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逆鳞·叁

出了太虚幻境，便是从阳光明媚回到万里乌云。

        “还是要多谢世子，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郦冰意识到，她今日很多次放松了警惕，却依旧很安稳。她所抵触的郦武，今日竟没有伤害她。

        郦冰思来想去，这个郦武不会伤害她，那他到底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呢？

        郦武见郦冰这般，总是会陷入沉思的样子，方才心中那些厌烦之意散尽，“你不是说这是下臣该做的吗？你若喜欢，常来便是。”

        郦冰笑着拒绝道，她感觉自己这次笑，脸没有感到任何勉强，反而觉得很放松。这太虚幻境，是要用灵力来催动的，若是让郦武每日化出这此境，那要多少灵力啊，更何况这梦境那么大，一次便可能需要很多灵力！

        “这般笑就好很多！”郦武自己都一惊，方才那厌恶感，此刻竟不翼而飞了。不过真的觉得，公主此刻的笑容很真实。

        闻言，郦冰却再次警惕，从那件事以后，她再也不敢随意相信他人了。

        仍是郦武走在前面，他回过头朝郦冰微笑。郦冰走在他后面，她见他一笑，真如折子戏中那般眉眼弯弯。

        他那双眸子，竟有些像陛下。郦冰惊于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个外族世子怎么会像陛下呢？末了，她觉着烦躁，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分明是不安和畏惧。

        又走到那一段路了，那段郦冰难以启齿的回忆，她将裙摆篡在手中，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她远远盯着自己右侧那堵墙。心跳快了起来，又看向郦武，脑海里不仅是当年的画面，还有那句“郦武会不会伤害我”。

        这种种念头，被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打断了，“别怕，有我在！”

        郦冰抬眸循声看去，鼻子竟然酸了起来，他双眉聚中，神情严肃。他似乎还是不放心，快步到郦冰的右侧走。见此，郦冰发现自己所有的警惕还有恐惧，以及对郦武的防备，都不翼而飞，缓缓将裙摆放开。那原本被篡着的裙摆，变的褶皱，还被手心出的汗浸湿了。

        不知何时到了玄清宫，二人相对而站，竟还惹起周围宫娥小声议论。

        郦武正要开口，双耳却被她们的论词引去，“他这个世子，怎么还想跟公主攀关系啊！”“二人都是皇族，何来攀关系之说啊”“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郦武啊，是外族！”

        郦冰一向不喜欢旁人这般评头论足，却看见郦武正微侧耳，似乎对她们的话语很感兴趣。她看着他，那严肃地眉目，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郦冰便只好静静地，她看着郦武，而郦武听着那些论词。

        他在她面前，微低头且目光停留在地上，忽闻旁人议论，竟分了神去静听。

        旁的宫娥见到郦冰，都即刻离去，她们可都不想挨雷鞭。唯独那两名宫娥，议论不休，最让郦冰觉得可笑的是，她竟然和一个世子站在这里，静静听着。“地位是抵不过那些皇子，不过我听说，他文武双全，陛下很器重他！”“他倒是生的俊些！你看，公主和他站一起，真是说的上郎才女貌！”

        郦冰早就听不下去了，听到最后那句，胸口一闷，眼神不知该在何处停留。却不想，与刚回过神来的郦武，撞到一起。不出郦武所料，她双眼洁白处又是让他一人瞧去了。

        郦冰用力将手打在郦武的手臂上，将他推到一旁，碎步跑去让她们停下来，“你们放肆！就在这儿给本公主跪着，到深夜再回去！”

        “公主殿下……”郦武唤道，却又被郦冰推开，愤步走进寝宫内。

        郦武看着她进去，见有宫娥接应才转身离去。

        听见离去的脚步声，郦冰疾步到寝殿大门，悄悄探出头望去。他的步子比以之前轻了许多。他走路时腰板很直，首部丝毫没有低下的痕迹。郦冰看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手重重拍在腿侧，我为什么要记得他之前什么样？

        “叫人跟着郦武，看看他又要去哪儿？”郦冰更衣后，对小浅令道。她坐下来拿起茶杯，小浅正要推开门，她唤住，“等一下，让门口跪着的宫娥回去吧，若再跪着，膝盖会疼的！”寝殿门关上后，郦冰松了口气。

        派去跟着的仙侍一会儿便回来了，郦武从玄清宫直接回了鎏悟宫。

        郦武回来的步伐很轻，看着十分轻松。肖襟总是在军营，而金鑫是长时间与郦武一起。故，别说肖襟了，金鑫他自己都许久没有见他如此了。

        “怎么样！见着你的救命恩人了吗？”金鑫一副看热闹模样。

        一提郦冰，郦武便觉得有几分厌恶，可她偏偏又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刁蛮任性，简直不可理喻！以后能躲着便躲着吧，免得闹什么幺蛾子！”

        进了寝室，却见郦荣正坐着，神色比平常还要凝重些，眼角有些红。

        “怎么了？”郦武再一次凝重起来，他下意识地问，“母亲呢？”

        一提到郑月，郦荣很明显的颤了颤。

        郦武站在前面，默默地站着，等着郦荣说。

        “无妨！你这孩子，怎么成天想着不好的事呢！”郦荣道时，嗓音皆是沧桑，他嘴角翘起，眉眼却没有笑的模样。

        郦武的双眼，不知为何，只能注意到郦荣眼底那细小的泪滴。

        “武儿……你来！”郦荣唤道。

        郦武便走到他身前，郦荣坐在椅子上，他抬起眸看着郦武的那双丹凤眼，他用双手握住郦武的双手，这双手曾平定妖族内乱，曾打退魔族侵略的军队，曾为他揉双肩。

        “你又长高了……长大了不少啊！”郦荣嘶哑着。郦武不知怎的，看爹这样，鼻子有些酸，他挤出笑容“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没事！”郦荣笑道，什么也不愿说，他不论做什么，都只是希望郦武平安。

        郦荣见郦武正要拿起桌上的酒杯，便飞快先拿起拿酒杯。

        “不让我喝！”郦武不解地道，心一颤，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话音刚落，郦荣的心刺痛，他有时会痛恨自己，他为什么总是畏惧那些人，那些事，他为何这般懦弱，他为何不能保护好武儿呢！他那么小便学会饮酒，那时，他已经过上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郦荣站了起来，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划过那年迈的面庞，“武儿……我没能保护好你，你可会怨我？”

        郦武伸出手，拭去郦荣的泪，“父亲，你可是我这宫中最温暖的依靠啊！”

        “不能保护好你……我便……给他们想要的……”郦荣苦笑一番，依靠这个东西，若只能温暖，又怎能做坚强的后盾呢，武儿，你好生天真！把你带这么大，现在我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的命。

        郦荣突然把手放在郦武的肩上，沉默许久，欲言又止，只是拍了两下郦武的肩，便将手中的酒饮尽。

        “父亲！”郦武没能来得及阻止，耳边嗡嗡作响。

        郦荣倒在了地上，口吐暗红的血。

        郦武跪坐在地上，他呐喊着。“

        父亲！”

        郦荣耗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郦武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喊，看着他流泪。

        渐渐地，他看不见武儿的面庞了，他听不清郦武的叫声了。

        心口上，有什么东西像暴雷一般，穿过……

        郦武将郦荣紧紧抱在怀中。

        一切在刹那间，变得吓人的寂静。

        金鑫和肖襟冲了进来。

        唯见，郦武抱着郦荣瘫坐在地上，眼泪默默地流，但是他的眼底，却又着前所未有的黑暗。

        让人对少年心生怜悯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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