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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第199章:沉冤昭雪(1)


“那也不能因为这个原由,让贱人逃脱惩罚。”希玛妮反驳说:“楼兰倘若真的归降汉朝再留着她也是一个祸害。”“你要从去哪儿?”库尔班看着她站起来往门外走,好奇地发问,希玛妮回答说要进宫找黎帕那谈谈。

        库尔班觉得不妥:“不大好吧。”“扳倒匈奴夫人以后,只有嫡长公主才能帮助我们获得重新掌权的机会。”希玛妮说:“所以我必须把她套牢啊。”

        “安归那日进宫,是来找父王道歉?”黎帕那坐在地台上托着脸沉思。“据传闻称他借着道歉的名义,故意试探国王。”艾葳蕤站在她面前说。“试探?他要试探什么?”黎帕那疑惑问了一句,若有所思道:“他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

        艾葳蕤说也许吧。“现在能够触动他的事只有两件。”黎帕那揣测得精准:“一件与王位有关,另一件与他和王姐的婚事有关。”

        “公主!”庭院里打扫树叶的曼琳跑进来禀告说希玛妮王妃来了。黎帕那立马转移话题说快有请,艾葳蕤亦识趣地退下,让公主和王妃单独谈话。“黎帕那!”希玛妮急急忙忙走进寝宫就开门见山道:“大事不得了了!”

        黎帕那笑着寒暄:“何事让姨母如此焦灼。艾葳蕤,快给姨母奉茶和点心。”“不不不,不必了。”希玛妮在黎帕那对面坐下,“匈奴夫人被打入冷宫这事,你也知道了吧,我真担心你父王心软,下不了手啊。”

        “原来姨母是为这事来的。”黎帕那笑说。她是从吾日耶提口中得知陀阇迦审问匈奴夫人得知真相,勃然大怒,原本打算赐毒酒,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一个民间反对的请愿信,她正夷所思时艾葳蕤又冒出来告知安归进宫道歉的奇怪的事。

        “你母后不在了,我们就是至亲,”希玛妮刻意把“至亲”二字的发音发得很重:“我能不着急?”“你也知道你父王这个人素来摇摆不定,常年在汉人和匈奴人之间周旋,一会儿讨好这个一会儿讨好那个,今儿他明明知道珤勒尔是害你母后和你的罪魁祸首却不敢惩处,我真担心。”“他会不会是想留着匈奴夫人,万一将来匈奴人重新打回来……”

        “真相大白,彼此已经撕破脸。”黎帕那淡定地笑说:“匈奴人再打回来,楼兰人只能紧抱汉人的大腿不放。楼兰这块丰水宝地,汉人也不会轻易丢弃的吧”“可汉人也未必就比匈奴人好多少啊。夹在中间受苦受难的永远是我们楼兰人。”希玛妮暗中拉拉黎帕那的衣袖暗示说:“你去问问你父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吧。”黎帕那爽快地答应了:“我也有事情正要和他说说。”

        [小乘佛法乃是楼兰国的根基,任何敢于利用佛法装神弄鬼、干预楼兰国王政治权力之人,将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是丧失生命。]

        [为防止王公贵族分割政权且相互之间攻抨的分裂活动发生,吐火罗人需要建立一个强有力的集权核心和明确的上下等级次序。楼兰国权力核心由国王家系成员和和各级官员构成。国王的兄弟、子侄等皆即王室成员,一律称为‘宗亲之王’]

        [非王室血统者,不得称王。]

        [亲王的地位仅次于国王。国王归天后,膝下若无子嗣,或子嗣软弱不具才干,王位继承人可从宗亲之王中产生。]

        [国王永远是最高统治者,地位与特权不庸置疑。国王的意志就是法律,国王的旨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国王对宗亲,官员和平民等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即使是亲生儿女也不例外……]陀阇迦坐在书桌前翻看王室法典时,听见仆人进来禀告说天香长公主来了,忙说快有请。

        “孩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陀阇迦正说着,看见黎帕那并非单独前来,身边还带着一个面生的侍女,惊诧地问:“这位是?”黎帕那解释说这侍女叫茹仙。

        “茹仙,好耳熟的名字。”陀阇迦念叨片刻,蓦地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匈奴夫人寝宫侍应的侍女?”“这么多时日,你跑到哪里去了?”

        黎帕那代茹仙解释说:“她没有杀人却又不知道怎么证实自己的清白,非常害怕,我把她藏起来了。”

        “过去这么久了。”陀阇迦漫不经心道:“匈奴夫人已经被惩处,我也说过,不想再追究什么。你走吧。”“国王。”欣喜若狂的茹仙讨好地说:“草民还想继续在宫里做事。请成全。”

        “行行行。”陀阇迦挥挥手说:“本王成全。”

        “草民谢过国王。”茹仙弯腰向陀阇迦行礼,然后转过身,喜颠颠地跑出国王寝宫。“孩子。来来来。”陀阇迦一看四下无人,招手示意黎帕那走近,“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

        黎帕那说:“你说。”陀阇迦神情凝重地道出想法:“那对好心收养你的夫妻,也就是你的养父母,我想厚葬他们。”

        自从和黎帕那相认以后,陀阇迦打从心里非常感激那对夫妻,努什和薇娅,若不是他们出手相救,黎帕那恐早已葬身与大漠,父女二人再无相认机会,斯忒妲惨死的真相便永远被埋在宫闱的黑暗之中永远无法揭开。黎帕那虽然跟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们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养。“亲情”重在“情”字,无血缘关系也可以有亲情;这是人间最美的一种情感。陀阇迦觉得自己这个没能挽救子民的严重失职的国王,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厚葬。让他们得到安息。然而,黎帕那却另有想法。

        父亲啊,母亲!你我虽然非亲生,但我感谢您们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你们抚养我成人。在那短短的六年间,你们给了我太多的最好,任劳任怨奔波,倾其所有付出,就因为这份没有血缘的亲情。是我害了你们。我欠您们的太多,今生来世都无以为报,只求你们在九泉之下安息,有朝一日,我终会把匈奴夫人的头带过来祭奠你们!

        “不。父王。”黎帕那抬起眼皮和陀阇迦对视片刻,弯腰行礼,郑重地说:“我的养父母已经得到安息。”“我把他们埋葬在一个永远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他们被人打扰。”“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恳请父王成全。”

        “那好吧。”陀阇迦叹了一口气,尊重其想法:“既然你如此请求,我也不便反对。”“我也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

        黎帕那借此反问陀阇迦:“处置匈奴夫人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陀阇迦端详女儿全无表情的脸孔,许久,垂下眼皮,欲言又止:“我……”其实他并不觉得意外,打从决定将珤勒尔打入冷宫开始,他就猜到黎帕那一定会来追问缘由。“你曾经和我说过母后是你今生最爱的女人。”黎帕那问他:“可她却无辜地死在一个极度恶毒的匈奴女人手里。我想知道,既为国王,又为人夫,为人父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窗外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色,瞬间布满了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大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一把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孩子。”迎面扑来的风,将陀阇迦的卷发吹得凌乱,浑身袭来一丝丝凉意。“你非常想为你母后还有你的养父母以及那些无辜的村民报仇,对吗。”

        黎帕那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陀阇迦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非常想为爱妻,为无辜百姓报仇,问题是他眼前这个女儿,非同寻常。报复心极强,长年活在仇恨里——他一直都知道。一个特别有报复心的人,一个活在仇恨中的人的思想和行为真的很可怕,这种相互的报复是没完没了,因为不想在争斗中成为最后的输家!一个心中埋着仇恨种子的人,思想是扭曲的,精神是痛苦的,是没有幸福的,不仅如此,其周围的人也会因为他的仇恨而受到伤害!

        所以,他不希望她活在仇恨里。人生苦短,不能沉溺在仇恨里,当去恨,去报复那些人的时候又能得到多少快乐?他希望她能淡忘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不要活在仇恨的世界里,弄丢了本属于自己的人生。

        “处死珤勒尔不是不可以。”陀阇迦轻声说:“只不过,有些东西有些事有些人,不应该抓住不放。”“你的意思是让我忘记仇恨?”黎帕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质问:“这像一个国王该说的话吗?”

        “不。孩子,学会放下不一定等于忘记,懂得释怀才过得幸福。”陀阇迦说:“我知道你对匈奴人特别的仇恨……这仇恨,不能主宰了你啊。”

        “不!”黎帕那说:“我只知道恨,才能把一个人变得强大!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吗?全都是一个恨字在支撑我!”在她眼里,仇恨会让一个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变得完全陌生,会让一个善良的人变得恶毒。会让文雅的人变得燥狂。会让一个大度的人变得狭隘。会让一个单纯的人变得复杂。或许。仇恨并不是一无是处。它会让一个弱者学会在残酷的现实中如何顽强生存。

        冤孽!我不希望看到的,却无法阻止无法挽回。怨我,怨我当年怎么就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人给掉包了呢?全是我造的孽!

        “孩子。我并非不敢处死珤勒尔,她手上沾了太多太多楼兰人的鲜血,我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简单。”陀阇迦掩饰住痛心,有气无力地说,“你若是铁了心要杀死她复仇,那就等我归天之后吧。”嗯,你欠某个人的,会有另一个人要回去。某人欠你的,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你对某人做的事,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总会由另一个人报答或报复!

        “今日的天气真奇怪,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我还以为要下雨呢……”傍晚的夕阳似乎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漠丘头,只残留着一条血红。艾葳蕤提着菜篮子穿梭在长廊间牢骚不断,冷不防撞见迎面走来的尉屠耆。

        “王子。”她连忙弯腰行礼,“你又来看黎帕那了?”“噢,”尉屠耆笑着回答:“来看看她。”艾葳蕤说黎帕那就在卧房。

        他一口一个让我释怀,让我放下,看他那犹豫不决的表情,想让她活在他归天之日分明就是在念及十几年的夫妻感情,舍不得杀?还是不敢杀?居然还振振有词什么不想让她死得太简单,分明就是把我当成傻瓜哄。黎帕那独自坐地台上,手指紧紧抓着棋子,暗暗思索。

        “黎帕那。”尉屠耆推开门,看见她,眉毛一挑,“诶呀,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一个人下棋了?”她看他一眼,淡淡地回答:“没有。”“那你就是在自己沉思,对吧。”尉屠耆看见她面无表情,当即猜到七八分,直接走到其对面坐下,宽慰说:“匈奴夫人已经被惩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么,你还不觉得开心?”

        “开心。我如何开心。”黎帕那漫不经心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尉屠耆愣了愣,她说:“那么多人惨死在她手上,父王却只是把她打入冷宫。”

        尉屠耆沉默片刻,“你和国王谈过了吗?他怎么说?”黎帕那回答:“他说我要报仇就等他归天之后。”归天之后再报仇。尉屠耆沉思许久,宽慰她说:“我相信国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有志之士报仇雪恨不必性急,何况匈奴夫人被囚禁在冷宫里逃不掉,你何必因为这个折磨自己?”“来来来,我们下棋。”

        “王子你怎么不吃呀?膳食快凉了。”蒂亚妲看见膳食端上桌许久都没动过,安归弓着身子坐在旁边,呈现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哪里吃得下?”

        “国王宽容大量,都说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你怎么还吃不下?”蒂亚妲走到他旁边,惊奇地问。“你懂什么?”安归抬头说,“正是因为国王宽宏大量才不对劲。”

        蒂亚妲疑惑地问:“怎么不对劲?”安归仔细回想着往事,包括国王被绑架,马车撞到那个“丧门星”,自己跑到西城区去找国王告海珑的状,以及“丧门星”胁迫国王惩罚自己,还有上次王族家宴故意装中毒连父亲都被惹恼,国王居然统统无动于衷,说宽容,也实在是宽容得太不合常理了!

        “也许你想多了。”蒂亚妲说:“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也许,国王真的宽宏大量呢?”

        “你觉得可能吗?”安归苦笑几声:“我的身世,还有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全国传得沸沸扬扬。国王肯定也知道。他能容得我?”

        蒂亚妲说王子你不就是担心副王储的问题?你是国王的侄子,国王也有儿子,安归说不管以后王兄王弟回不回得来,国王,还有太后都会视我这个侄子为眼中钉。蒂亚妲说那怎么办?安归想了想,站起来:“我去试探试探父亲的意思。”

        “亲王,请用膳。”厨子讨好地寒暄,童格罗迦走到餐桌前看见有他喜欢的烤饼,这不同于坑里烤制的馕饼,小麦粉和成面团后放在在烤架上烘烤而成,略带咸味,几乎可以于所有配馕饼一起吃的所有菜肴搭配食用。也可以在其中加入辛辣蔬菜馅料。还有吐火罗风味的羊肉抓饭,他喜欢的口味是将麦仁倒在一个大的椭圆形烤盘上,然后将葡萄干杏仁和各种坚果混合,麦仁饭周围铺上放些切得薄薄的羊肉作为。这是必须热食的,所以要迅速上桌,以免肉和麦仁饭变冷。

        “这是什么?”童格罗迦发现一盘烤肉有点奇怪。厨子介绍说是烤野兔肉,“草民使用秘制酱汁和葡萄酒,香料与麦片粥配菜混合,然后用加热的绿沙枣作装饰。童格罗迦虽然也会外出打猎,但很少食用野兔肉,今儿厨子偶尔奉上一道野兔肉,自然感到新奇。他坐下准备用膳,安归冒冒失失闯了进来:“父亲!”

        童格罗迦连看也不看他,撕下一点热气腾腾的兔肉,“用过晚膳没有。”“没有的话就过来一起用。”安归也没想到正好撞见父亲用膳,没法子,既然来了,就坐下吧。父子两个边用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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