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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第196章:真相大白(8)


塔比娅气得大骂依娜姆:“有些事情实在迫不得已而为之也就算了,何必不识时务?非要拖累我们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吗?!”

        “依娜姆,该死的东西。”绑在鞭刑架上被打得两腚肿胀,双腿呈现大片的瘀青的买尔瓦依提汗忍住火辣辣的疼痛,恨恨地叫嚷:“我买尔瓦依提汗从今起没有你这个妹妹!你去和你的匈奴主子效忠去吧!”

        依娜姆怔住,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五花大绑跪在对面,目睹自己受刑的亲属们,脸上表情各异,或惶恐,或愤恨,或愁苦,或匪夷所思?“公主。”守在门外的狱卒走进刑房来到黎帕那身边,弯腰小声说:“外面来了很多人,相识看热闹的?”

        “热闹,什么看热闹?”费塔哈不耐烦地说:“这里是关押犯人的大牢不是集市!”狱卒说那些人嚷嚷着想看看那一条为效忠匈奴连自家亲人也可以舍弃的母狗长什么样?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全家老小几十口人都要陪着她一起完蛋不可。“公主!”慕提眼看女儿顽固不化简直无可救药,恰好听到长子的话,蓦地脑子激灵,使劲挪动膝盖,跪着爬到黎帕那面前,“既然如此我只能把话说明了——依娜姆不是我家的人,她是我捡来的,来路不明的东西。请求公主宽宏大量,放了我们一家人吧?”

        “依娜姆!你不要以为你死扛不招,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黎帕那仿佛没听见慕提的话,投向依娜姆的阴森森的目光里,明显透着强烈的蔑视和憎恨,就像两支冷箭嗖嗖射过去:“你即将众叛亲离,臭名远扬!哈哈哈哈……”

        “还不招?”陀阇迦坐在书桌前,手里摆弄着通体碧绿的烟管子,冷着脸问站在对面的古里甲。“改用重刑也不招?”古里甲点头说依娜姆似乎铁了心要为匈奴夫人庇护,受遍重刑也没有招供一个字。“事到如今,本王也不需要她招供了。”陀阇迦面无表情地说:“她连本王的家眷都敢害,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本王不杀之,何以解除心头之恨!”

        “国相你去大牢传话,就说依娜姆为虎作伥,谋害天香长公主,嚣张狂妄,罪无可赦!现判处斩首刑,立即押送至东城区广场执行!”

        古里甲弯腰,向楼兰王行礼:“是,尊贵的国王。”

        陀阇迦又意味深长地说:“执行死刑之后,把匈奴夫人带过来见本王。”“本王和她毕竟是多年夫妻,事到如今,该是把话说明的时候。”

        阴霾的天空突然睛朗起来。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而对于依娜姆而言,却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当国相领着两个宫里的侍卫出现在戒律房门前凶声凶气地喝道:“判决诏书到!”身心遭受重创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根本没有听清楚国相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其最后一句话却生生冲进了她耳朵:“……立即将罪妇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依娜姆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她抬起手很优雅地掠了一下落到额前乱发甚至脸上还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在狱卒们眼里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她的表情似乎不是被押往刑场执行斩首,倒像是轻松的游玩?多少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莫非是极度的恐惧导致依娜姆的意识出现了混乱?不,现在的她清醒的很。如此判决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知道匈奴大势已去,她知道西域将是汉人的天下,她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她也知道该是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的时候了。她被狱卒拽下刑拷问台,双手绑着手铐结,脚腕上套着粗重的铁脚镣,两个侍卫粗暴地扶抓着她的胳膊,她瘸着伤口尚未愈合的脚,坚难而费力地一步一步向外挪行。走过长廊窗户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暧暧的阳光照射进来,让阴暗牢室里呆过多日的她却有点不习惯,她微微地眯上了眼,让苍白的脸尽情地享受着这短暂的阳光。同时她还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而清洌的空气,有一种重新回到这个美丽世界的感觉。然而,意识却告诉自己,她与这个世界是不绝别而不是重逢。于是有一种留恋之情不可克制地从心底升起,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想尽量在这世界多停留片刻。

        依娜姆看见牢房外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后面站着几个身穿盔甲的侍卫,他们在等着将她押赴刑场。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但此刻他们的表情却无比严肃和警惕,令她莫名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可能会作为刀斧手,对自己执行死刑。届时,刀斧手会高高举起大铁斧头,对准她的后脖颈然后呼啸而下,她的脖颈将被砍断,头颅落地,鲜血喷溅,然后失去生命的她会像一截木头桩子般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面……想到这点,她的心抽搐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至于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依娜姆终于挪到了那负责押送刑场的马车下,两个侍卫伸出手,她轻弱的身体像小鸟一样被提了上去,临上车的时候她还自觉地抬了一下双腿,她不想让这一过程变得费力而麻烦。必竟,她是害死前王后的帮凶,她是罪有应得,她想主动接受惩罚也应该是一种尊严。侍卫解开她的手铐结,将她双手拉后,以麻利的动作给她上绑,不多时她已被五花大绑只有头还可以稍稍转动一下,这情形使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看过的杀马情景: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马的四肢绑牢,屠夫走上去,将长长的刀子扎进马的喉咙,于是鲜红的马血便喷涌而出,马经过一番痛苦的嚎叫和挣扎便渐渐没了声息。这个剥夺生命的过程残忍而可怕,而她如今竟然落到了与马同样的命运,但马是无辜的,而她却是有罪的,一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与马相比。

        随着厚重牢狱大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情景使她万分震惊:只见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早已聚集在监狱外面,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相互拥挤,翘首顾盼,仿佛将要有什么绝世奇观似的。马车缓缓驶出大门,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高喊:“快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此刻依娜姆突然明白,这些人是来看行刑的,不,准确地说是来看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女死囚。这一刻,面对千万双瞪大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眼球,依娜姆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她却能感觉到这些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的新奇和兴奋。必竟犯死罪的宫廷女官并不多见,立马就要被押赴刑场斩首了,这个女官会有什么想法?极度害怕?无限恐惧?还是后悔当初?对生命有着万分留恋?人们争相观看着依娜姆木然的表情,使劲叫嚷着,依娜姆觉得临刑前引起楼兰人极大兴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宫廷女官身份。也许擅长见风使舵,朝三暮四的楼兰人多半想不通一个宫廷女官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啧啧,她还不老啊,怕是只有三十多岁吧。”“她多年前协助匈奴夫人害死前王后,如今还想害天香长公主,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国王说了,她既然拒不认罪,就不承认她是楼兰人。”

        “她是匈奴人的狗!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哼,不识时务!”

        狗,不,我不是狗,我只是效忠我的主子,匈奴夫人。我和你们不一样,匈奴夫人离开草原千里迢迢来到楼兰孤苦无依,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懂得她的心,她把楼兰当成她的家,我也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族人。

        马车上的依娜姆清楚地听到了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忽然间,她的眼酸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她想流泪,但她努力抑制住了,她不想让人们看到我流泪的情景。但是心底依然滑过了一丝凄凉和悲哀,不为我马上要被结束的生命,只为着无法扭转的残酷的世道。

        马车这时突然停下,惯性使依娜姆不由向前倾了一下。印入眼帘的六七个先被行刑的臭名昭著的大漠流寇,这些满脸横肉的大汉上身被剥得赤条条的,双手被反绑着,逐一被押上戈壁石行刑台,将脖子搁在石砧上,脸上表情惊恐异常。刀斧手操起斧头用力地砍下来,第一颗生生被砍断,与肢体分离的头颅,伴着红通通的血花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卫兵迅速把无头尸体拖下行刑台,扔在牛车上等候处理,再押上去第二颗,第三个颗……台下就有许多人恶心地哇哇大吐起来但却完全没有不敢看下去而逃离的意思。

        依娜姆知道,楼兰人执行死刑后会把肢体的残肢碎肉运出城外胡乱地丢在大漠里任由飞禽和食腐动物啃食。虽然会有专人负责用水冲洗血迹,可是深深渗入行刑台石缝里的血迹是洗不掉的,久而久之便变成了黑褐色。隐隐约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令过路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流寇全部被处决后,轮到依娜姆被押下马车。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萧瑟和死亡的气息,一点一点渗入她的意识里。她被押下马车之后没有停留,两个侍卫粗暴地架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走。她瘸着脚,步伐蹒跚地随着两个侍卫向前移步并缓慢抬脚走上行刑台,终于在沾满血迹的在石砧前停下,面朝着台下观望的众人站着,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扶着她,台下一片静寂,只有萧萧的野风吹着,还有一些远远的人声嘈杂。

        依娜姆一动不动地站在行刑台上,等候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也许这停留的时段不长,然而,对于她,却遥远而漫长。似乎有一种沉重的东西一下子圧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透不过气来。她听到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也有些微微发颤,心似乎悬到嗓子眼上,浑身血管像一根根绷得快要断了的弦,此刻,哪怕是点点小小的响动都能让她产生万分惊悸和恐惧,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不是对死亡本身而是意识清醒地迎接死亡的那种恐惧。是的,人若在无知无觉中死去,那也许是一种幸运因为至少不会体会到对死亡的恐惧。可偏偏处在意识清醒之时地等待着别人来剥夺自己的生命,这是不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罪妇依娜姆。”她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问。回过神,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满脸严肃的国相古里甲,知道是最后验明正身的时刻到了,古里甲注视她,语气有些沉重地问:“上路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有什么遗愿?”

        依娜姆木然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那好吧。”古里甲也不多问,扭头向附近的刀斧手使眼色:“行刑。”

        刀斧手虎着脸,握紧手里那把血迹斑斑的斧头正要靠前,就在这时,依娜姆想到什么久古里甲说:“我有一个要求。”“你说。”古里甲望着她。她从容说:“劳烦国相回去和匈奴夫人说一声———我先走一步了。”古里甲点头答应,依娜姆便自觉地跪在地上,弓下身子把脖颈搁在石砧上,她伏法的时刻将至。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卡菲娜茨之子苏罗漓的供词。”面无表情的陀阇迦甩起手,将苏罗漓的供词扔到珤勒尔面前。“……”珤勒尔跪在书房中央一言不发。“这是你寝宫侍应的供词。”陀阇迦又甩起手,将一叠供词过去。“……”珤勒尔依然一言不发。

        “这些,全都是。”陀阇迦再甩起手,将一叠供词扔过去:“昔日在斯忒妲寝宫侍应的侍从的供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国王都知道了。”珤勒尔神情淡漠地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吗?”陀阇迦凌厉的目光直直逼向这个外表貌美,内心却无比恶毒的匈奴女人:“你恶意害死本王的妻子,害得本王骨肉分离,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国王你忘了。匈奴是统领西域的历史吗?”珤勒尔岔开话题:“我们匈奴的族人世世代代在草原上游牧,经常被汉人打压。”“直到后来在冒顿大单于的带领下,东灭东胡,西击月氏,北征服浑爽、屈射、丁零、高昆、薪犁诸国,西北征服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把大漠南北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先秦时期,匈奴的活动中心在漠南河套和阴山一带的头曼城。据说这一带草木茂盛,多禽兽。匈奴人将这里繁衍生息,汉高祖刘邦建国后,匈奴就以征服者的身份在西域地区称雄,成为西域各民族的统治者。作战凶猛的冒顿单于大败月氏,将大部分月氏人逐出故地,月氏放弃故地后,迁至伊犁河、楚河流域。然而匈奴并没有因此停止对月氏的进攻这大概是因为只要月氏作为一个敌对势力存在,匈奴不仅没有可能继续向西方发展,而且不能确保对阿尔泰山,天山和昆仑山,阿尔金山地区的控制。

        西域人人皆知,被迫西迁的月氏人受到的最惨重的一次打击是由冒顿之子老上单于发动的。在这次打击中,月氏王被杀,其头骨被制成饮酒器。但是,大月氏人并没有因此放弃伊犁河、楚河流域,且试图复仇直到多年后他们和匈奴在天山以北的对峙局面才由乌孙向大月氏发动的进攻所打破。

        乌孙原来是一个游牧小部落,一度役属月氏。匈奴大举进攻月氏时西向溃逃的月氏人冲击乌孙的牧地,杀死了乌孙昆莫难兜靡。乌孙余众带着新生的难兜靡之子猎骄靡投奔匈奴,冒顿单于收养了猎骄靡。猎骄靡成年后,匈奴人让他统率乌孙旧部,镇守以前乌孙的领地也参与一些匈奴的军事活动。

        老上死后,军臣单于指使猎骄靡率所部乌孙人远征大月氏。乌孙大获全胜占领了伊犁河、楚河流域;并在后来逐步向东方扩张、最终成为西域大国。虽然后来乌孙便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被匈奴掌控,但在一段很长时期内一直为匈奴所控制,匈奴正是通过乌孙实现了向西域之外更远地区发展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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