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星期五的下午。

        朴珍荣照例戴上帽子口罩在拐角的地方等待，他靠着墙壁抬起手腕看世界，秒针一圈圈的转动，当秒针、分针、时针都刚刚好停在4点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等待了几分钟才右转越过拐角往小道上走，抬头便能看到前面独行的女人。

        下午的阳光正好，她披散着长发，发丝被阳光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行走的时候发尾会轻轻晃荡，路边的野猫正在打瞌睡，蜷缩在墙角里，尾巴却在拍动着地面，她们并列的时候，看着就像一幅油画般美丽。

        像猫一样的女人。

        朴珍荣看得有些入迷，放慢了步调跟在她身后。

        自从第一次遇到她以后，他就一直想着能不能再遇，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待在路口，结果真的再次遇到了她，此后他也习惯在这个时间等待她的出现了。

        只有每天跟着她步伐的这十分钟，朴珍荣都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独占感，就好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偷走了她的十分钟，无人知晓，也愈发显得隐秘而美丽。

        他不敢上前，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该以什么为开场白。

        朴珍荣甚至在想，自己好像并不能算爱她，那又为什么会在意？难道只是因为那一次的戛然而止吗？他想不出个答案，只觉得那次似乎是有点遗憾。

        十分钟的路不长，很快就到了花店。

        朴珍荣看着她走进花店，躲在墙角偷偷通过透明的玻璃去看她。

        “他又来了。”老板提醒道。

        “我知道。”真杏笑道，她拿起包装精美的花束，看着盛放的蓝玫瑰忍不住赞叹，“好漂亮。”

        “特意为你选的早晨刚开的玫瑰，不过这次是要送人吗？”老板问道，这还是真杏第一次要求包装得如此精美。

        “嗯，送一个很重要的人。”真杏道，她付完钱后挥手道别，然后握着这束蓝玫瑰往目的地走去。

        身后跟着谁她并不在乎，鱼钩已经丢下，什么时候咬钩，就看这条鱼的忍耐力了。

        朴珍荣看着真杏的路线和平时不一样，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跟上去，但没走多久就发现她在路边拦车离开，他最终还是没跟上去，只安慰自己，明天再见吧。

        艺术馆正逢先锋艺术展的末尾时期，人并不多，这个艺术展以独特前卫著称，真杏捧着花进来倒也不奇怪，她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欣赏艺术品，看到最后一座雕塑的时候忍不住驻足欣赏。

        艺术家以废弃材料制造了一位高大健硕的男人形象，但身体镂空的男人内部却生长着一位女人，女人往外探取的双手仿佛想要捕捉什么，几乎要撑破男人的身躯一般，看着有种诡异又奇妙的美感。

        真杏默默欣赏着这个作品，目光从雕塑的每个线条上滑过，一点一点汲取创作者带来的感受，身边没有画笔，她便在内心深处作画，每一笔的虚空线条都好想刻在心上一样，将她的心脏作为原材料雕塑，逐渐变成了想要的模样。

        当她从沉浸中抽离的时候，才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她无意间瞥去才发现是金材昱，但对方似乎是特意站在这儿等她“清醒”一样。

        “好巧。”真杏主动道。

        金材昱这才仿佛后知后觉的看过来，也道，“好巧，没想到又遇到了。”

        真杏刚想说话，便懊恼的皱眉，然后往向金材昱，小心翼翼的说：“抱歉，我上次回家后生病了，忘记要把衣服寄给你这件事。”

        “没关系，不过你身体还好吧。”

        “还好。”真杏道，她皱着眉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金材昱的模样带着歉意，过了这么久她才想起这件事，真的是病糊涂了。

        金材昱见她满面愧疚，忍不住笑了，心底想起上次见面的场景，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他状似无意的瞥了眼真杏的手，但对方似乎无意的抱着玫瑰花，什么都看不到，便道，“或许，你要是愧疚就请我吃顿饭？正好还没吃晚饭。”

        真杏听到这句更歉疚了，只能解释道，“我男朋友今天休兵役假……”

        原来有男朋友，金材昱了然的挑眉，心底有些可惜，只能道，“没什么，是我太冒失了。”

        “下次吧。”真杏道，她抱住了玫瑰，蓝色的玫瑰衬托的她愈发肤色白皙，只是显得脸色更苍白，似乎真的大病初愈。

        “好。”金材昱应道，他心底虽然觉得可惜，但并没有逼真杏，只是有些怀疑是否应该放下自己的好奇心，干嘛非要看一眼真杏是不是画上的人呢。

        对方已经有男朋友了。

        虽然一开始的好奇不是因为男女之情，但如果继续探索，好奇是爱情一开始的种子，他有预感，手腕上的痕迹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既然如此，不如先别开始。

        真杏和金材昱聊了几句便道别，她来看展览本就是汲取灵感，目的达到便回家。

        她回家以后把花随手放到书桌上，然后拿出手机点外卖，等着李俊昊跟客人。

        外卖到了以后，她把东西都摆盘准备好，然后再把垃圾统一扔掉，她扔完垃圾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张祐荣站在门口，他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真杏看着他不安的模样觉得好笑，便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然后悄悄拍了拍他。

        张祐荣一回头便是真杏，毫无心理建设的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结果脑袋撞上了门，疼得龇牙咧嘴，乱成一团的内心也暂时被疼痛感压下，只能本能的揉着脑袋。

        “抱歉，我没想到……”真杏看着他似乎真的很疼，马上道歉。

        “没事没事。”张祐荣马上摇头，他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小声问，“你刚回来吗？”

        “扔了些垃圾。”真杏边开门边说，她进去以后便把拖鞋放到张祐荣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应该是你的鞋码，上次就想告诉你可以不用穿一次性拖鞋，忘记了。”

        张祐荣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慌乱的眨眨眼，低头“嗯”了一声，默默穿上蓝色拖鞋。

        他悄悄看了一眼真杏的拖鞋，是灰色兔子，他再看了眼自己的，是蓝色兔子，一模一样的款式，就好像情侣一般。

        很奇怪，他明知道这是毫无价值的巧合，但居然有点窃喜。

        “俊昊还有十分钟左右到，路上堵车了。”真杏和李俊昊发完信息，然后看向张祐荣，她见张祐荣毫不介意的点头这才笑了，但马上又变得有些烦闷。

        她给张祐荣倒了杯水，然后走过去递给他，在张祐荣接过水杯以后，才低声道，“祐荣xi，其实我想问问……”

        “什么事？”张祐荣看着真杏一脸犹豫的模样，心底有些疑惑。

        “那天，我是不是把你——”真杏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眼睛盯着张祐荣，不错过他任何反应，当看到他还没听完话手就抖了一下，马上了悟，苦笑着叹气，“抱歉，我认错了。”

        张祐荣强迫自己放下水杯，虽然他很想装没事，但水杯触碰到桌面的一刹，还是因为抖动而溢出部分水，他慌乱抽纸去擦拭，正巧与真杏同样擦拭桌面的手碰到了一起，他抽回了手，只感觉刚刚触碰到真杏肌肤的指尖如同火烧般带着烫意，他不善于说谎，只能低头道，“没什么，其实我没放在心上。”

        女人漂亮的手擦拭着桌面，将透明的水珠全部擦干净，然后才将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紧接着，这只漂亮的手便出现在张祐荣面前，她手心里是干净柔软的白纸。

        张祐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便看到她的手伸过来，把他手背上沾到的水珠擦干净，然后是她温柔的声音，“抱歉，好像吓到你了，可能我不该说起这件事，但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耿耿于怀，所以便做出了这么自私的决定。因为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了，所以想跟你说清楚，希望你不会因为我那个举动造成困扰。”

        “不会……”张祐荣喃喃道，他刚刚才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如果真杏能够想起抓住自己的事，那她会不会也记得自己在她床边陪着她？她如此爱李俊昊，主动说这件事，比起她耿耿于怀，恐怕只是怕自己对她有想法，所以才戳破了窗户纸，用她的过错当借口来提醒自己，有些事情不该做。

        张祐荣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清醒过，甚至让他的心脏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疼痛，那是喜欢的人更在意别人而带来的痛感。

        很奇怪，她越是这样爱着李俊昊，越让回忆变得清晰，她柔软细腻的手、蹭着自己手背的感受，还有此时虽然看不到，但她一定是歉意又温柔的脸庞和坚定的眼神，这一切反而让张祐荣变得更兴奋，更想要让她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假如她爱上自己，也会是如此坚定的选择吗？

        张祐荣不知道，但充满好奇。

        两个人正陷入沉默的时候，开门声忽然响起了，张祐荣有些心虚的下意识抬头看向真杏，却捕捉到她温柔期盼的笑容，心忽的一下沉入深渊，只能眼看着她去迎接李俊昊，两个人抱紧后轻轻吻了一下。

        她主动的展现亲密，张祐荣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她越这样坚定的选择李俊昊，张祐荣就越想让她选择一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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