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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第258章:蒙冤受屈(9)


第一日晚上。“咚咚咚”黎帕那睡到夜半时分突然听见有人敲窗户。她睁开眼睛往窗上一看,哇啊,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正沿着窗沿往上伸……手指“咚咚咚”敲着,她大吼一声:“是谁!”那只手臂便没有了。

        第二日晚上。几乎是同一时刻,窗外又有了动静。“咚咚咚”什么东西又在敲窗户。黎帕那弹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窗户,听见外面传来恐怖且熟悉的声音:“天香公主!你不要得意太早,老子法力无边,很快会复活的!哈哈哈哈哈哈”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黑佛!”黎帕那咬牙切齿,抽出藏在枕头下面的匕首,骂骂咧咧冲过去猛地推开窗,看见外面漂浮着一个人头,黑佛的人头。“看我剁碎你!!”她举起刀向人头剁去,瞬间人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下去可不行。天亮以后黎帕那寻思着去城外拜火庙找祭司寻求帮助,恰好听见侍卫说温马达摩大师特来拜访,她心想这老秃驴找我做什么,满腹狐疑,放言让高僧进来,“公主。”温马达摩先是双手合十行礼。然后直接道明来意:“老衲已经听索芒亲王说了。如果估计得不差,你这几日应该是被邪恶的死魂灵所困扰吧。”

        “是。”

        “老衲请求将那颗不干净的人头镇压在华光寺之下,防止其转世作恶。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那好吧。”黎帕那心想既然对方盛情难却,自己也没法拒绝,早点镇压黑佛的邪恶法力早点安心。“对了。老衲还有一事要和公主说明。”温马达摩临走前不忘向她提出邀请:“四日之后便是我楼兰国一年一度的牢兰祭,希望公主届时也能参与其中。”

        黎帕那正要说话,对方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牢兰祭,乃是楼兰人共同的祭祀,并无异教之分。”

        牢兰海是硬的。它像一块无暇的翡翠闪烁着美丽的光泽。牢兰海是活的。层层鳞浪随风而起,伴着跳跃的阳光,伴着楼兰人的心,在追逐,在嬉戏。牢兰海是静的。它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地倒映出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绿的树。

        牢兰海的水是那么蓝,使人感到翡翠的颜色太浅,蓝宝石的颜色太深,纵是名师高手,也难以描绘。

        楼兰人站在城门之上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牢兰海和天空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远处的水面,在娇艳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片片鱼鳞铺在上方,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

        牢兰海草丰水美,养育的鱼最大长达六七十寸。一跃可达数丈高,吐火罗人使用传统的鱼叉,渔网捕鱼,精绝裔则十分讲究捕鱼的艺术,他们把用灌笼捕获的水獭经过一段“培训”后,在背上系上绳,放在水中,十几只水獭一起发力把河中的鱼撵到渔夫事先撒下的网中。

        楼兰人也聪明,神兽发怒之时,水位暴涨数丈,楼兰变成一片泽国,他们退洪水的办法就是把佛像一排排在水面上供起来,然后再一排排随水放去,让佛去安抚牢兰神兽。人皆不吃、不喝、不动、不睡,全部□□裸淋在雨中或站在水中,直到神兽在佛的安抚下悄然而退时,他们才重新生活,有许多人就此而随神兽而去,楼兰人并不悲伤,他们会继续祈祷,作法事,祝愿他们随神兽一路走好。

        传说中,神兽发怒之前,牢兰海畔就会出现成千上万的龟爬上岸来,似乎在等待着神兽的降临。据说最大的龟重达数百盎。僧侣会把佛像请出神殿,放在河畔,一望无际的龟会悄然而去,此后数十年神兽都不再发怒。当然楼兰人从来不敢“染指”龟,佛经中龟也是神。

        每年花洒节前夕,楼兰各个城邑的住民都会从西面八方赶来牢兰海祭拜。见到心中时刻思念的、最神圣的湖泊,千言万语、千朝万拜,首先化为一声从内心发出的“长哭”,把心中想的一切,跪在牢兰海岸边,“哭诉”,那么认真、那么虔诚,泪水会顺着指缝流到牢兰海之中,没有人能分清哪是泪水,哪是“圣水”?

        当朝霞升起,河面上一片闪耀的鳞光,数千人蜂拥而至,摩肩接踵,气势如潮,华光寺的小僧敲钟十二下,念经声起,祈祷声起,奏乐声起,楼兰人成群结队走下牢兰海用手轻轻捧起“圣水”,深情地喝着,牢兰海的水质清冽甘甜,楼兰人虔诚地把水捧起,让水流过自己的头发、脸庞,流进嘴里。有人干脆把脸浸进“圣水”中,感受神兽的馈赠,每喝一口“圣水”都向着太阳喃喃地叨念,他们在忏悔,洗刷自己人生的污点和罪孽,让“圣水”洗干净自己的灵魂。

        楼兰女子一般都披绸裹纱地坐在草地上默默地念着经文,静静地观看涟漪,然后轻轻地起身慢慢走进“圣水”之中,她们虔诚地捧起河水,神圣地喝下去,再把“圣水”淋到头上、洒在脸上,让“圣水”和泪水一起流下来。她们双手捧起“圣水”敬献给湿婆大神,把“圣水”洒进自己的胸膛,对着想象中的“神兽”会边哭边诉说,边诉说边淋水,直到哭泣难止。终于她们蹲在水中,浸泡全身;打开头发湿透一切,一层层解去包裹身体的衣物,让“圣水”洗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让泪水伴着“圣水”诉说自己的人生。

        入夜,还有夜祭。这是楼兰人为感谢佛和神兽的恩惠,连续七个夜晚都会举办一场仪式,也是佛教徒的信仰表现,他们通过僧侣向佛表达感恩并进行沟通。

        黄昏时分,主持祭祀的僧侣早早就会来到场地,开始布置神坛,整理摆放在神坛上所需的神像灯火等各种法器,然后沐浴更衣。

        当夜幕降临,牢兰海畔一眼望不到边,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双手合十,叨念经文;还有哭的、唱的、喊的、叫的,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黑暗中时不时地突然响起有些瘆人。

        祭祀快开始前,一切变得安静起来,楼兰人整齐有序地坐了下来,有人注视着祭祀台上的一举一动,有人则双手放在眼前,祈祷并注视着牢兰海的水平静地流淌。

        伴随着铜铃被敲响,乐师旋律悠扬的奏乐响起,牢兰海祭祀活动正式开始。

        整个祭祀大约大约一个时辰,僧侣们面对牢兰海站成一排,身穿华丽袈裟随着音乐和着诵经师一边吟唱一边拍掌,楼兰人也跟随一起和着,神情庄严而肃穆。

        仪式开始的时候,四周早已围满了观众,虽然看起来这很像是一场隆重的表演秀,但是却不需要任何的门票。祭祀师们身穿统一的华丽服装,各自站在祭祀台上,拿起面前的祭祀器皿,点燃上面的燃料,便开始了一系列的祭祀活动。

        在每个僧侣的上方,都有几个铃铛,每个铃铛都连接这一根细细的绳子。祭祀开始的时候,旁边就会有人专门负责拉拽绳子来敲击铃铛,发出有节奏的响声,配合一声声的号角声便交汇成悠扬的曲调,为祭祀仪式伴奏。

        在悠扬的音乐之中僧侣们一边舞动着手中熊熊燃烧的器皿,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地背咏着经文。周围的观众之中,虔诚的佛教徒也会双手合十,伴随着这祭祀仪式而默默祈祷。

        据说,吐火罗人建国以后,这样的祭河仪式延续了很多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每日照常举行,绝对不会间断。至于是否真的从没间断过,没人知道……古往今来,西域遭受了这么多次外来入侵和统治,不少的文明都被摧毁,可唯独吐火罗人对于佛教的信仰却一直没有被改变。因此这样延续不断的仪式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楼兰人说——只要牢兰海还在,只要他们的圣湖还源源流淌,他们对牢兰海的祭祀仪式就绝对不会停止。

        祭这样每日晚上进行的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僧侣会发放冰糖,也有小僧拿着一个容器来向观众筹钱以维持七日都要举行的仪式继续,而楼兰人也都是自愿捐赠。也有不少人买来几块开光钱币许愿之后投入湖里,为生存祷告。等待夜祭结束后,楼兰人为了庆祝都跳起当地特色的舞蹈,他们欢呼,他们庆祝,喜笑颜开。

        恰逢花洒节,所以牢兰海夜祭的仪式会显得更为热闹,在所有仪式结束后,狂欢似乎才刚刚开始……

        楼兰人对颜色及其热爱,一年一度的花洒节,可以说是楼兰人尽情撒色的一个节日。它以艳丽的色调向人们传递着春天欣然降临的喜讯,也是对色泽单调的冬季的告别。五彩的粉末与花瓣漫天飞舞,盛装的楼兰人载歌载舞,互洒各色花粉,彼此祝福。花洒节通常在每年二三月举行,以楼兰佛历十二月满月过后的第一天开始计算。因此,在满月时开始的花洒节逐渐成为楼兰人欢庆春季开始的节日。

        洒红节的色彩,是楼兰人采集来的一种当地特有的花朵,颜色呈大红或深桔,从森林中采集并被铺在席子上晒干,接着再放到地上踩成细粉,搭配一种天然的大漠彩玉,混合水后就制成美丽的藏红色染料。

        花洒节这一日,男女老少提着各种颜色的彩粉和花瓣走出家门。见面不管认识与否,不分年龄性别,也没有贵贱之分和贫富之别,大家相互泼红洒绿、互画花脸、互掷水球,以示吉祥。颜料被洒向半空,街道上成了色彩的海洋。楼兰人努力把欢乐送给别人,让幸福浇灌全身。碰巧的话,还有可能被楼上扔下来的鸡蛋砸中,一路滴答着黄汤。在如此汹涌的色彩浪潮中,每个行人脸上都画上了“彩妆”,大家的衣服也都变得色彩斑斓。

        “兄弟你来一点。”

        “你也来一点!”

        王室大牢也不例外,狱卒们嬉闹着互相涂抹彩粉,忽然看见热合曼没头没脑地闯进来:“大将军在哪儿?我来探望他。”“都尉!”狱笑嘻嘻地迎上去讨好地说:“今日过节,我们弟兄正准备给大将军送去一点花粉”“都尉大人。”麦尔瓦依提汗盯着一脸彩妆跟着走进来,一脸坏笑:“国王有请。”

        “嗯?”热哈曼硬着头皮来到阖宫,看见周围柱子,地板和墙壁都泼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粉和花瓣,就连国王和侍从侍女侍卫都满身五颜六色,唯独自己干干净净,显得格格不入?“你怎么回事?不想做楼兰人了是么?”陀阇迦瞪着他,大动肝火咆哮几句,“嘿嘿,国王。”卑职方才忙着去办一点儿事情,所以”热合曼意识到不妙连忙咧开嘴傻笑同时从地上拂了一把彩粉涂抹在脸上:“卑职立马,立马!”

        “哼。”陀阇迦冷笑一声:“你方才去忙什么呀。忙得节日也不过了?”

        “卑职”

        “忙着去大牢看那个罪臣,对吧。”

        “是是是。国王,今日过节嘛,卑职想着顺带几个祝福过去。”

        侍女端上来一壶花洒节必喝的酸浆乳,预示着吉祥如意,给国王倒上一碗,也给热合曼倒上一碗。“当本王是傻子呢?”陀阇迦咕咚咕咚大口喝完,指着热合曼的鼻子就是一阵劈头盖脸数落:“你是他栽培出来的,但是你也别忘了,这么多年,你是用谁的俸禄,吃谁的军饷!?”“本王乃是一国之主,你们这些作为臣子的,难道不应该把君王的命令放在第一位,无论君王做什么事情,都会毫不折扣的执行命令吗?”“你回去问问你的父亲,作为臣子,是不是应该把国家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上,人生准则就是以国家利益为主,以楼兰百姓利益为主,当然,国王也可能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但当国王的决定和国家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站在国家的利益这一边?!”

        “国王。”古里甲这时进来禀告:“你可还记得穆再排尔的特曼娜?她特来拜见。”“噢,她来了?”陀阇迦还记得这个女人:“快让她进来。”“国王万安。”穿着花色长裙的特曼娜姗姗步入阖宫,她的脸上,头发上沾满各色花粉,兴致勃勃地向国王行礼。“久违久违。”陀阇迦暂时把热合曼晾在一边,先和特曼娜攀谈:“近来过得可好?呵呵呵呵,本王看你这表情,想必是不错?”“托国王的福。”特曼娜眉飞色舞地说:“草民和所有村民拿到赏钱以后都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和牲口圈。”“草民这次来参加牢兰祭,还,”她拿出一张精美的羊皮卷递交给陀阇迦:“穆再排尔全体村民邀请国王过去做客,见证见证我们的幸福日子。”

        “好好好。”陀阇迦接过请柬,非常高兴:“你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本王当然要过去看看。”“国相,你去给天香长公主传个话,就说花洒节以后出发。”古里甲说是。陀阇迦想了想,又说:“另外,再给童格罗迦亲王带个话。”“安归和海珑麟的婚礼在本王回来以后再说。”

        “花洒节以后?去穆再排尔?”浑身干干净净不沾一点花粉的黎帕那正呆在寝宫里寻思粟特人的火把节,无视外面的热闹,突然得到国相的传话。“那个村子以前特别脏乱,”古里甲说:“听说现如今已经好了许多,那里的村民特来邀请国王过去做客。”黎帕那说:“好吧。我知道了。”“公主。”曼琳进来告知:“庶公主来了。”黎帕那说快让王姐进来。古里甲知趣地说那话已带到,老臣先告退。转身冷不丁撞见冒冒失失跑进来的海珑麟,“噢,庶公主万安。”

        海珑麟说国相也在?古里甲说自己是来个天香长公主传个话。告退。

        “王妹!”海珑麟急急走到黎帕那面前,还未开口,黎帕那已经先说了:“王姐,非常抱歉。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因为父王说你被禁足,所以……”

        “我的信,你看了?”

        “看了。”

        “王妹呀!”海珑麟憋屈许久的压抑瞬间暴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涂着彩粉的脸都弄成了花猫似的,颇为夸张可笑:“他逼我嫁给安归,你说我该怎么办?”“怕什么。”有我在呢。”黎帕那不以为然道:“他敢怎么样,他就试试看。”我不把他的手脚筋挑断,骨头抽出来当柴烧,誓不为人。”“当真。”海珑麟听到这句保证,如同吃了灵丹妙药般立马停止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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