞常在请安，小主吉祥。”

        “起来吧。你且看看菀常在的病如何了。”

        浣碧上前一步，在我的腕上搭了个帕子，皇上突然注意到了她，仔细瞧着。

        “这就是浣碧吧！”皇上的眼睛很是毒辣，一眼就认出了浣碧，看来浣碧与我是真的很像，从前我倒不觉得，可能我很少像今天这般如此仔细的端详着浣碧的脸。

        “是，臣妾入宫带进来的陪嫁丫头。”我陪着笑说。

        皇上点点头若有所思：“倒还真是与你有几分相似。”皇上扭头与我说了句，又转头问浣碧：“今年多大了？”我心中的觉得事情不对，皇上莫不是又想收了浣碧？

        “奴婢今年十六。”

        “嗯，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昨晚朕在倚梅园中遇着的真是你，倒也是可以纳了的。”浣碧听了皇上的话，抬头看看我，我给她使了个眼色。

        “奴婢不敢私顶了小主的名，奴婢先告退了。”

        皇上看着我，玩味的一笑“呵呵，长得与你相像，自然是不会差的。”我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说我说：皇上，您其实是想说，长得与纯元相像，应该不会差吧？

        “回皇上，小主从前受的寒气已是大好了，只是如今正值隆冬腊月，身子怕是还要调养数日。”温实初不敢再把病往重了说，但是又怕说的太轻皇上会起疑，所以便寻了个折中的说法。

        还不等皇上张口，苏培盛突然进来：“皇上，张廷玉大人在养心殿求见。”皇上似是不想走，随口问：“什么事？”苏培盛俯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

        皇上听后在腿上搓一搓手道：“养心殿还有事，既如此，你便先好生养着身子，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着握了握我的手，起身出去，我行礼恭送。皇上在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才匆匆离去。

        皇上走后，我嘱咐温实初，要没有一丝破绽的让我的病好起来，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温实初点头称是，我知道他懂得分寸的。我苦涩一笑，这种事他比我要在行的多。

        皇上走后不多时，陵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来，陵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很少会这么的匆忙，我知她是为了昨晚的事来的，请她进了屋。她一定是马不停蹄的过来的，手和脸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挂了汗珠。

        一进着屋，陵容也顾不上行礼，我扶着她坐在榻上，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莞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姐姐不要怪我啊。”

        我忙抚了抚她的胸口：“流朱，去给陵容倒杯茶来，浣碧，你去拿个汤婆子，给陵容捂一捂。陵容，不急慢慢说，我不怪你。”

        听了我的话，陵容一个没憋住哭了出来：“昨儿晚上，我正要熄了蜡烛准备就寝，刚熄了两盏，皇上突然跟我说起在倚梅园中遇见了个人，还拿出那枚小像让我看，当时我也没多想，我寻思着姐姐在养病不会那么冷的天外出，所以才觉得那是浣碧。”

        陵容一边说，一边抽泣着。加上前世，这是我第一次见陵容在我面前为着怕我受了连累而自责。她那一声声的抽气像是鞭子一般不断的打在我的心上。陵容，对不起，我不该疑你。这话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我怕她知道我疑过她，更会难过。

        “容儿，别哭了，姐姐没有怪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要不是你，皇上怎么会来我宫中呢？我要谢谢你才对！”容儿——这是我除了安陵容，陵容，安妹妹这三个称呼外，对着陵容叫的最亲腻的一个了，她听着我这么唤她，俯在我的身上哭的更凶了。

        哭了半晌，她方才止住，喝了口茶，抬头看我，脸上还挂着泪珠，我拿着帕子帮她擦拭：“皇上来看姐姐了？太好了。”她说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激动，连眼睛里都藏满了掩不住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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