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书上的故事
可惜的是他有，纵然连个文人都算不上，但他也有两分傲骨，不愿做那低人一等的事。
天无绝人之路，他那郁郁不得志的模样被一个说书先生看到了，或许对方也有过一段与他现在一样的经历。
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跟着打杂，同时也把说书的本事传给了他。
两人一起云游四海，每到一个县或城，都会住上两年，把他们肚子里那点故事说得城里听客都听腻了，他们就再换个地方，兴许这也算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后来老说书先生没了，他就扛着师傅的旗杆闯荡江湖，说书不能让他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直到他人过中年时遇见了一个女人，也就是董月儿的母亲。
女子淑慧贤良，落落大方也能持家，对方更是沉迷于他所说的书，每日都要找他开小灶，听那些他还未说的新故事。
身为一个闯荡江湖的寻常说书人，能有一个这么忠诚的女听客，让他开心了许久，可讲着讲着，他发现自己能再讲出来的故事越来越少。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去民间搜集传说，神话，鬼神故事，然后再加以润色写成读物，用来哄月儿的母亲。
先给她讲过后，再去茶馆讲，靠着新鲜故事，以及各种反转的剧情他小有名气了。
月儿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与之私奔，也就是因为她，董峰才退居幕后，不再说书，只为好好的与她生活。
接下来的生活很美好，他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美好五年。
这五年里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也就是董月儿，而他的母亲，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天离开的他们。
董峰本以为是遭哪个歹人绑了，一路找去宁安县要去报官，没成想他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了她，当时的她与一名少年在一起，模样亲昵。
董峰险些气晕，当即就要揍那年轻人，可谁成想那少年是宁安县崔家人，家里有些许买卖，衬俩钱，只是家丁就把董峰给收拾了。
断了腿外加一身伤，可到头来，月儿母亲都没拦着，就在那少年怀里，满脸嘲笑的看着董峰。
从那一次后董峰便一蹶不振，再也无心说书之事。
真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不到两个月时间她又回来了，声称是想开了，回来照顾董峰，但董峰与月儿都不待见她。
虽然吃住还在董家，但没人理她，村里人更是见面就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她回来的这半年里，对董峰和月儿很好，看起来像是真的悔过。
然而没多久她身上就开始出现了溃烂，人也在很短的时间里逝去。
当埋葬她时，董叔与月儿都没有哭，心宛若死了，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一天，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
清官难断家务事，杞听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未直接发表意见。
“小子我年纪小了些，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将是一种灾难，可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他其实想说一些大道理出来鼓励董峰，可看他现在的模样，或许已经看开了，他再多说，反而没了意义。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看开了，就像你说的，人要向前看，我还没死，月儿也长大了，将来的事还多，沉浸在记忆里终究不是个事。”
杞听寒点了点头，打算岔开话题就又问了董峰一个问题。
“董叔，方才我刚进院子时看到你好像在烧纸，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董峰点点头，又摇摇头“今天不是，明天是，小满刚过，明天村里去祭拜山神，我明天也要出发去宁安县说书，提前烧个纸，也算是求山神保佑了，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明天跟我去县里看看吧。”
董峰的话让杞听寒心里活泛了起来，他有过这个打算，宁安县，他给自己定下的计划里，这就是第一站。
就算董峰明天不去，他也会去找村正的，问问什么时候有人去县里，他会跟着一起去。
董峰的安排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我正好也想去县里看看。”
“说不准去了宁安县，你还能想起自己的家呢。”
杞听寒打了个哈哈，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去宁安县又能想起什么呢。
“小杞啊，我最近又新写了几个故事，我拿给你看看，你瞧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也指点指点我。”
杞听寒闻声赶忙摆摆手“指点谈不上，只能是瞻仰一下董叔的作品了。”
“呵呵，跟你聊天就是这么舒服。”
董峰去里屋拿他新写的故事了，此时夜幕降临，月光虽然很亮，但用它的光线来看东西还是差了点。
于是月儿又将之前董峰拿的蜡烛给点上了，烛光算不上明亮，但在黑夜里却如同一盏明灯，指引着正确的方向。
很快董叔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线装旧册子。
“小杞瞧一瞧。”
将书本交给杞听寒，一旁的月儿和萍儿也搬个小马扎好奇的坐了过来，虽然父亲常常在家写东西，但她们却极少观看，此时杞听寒一看，让她们也有些想看了。
此时的杞听寒手捧册子，借着蜡烛的光亮翻开了第一页，这上面的字他认识，跟老家的繁体字一样，这不由得让他松了口气，省去了他再学习一门文字的时间。
随着第一页的展开，第一个故事开始浮现，名叫仙狐。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时在荒山破庙露宿，夜里却来了一绝美女子，然后发生了一些缠绵的故事。
之后书生到京城夺得状元，于是又回来娶了这女子，等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有大臣状告他妻子是妖，皇上派人将他们都抓了起来，然后用秘法让妖现形。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头妖！
皇上让他杀了妖妻，看在他是被蒙蔽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可夫妻一场他怎能下得去手，狐妖为了不让他为难，一头撞死在了皇宫的龙柱上，就此书生也疯了。
据说这个故事是前朝的，是他从百姓那里听来后经过加工后的故事。
而杞听寒与董月儿这么一看，就入了迷，紧接着就翻看了几个别的故事。
江湖侠客雨夜斩鬼，白蛇作乱被城隍扒皮削肉，贪官夜梦阴差索命次日暴毙于家……
董峰的本子上写的有许多这样的故事，翻到后面都能看出那些墨迹微微泛黄，显然这是数年前写的故事了。
不论文笔怎么样，但这故事都是好故事，有种后世看小说的感觉，这一看就忘却了时间。
直到被蜡烛熏得眼睛都疼了，杞听寒才将书放下，一旁的董月儿也一脸的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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