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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071章:池鱼之殃(7)


“王子你没事吧?”蒂亚妲慌忙搂住安归的头,反复仔细察看其脑门是否红肿?是否起包?所幸并无大碍——尽管如此国王的女儿也不能肆无忌惮、明里暗里欺负人吧?!安归正要发怒,眼角余光里窜过来一个气势汹汹影子,下意识侧过头冷着脸斜睨对方:碧眸亮闪闪地活像烧着什么东西,裂开的嘴唇露出白牙齿冲着他们干笑,那整齐的牙齿好象会咬人。哎呀呀,好害怕呀我好害怕呀!我忍不住打一个寒噤,真没料到我的王妹生气的时候有那么可怕!“是你啊。”安归放下捂着脑门的手,满脸轻挑道:“稀客。稀客。”

        “听说你早前和扜弥国的赖丹私奔怎么又回来了?”“噢。明白了。你一定舍不得尉屠耆对吧。”

        “也难怪。”“隔三差五就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倘若少了你这颗相思豆,我的王弟怎么活下去他还不得闷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

        “安归。”童格罗迦望着长子右脸上那块清晰的五个手指头的巴掌印,怔怔道:“你要活活气死我?”“明着软禁还惹事,非得打下大牢才肯修身养性吗?”“我没惹她是她自己上门来找事!”安归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指着脸色铁青的海珑麟,气急败坏道:“蒂亚妲可以作证!”

        “王叔。”海珑麟瞪着坐在王椅上的童格罗迦恶声恶气道:“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担任摄政王住持政务期间而肆意妄为、结党营私企图谋逆,怎么?惩罚却只有打下大牢这么简单吗?或则你根本是在故意庇护?”

        童格罗漓噎住,无言以对:“……”原来他草草办完政务还没来得及躺下歇息就听见侍卫禀告说凤卿公主突然撒疯跑去找安归王子打架,可把他吓得够呛!很快笺摩那和热合曼便把两人带来阖宫接受调解,他打量两人几下,发现公主的右手有三根手指折断了指甲而且脸色铁青,一副余怒未消的神情,安归右脸上则呈现出一片红红的巴掌印,衣服被撕开几道大大的口子裸露出五条血迹斑斑的抓痕。可想而知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发生的“战事”有多么激烈?考虑到自家这个逆子和公主是堂兄妹,是同宗,堂兄妹打架固然有涉楼兰王室颜面所以决定破例不宣召王公贵族和大臣们进宫旁听只留下国相,笺摩那和热合曼几人,进行私下调解。

        “……”话说此刻的笺摩那背着手侧着身子站在海珑麟和安归身后和童格罗迦一样无言以对,但区别在于童格罗迦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公主的问题,笺摩那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王叔你变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海珑麟眼见童格罗迦迟迟不回答,更加生气,逐提高嗓音,大声咆哮道。“哈哈哈哈,莫非我拿中了你的命脉,你做贼心虚?”

        “什么命脉?什么心虚?”童格罗迦终于打破沉默,结巴几句,眉头紧紧蹙着,呈现处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我每日代替你的父王,我的王兄处理政务,哪有什么心虚?”依娜姆恰好经过阖宫,听见海珑麟如雷般的咆哮:“你们少装傻充愣!”

        三更半夜,摄政王和公主吵吵嚷嚷干嘛呢?依娜姆心生好奇便躲在门边,悄悄探出头看见公主指着安归,怒不可遏道:“老实交代,父王是你绑走的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要以为国王之女就可以随意欺压别人!”安归被海珑麟的责问所激怒了,心想我到底倒了什么霉,每个人都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他瞪着海珑麟满脸怒容连脑门的头发几乎要炸飞起来,眉毛倒竖着,整座富丽堂皇的阖宫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烟味。

        “欺压?还有脸说出欺压二字。”海珑麟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父王被俘至长安之后,你想让王叔坐上王位,所以暗中派人绑架父王然后又设计嫁祸于我因为你知道我和父王关系不睦,故意散布流言陷害我和护国大将军私通。这样让我和护国大将军双双变成暗害父王的嫌疑人,你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胡作非为!安归,你这个无耻的卑鄙小人!”

        国相古里甲惊诧地睁大眼睛,心想公主居然说得和摄政王所怀疑的丝毫不差?“胡说八道!”安归咆哮道:“你全是凭空想象而已,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用不着出示证据。”海珑麟冷笑道:“只要找到父王所有的谜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吓唬我呢?”安归亦还以冷笑道:“告诉你海珑麟,就算找到国王也奈何不了我。因为我和绑走国王的幕后主谋毫无干系,我是被冤枉的!”

        “尽管如此。”沉默许久的笺摩那终于发话了,扭头看一眼傻乎乎的童格罗迦,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你曾经怂恿你父亲坐稳王位图谋不轨总是事实吧?”“当初你父亲说我和你串通一气,我还没明白呢……”

        “王后,王后!”依娜姆顾不得听安归接着还辩解了什么,兴冲冲地跑回王后寝宫,冲着趴在梳妆台上没精打采的珤勒尔大喊大叫:“狐狸尾巴,狐狸尾巴漏出来了!”“什么狐狸尾巴啊?”珤勒尔躺在床榻上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问。“明明三更天还没到呢。让你趁夜偷偷出去抓点顺气的药怎么回来就说话没头没脑的?”

        “王后,摄政王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依娜姆走到床榻边,激动地连话也说不清楚。

        “说清楚点!”珤勒尔微微抬起脖子,不耐烦地低吼道。“别没头没脑的!”“我刚才路过阖宫的时候无意间听见摄政王在审……”依娜姆弯下腰对着珤勒尔耳语许久,珤勒尔立马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惊愕道:“国王是摄政王的长子安归绑走的?”

        “我听得清清楚楚。”依娜姆点点头,继续说:“安归意图唆使摄政王谋朝篡位未果所以暗中派人做手脚,绑走了国王。然后利用公主和国王关系不睦大做文章,污蔑公主和护国大将军私通,原来这件不可告人的秘密,摄政王早就知道了,想必是碍于脸面而不敢公开透露吧?”

        “真是不可思议。”珤勒尔蹙着眉,涂着寇丹油的手指反复捏着下嘴唇,思索许久半信半疑道:“这个安归,不过一个旁系的王子罢了,平日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他希望他父亲继承王位,他就是王储了?他这梦做得倒美啊,摄政王可还有一个儿子呢,想当王储有这么容易?”

        “我看这个安归王子啊,生来就是随了摄政王的秉性。懂得掩饰会伪装。”依娜姆揭穿说:“平日看摄政王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其实私底下脑子精明得很,媚上瞒下,如果不是我刚才无意路过阖宫,听见他们的对话,没准还真会被他蒙骗一辈子呢。王后你说得没错,摄政王果然是个伪善的东西。”

        珤勒尔冷冷“哼”一声,蓦地想起什么,好奇地看着依娜姆,“安归借此污蔑公主也说得过去,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单单选中了那个该杀千刀的笺摩那,将其和公主拼凑成一对来大做文章?”

        依娜姆挥挥手,信口开河道:“嗨,这不明摆着的吗?护国大将军掌握着楼兰的兵权,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安归的绊脚石,必须早日除之而后快。”

        “绊脚石?”

        “如果摄政王当上国王,必定会涉及到立王储的问题。护国大将军未必会支持安归当王储。相反,我倒听闻护国大将军和尉屠耆走得近。”

        “傻瓜。谁都懂得一个掌握兵权的重要人物并非想动就能动,何况是手里尚没有实权的安归!”珤勒尔狠狠瞪了依娜姆一眼,“而且话说回来你也先别把问题看得那么长远。真以为童格罗迦能如安归所愿当上国王?陀阇迦的两个儿子被撂到哪儿去了?就算没有帕尔哈提,还有斋普尔呢!”依娜姆听出珤勒尔这番话有弦外之音,惊讶地问王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二王子怎么了?

        珤勒尔垂下眼皮子,沉默片刻,“告诉你实话吧。我们被押在匈奴王庭的二王子帕尔哈提恐怕靠不住。”

        “什么?”这下轮到依娜姆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心事重重的楼兰王后,匈奴贵族女子珤勒尔,“二王子,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二王子以前在楼兰的时候身体情况就不好。”珤勒尔边说边打开梳妆匣抽屉取出不久前匈奴单于庭的一份密信递给依娜姆让她看看上面的内容,无奈地叹气,“去到漠北又无法适应草原生活这几年来一病不起。”“大概半个月前,二王子吐血了。巫祝说病入膏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王后,你怎么会收到信的?”

        “哼。”珤勒尔冷冷地说:“本后自有办法。笺摩那只是不许向外面传递消息,没有不许我们接收外面的信息!”

        “这可怎么办哪?”依娜姆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二王子死在匈奴……”

        “没有了二王子,”珤勒尔打断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说着好像吐出来一个字就有百斤沉重。“本后原来还把希望寄托在摄政王身上,可这些时日以来,越看他越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实在是太令本后失望了!!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也靠不住。将来的楼兰王位继承人只剩下押在长安的大王子斋普尔,匈奴的希望要破灭了!”

        “可眼下谁又能肯定大王子的处境比二王子好多少?”依娜姆捧着信,斗胆说:“毕竟都是在异国他乡为质。”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因为知道这番话来得敏感假如传出去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对着王后私下偷偷商议,然而她终究还是失算了,这番话早已被隐蔽在窗外的希玛妮王妃安插的心腹偷听得清清楚楚。

        “谁说不是呢……听闻汉朝地广富饶,谁又能肯定大王子的处境比二王子差多少?”珤勒尔托着额头,瞪着远处跳动的烛光,六神无主地嘟哝道,“汉人长年暴打匈奴一门心思妄想称霸西域掌控楼兰这块丰水宝地……日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准,说不准。”

        “王后,究竟该怎么办哪?”

        “匈奴人是天空中飞翔的雄鹰,草原上奔跑的猛兽,张牙舞爪斗志昂扬,岂能轻易服输?如果帕尔哈提死了,斋普尔背后就算有汉人支持,本后同样有办法让他坐不稳这个王位!”

        “咯咯咯咯,安归这样闹也好,帮了本后一个大忙,让本后终于抓住了一个扳倒笺摩那的机会。”珤勒尔表现得非常淡定自如,似是已经做好准备,要么赖活,要么赴死,无论哪一种结局都能坦然接受的样子。依娜姆看见她白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丝丝诡笑。

        “依娜姆,本后不亏!无论日后匈奴是成是败,本后身首异处也要让笺摩那这个活该杀千刀的男人受到应有的报应!!”

        “黎明的曙光将静默打破,我躺在被褥里沉睡,仿佛看见你从远处走来在梦里……”天色蒙蒙亮便起床的艾葳蕤梳洗之后来到灶房准备丰盛的早膳,边揉面边扭头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第一束光线报道着人间的黎明。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的白云在和煦的微风中翩然起舞把蔚蓝色的天空擦拭得更加明亮。如此美妙的晨景使得她有感而发,情不自禁吟唱起小曲儿来。

        “誒。”窗外传来几声叹息,“国王不在宫中,公主没人管了!”“宫里几乎要反天了也没人管。”艾葳蕤推开窗,眼前走过几个披着华丽头纱的妇人低声地议论着。

        “黎帕那,你千万千万不要相信海珑麟那个孽障的话。”艾葳蕤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来到国王所住的房间门口,听见陀阇迦在里面信誓旦旦:“我敢当着佛祖的面发誓——如果那个孽障说的是真话,我心甘情愿被雷劈死!”

        黎帕那问陀阇迦:“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话么?”“其实……也不全假,”陀阇迦如实回答道:“关于你母后的那些事,是真的。”“我对你母后确实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是说过希望拥有一座看得见星星的寝宫。……可惜这寝宫还没有建好,她就去世了连一天也没住过。”

        “至于我的继位,绝对是名正言顺的。我父亲,也就是你祖父白毗耶虽然有过不少儿子但都没养活,夭折了,只剩下我和你王叔童格罗迦也就是尉屠耆的父亲在世,所以绝对没有发生过什么杀戮兄弟骨肉相残之事!”

        “至于海珑麟的身世……是。我承认。她没说错,但也不完全对。”

        黎帕那好奇地问陀阇迦:“你真的怀疑她不是你的骨血?”

        “她是早产儿,她母亲才怀她仅仅七个月就生产,我觉得可疑。”“我看见她就像是吃了苍蝇,厌恶得不要不要。而且,她的母族还不懂得廉耻总想利用她攀附王室晋升贵族。我坚决不允。”

        陀阇迦说到这里冲到坐在地台上聆听的黎帕那跟前神情激动道:“你可懂得我们王族内部通婚酝酿的外戚势力已经祸乱到干政的地步?你说我能允吗?本来就够乱了难不成还自己给自己添乱?”

        黎帕那问,“外戚干政?”

        “因为汉朝和匈奴反复争夺西域,楼兰夹在中间,王亲国戚在政治立场上大致分为四派。”陀阇迦掐起手指一个个数起来:“例如索芒亲王就是上次来找你的希玛妮王妃的胞兄,他主张尽量向汉人妥协,楼兰和汉朝两国和平共处,日月同辉,因为你和大王子斋普尔乃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嘛,他当然得多多慎重。”

        索芒亲王。黎帕那想起此时那次进宫时遇到的自称是“舅父”的中年男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你说他亲汉?”

        “他也并非亲汉。他岂会真心把希望寄托在汉人身上?完全是形势所迫而已,因为斋普尔被押在长安为质,实在迫不得已。……”陀阇迦意味深长地说。“吐火罗人无论换谁谁都会这样做。”

        “你怎么肯定?”黎帕那觉得可笑,打趣地说:“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长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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