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太后回銮

刘骁在天桥现了身，再想走可就不容易了，闲汉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又很有分寸，在前面让出一条通道来，还有人热情介绍天桥上的各种把戏杂耍，更有人邀请刘大人去观赏。

        “只可惜没看到天桥八大怪。”刘骁说。

        当即就有人回应，说八大怪之首穷不怕今天就在天桥，您老移驾，让他给您表演一个拿手绝活。

        穷不怕是花名，此人名叫朱绍文，秀才出身，唱过京剧，后来沦落到天桥唱小曲，说笑话，还会撒白沙为字，颇有才华，今年朱绍文已经年过古稀，不太亲自登台，今天是巧了，两下碰到一处。

        于是刘骁欣赏了朱绍文的一番表演，这位爷被后世誉为相声的开山鼻祖，技艺确实了得，太平歌词，京剧，单口相声，都是张嘴就来，现挂的能耐相当了得。

        表演结束，刘骁赏五十银元，穷不怕说不要钱，就想请大人赐一幅字。

        刘骁也不含糊，钱照给，字也写，挥毫泼墨，在众人注视下写了四个大字：俗不伤雅。

        撒了一堆钱，博了个平易近人的好名声之后，刘大人就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到天桥游玩，也是最后一次。

        以现代人的阅历看天桥把式，别管多精彩绝伦，总感觉差点意思，而纳兰就不同了，他对这些玩意甘之如饴，却不会白龙鱼服去天桥亲自欣赏，而是把人请到西苑来表演，连谭鑫培这样的角儿都以能为蓝大人唱一折子戏为荣。

        刘骁不爱听戏，只爱练兵，最大的乐趣就是打造白龙军，他为大清新式陆军设计了一套军服，其实也不是他的原创，而是以北洋军的军服体系为蓝本稍加改动而成。

        这套军服体系摒弃了所有传统的东西，云头纹装饰，盘扣，清式官帽和步靴全部淘汰，换成立领四个兜瓦灰色军装，戴大檐帽，配绑腿和皮鞋，以不同颜色的领章区分兵种，帽徽是圆形盘龙徽，把总以下穿布料军装，管带以上呢料军装，配皮靴和指挥刀。

        大清不产羊毛，呢料需要进口，而且中国的裁缝不会做洋服，军队可以建立专门的被服厂生产军服，也可以进口织机生产毛呢面料，至于羊毛来源更加不必担心，担心的是洋装的流行给国货造成的冲击。

        历史上孙文在设计出中山装后，并未时时穿着示人，反而穿长袍马褂的时候更多，这是为了照顾民族产业的做法，身为领袖，整天穿洋服，自然上行下效，大家都去穿洋服，就没人买丝绸买土布，桑农织工民间裁缝就会失业，老百姓就会大量破产，治大国如烹小鲜，领袖者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极大的连锁反应，任何时候都不可随心所欲。

        天下第一镇驻扎京畿重地，除了警卫部队和宪兵部队在城内执勤外，大部队在丰台大营训练，准备打仗，俄国人已经侵占了东三省，双方正在外交协商，和俄国人谈领土问题，等于与虎谋皮，早晚还是要打一场的。

        如今第一镇部队全员换装德国原装毛瑟1898步枪，大量装备马克沁重机枪，兵员更是急剧扩充，收编了大批来自武卫军和义和团的精壮汉子，人数翻了三倍由于，镇本来是相当于师的单位，现在和军差不多大了。

        中秋节来临之际，大清首任内阁总理大臣张之洞与慈禧太后的銮驾同时抵达京师近郊，京中掌权的两位早就接到通报了，太后终于来了，全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京城，皇帝和权臣对慈禧的态度决定着大清未来的走向，一场大戏即将上演。

        刘蓝二人换上新装，带兵进宫，两匹进口的高头大马神骏无比，马蹄铁敲击在紫禁城的砖地上响的清脆，两位穿的是裁缝赶制出来的新式军服，瓦灰色薄呢料军装，裁剪合体，比起长袍马褂来利索干练，将军级别的金色领章配金色竖肩章，都是用金丝线绣的，三颗金星代表上将军衔，也是军队中的最高军衔，这两位强逼着光绪给自己授予的上将军衔，倒是一点没亏待自己。

        后面跟着的军队也是同色系军装，领子上是代表步兵的红色领章，领章上还有铜制数字编码，代表所属部队，装具都是黄褐色小牛皮制成，紧绷绷勒在身上，刺刀雪亮，皮鞋底上三十六枚钢钉，走起路来咔咔响。

        这一幕可把乾清门侍卫吓坏了，奸贼这是要闯宫弑君么，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大门，要知道乾清宫的大门平时可不怎么开的，只有大型礼仪活动才开门，侍卫们心想今天应该算是大事件了，皇上要完。

        养心殿内，光绪正在练字，小德张屁滚尿流而来：“万岁不好了，新军开进宫了。”

        光绪把毛笔一扔：“毁灭吧，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小德张泪流满面，一帮太监宫女也跟着哭。

        外面果然是铁蹄铿锵，大队步兵齐步走的声音是最恐怖的，光绪面色苍白，手在发抖，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两位上将军走进养心殿，脚后跟并拢，向光绪敬礼，刘骁摘下白手套笑道：“皇上出去走走吧。”

        光绪故作淡定道：“就在这里吧。”

        刘骁说：“那可不行，我大清以孝治天下，太后回銮，皇上怎么能不去迎接呢。”

        光绪这才回过味来，原来不是来弑君，而是真有正事儿要干，他狠狠地瞪了小德张一眼，从容道：“哦，这样啊，那朕确实要去一趟，来人，给朕更衣。”

        刘骁说：“新衣服给皇上带来了。”

        这是一套定做的海军元帅大礼服，仿照英国皇家海军制服模式，浆的笔挺的白礼服，横披一条紫色绶带，金色肩章上盘着龙，绶带上挂着欧洲各国以前授予光绪的各种勋章，配上白皮鞋和白手套，腰间悬挂一柄镶嵌宝石的西式海军佩剑，还真是威风八面。

        小德张不禁感叹：“皇上穿上这一身，可不就是个白袍子小将么。”

        这话说的没大没小了，但光绪不生气，他刚三十岁的人，还是个青年，自然喜欢赵云马超一般的扮相。

        刘蓝二人也是一通夸，请皇上出门，扶皇上上马，御马是一匹个头极高的纯白色骏马，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搭配皇上这一身，还真是俊朗无敌。照相机也预备好了，镁光灯闪烁不停，这是刘骁从东交民巷喊来的洋人记者，光绪的英姿将会出现在欧洲的报纸上，搞舆论宣传，刘骁比谁都懂。

        正式要出门了，皇帝却不需骑马，只能坐车，否则以京城糟糕的路面，跑一圈下来白军服就会变成黄军服。

        御驾在一千名新式陆军护送下来到卢沟桥，等了稍许，太后銮驾也到了，陕西巡抚岑春煊带的兵和董福祥的甘军随行护驾，远远望去是一堆邋里邋遢灰蒙蒙的颜色，长袍马褂，大旗招展，旧式的两轮马车，光绪不禁想起了被太后支配的岁月，打了个寒颤。

        “皇上，不怕。”身畔传来二奸贼的声音，光绪看看左右，是排列整齐的新式陆军，刺刀如林，心中便定了。

        慈禧掀起轿帘，看到了对面的军队，神情一凛，这是要给哀家下马威啊。

        皇上迎接太后，母慈子孝的戏码是做个百官看的，母子二人都是老戏骨，演的出色，眼泪哗哗的，很多太监宫女也都跟着哭了。

        这边张之洞也与两位手下见礼，他感慨万千，赞不绝口，一路之上早已想好，这二人的权夺不得，反正自己没有儿子，更没有篡位的念头，当一届总理大臣已经是位极人臣，盖过李合肥，人生圆满了，只是自己退休后，接任首辅的应该是哪位呢吗，恐怕只能这二人自己决定了。

        大家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回京，军队并列行进，更加显出差距，一边松松垮垮，一边气势如虹，真要当场火并的话，结局是一边倒的。

        还没进城，矛盾就出现了，岑春煊的陕西兵还算听话，董福祥的甘军坚持要护送太后进城，说这是太后懿旨不得违抗。

        恶人还是刘骁来做，年过花甲的老将军根本不屑于和晚辈搭话，让手下来和他交涉。

        刘骁面露难色：“本公也是奉了圣旨，再说京城父老一致认为贵军纪律败坏，不宜进城。”

        这是实话，甘军对京城的祸害不亚于义和团，烧杀抢掠的事儿干了不少，但人家不这么想，一路保护太后西狩，又护驾回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不让进城了呢。

        两下谈不拢，甘军众将目露凶光，手也扶在了刀柄上。

        忽然一将驰马而来，花翎凉帽，云头纹战袄，敦实的身材，威风的八字胡须吗，正是武卫右军总统制袁世凯。

        “启禀公爷，武卫右军已经部署完毕。”袁世凯在马上行礼道。

        “辛苦袁大人。”刘骁回礼，对甘军众将笑道：“我部五千骑兵，八千步兵，六十门克虏伯行营炮，专程列队迎接友军入住丰台大营，还请大家莫要推辞。”

        说软话，干硬事儿，甘军非要进城，现在就得被缴械。

        甘军上下只得屈服。

        ……

        来到京师，张之洞入住西苑，这是以后内阁办公的地方，总理大臣还没上任就先关心起内阁各部大臣的人选问题，他必须要听听刘蓝二人的意见。

        刘蓝也不客气，拿出早已列好的名单，陆军大臣蓝焱，海军大臣刘骁，外交大臣许景澄，农工商大臣张謇，邮传大臣盛宣怀，重要部门大臣竟无一个满人。

        权力再分配是按照功劳来的，陆海军部长无疑是掌握军权的最重要岗位，刘蓝瓜分谁也不能有异议，许景澄是在议和中出了力的，本来就负责这一块，现在提半级当外交大臣也在情理之中。

        张謇和盛宣怀的安排上，就看出二人的公心了，张謇是光绪二十年的状元，早年在淮军中跟吴长庆干过，后来办实业与张之洞也有交集，又是翁同龢清流中的决策人物，曾经单独弹劾过李鸿章，很难说他是哪个派系的人，他哪儿都沾点，严格来说自成一派，农工商大臣一职可谓为他量身定做。

        盛宣怀也差不多的性质，都是大清的能臣，用这二位做大臣，可以显示张之洞的胸襟气度。

        本来这几个岗位刘蓝推荐其他人，张之洞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没想到人家完全不谋私利，不安插党羽，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着想。

        留给张之洞操作的人事空间还有很大，比如财政部，法部，内政部，大理寺等，这些也都是要害机关。

        更有各地的督抚，以往是吏部推荐，皇上做最后决定，想让谁上就让谁上，现在这个权力归内阁，连吏部都给撤了，想到自己一纸命令就能将李鸿章刘坤一撤职，张南皮就觉得心里美，但他不敢也不会这么做，凡事都要讲究平衡，你搞不平衡，别人就会来强平，平来平去，最后就是兵戎相见。

        刘骁忽然说想举荐两个人出任督抚，张之洞欣然道：“但讲无妨。”

        “南用岑春煊，北用袁世凯。”刘骁说，“日俄图谋我东北三省，用袁世凯守东北，觊朝鲜，可当大任；岑春煊才能不亚于袁，可以先从广东巡抚做起，等李合肥退休，接任两广总督。”

        张之洞暗暗吃惊，看人的眼光太准了，他暗暗决定，等自己干一届，或者两届总理大臣之后，让刘骁接位。

        ……

        取消护卫军兵，慈禧的銮驾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十个人，回到紫禁城就感觉不对劲，首先是护军不见了，皇宫大内外围警卫部队是八旗护军，战乱中溃散至今没有复原，守卫部队全换成了新军，其次是侍卫们也全是生面孔，原本守外朝的侍卫站在乾清门。

        后宫里不复往日繁华热闹，太监宫女都少了许多，慈禧感慨不已，想回自己的储秀宫，可是宫门上锁，冷冷清清，压根儿没有欢迎太后回来的气象。

        “小李子，去找皇上问问，准备把哀家这把老骨头安置在哪儿。”慈禧怒道。

        李莲英一溜烟跑到养心殿，先请小守门太监通传，片刻后小德张出来，一脸的为难：“李总管，不是小的不给您通报，主子这会儿正在练英语，不得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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